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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生九子的故事.docx

1、龙生九子的故事“龙生九子”的故事 【囚牛】囚牛是黄色的小龙,生来纤弱,唯独喜好音乐,胡琴上的龙头即囚牛,它双目微闭,张口和着节拍轻唱,一副纨绔子弟的做派,琴声在这里也显得如青烟缭绕。在弓弦不断的拖拽之下,琴声绵绵不绝,盘旋着升入房上的梁柱之间,房顶的瓦片也显出了不易觉察的波动,若从空中往下俯瞰,昔年繁华的大宅院,在琴声中日渐萧瑟,檐角崩落,画栋雕梁也失去了当年的颜色。也许用不了多久,偌大的门庭就要更换主人。囚牛还在龙宫的时候,就表现出了与众不同的音乐天赋。刚出生时,囚牛就侧耳听着海上的潮汐,长久沉醉在这天籁之音里。再后来,囚牛无师自通,掌握了各种乐理,各类乐器更是沾手就会,并且都达到了前所未有

2、的境界。从此以后,它抛开了所有的乐器,开始在内心深处演奏,推演出无数种复杂多变的音乐,这种技艺只有囚牛能掌握。龙宫的乐队在演奏时,吹鼓手每每有音律失谐之处,即便是微不足道的颤音,或者手劲不足,都不会逃过囚牛的耳朵,再小的失误,也能惹得囚牛暴起伤人,这么做的后果往往是囚牛把那个出错的乐师吞进肚里。龙宫里的乐师人人自危,即便是最高明的乐师,演奏时见到囚牛在侧,心里也会惊惶不定,手上连连失误,最终成了囚牛的腹中物,剩下的乐师不敢再演奏,纷纷称病,有的干脆卷铺盖逃出了龙宫。所有的乐师都受到了死亡的威胁,这时,乐队自动瓦解。囚牛在龙宫的所作所为,使龙宫长时间内没有了丝竹之音,龙王大为恼火,施法把囚牛定在

3、了琴头,如今所见的胡琴上的龙首装饰,便是囚牛的真形。它在琴头做腾跃状,似要飞离胡琴,按照命运的指引,一直飞到那混沌初开的所在。此后很长的时间里,海边娶亲送葬都不敢奏鼓乐,生怕引来海里的囚牛,海边的鼓乐队难以维持生计,都远奔内地去谋生了,囚牛的存在,使海内外的丝竹管弦噤声。可见,偌大的东海,实在没有通晓音律的人,但是,在囚牛出世前,人人都自称通晓音律的,不论在民间还是在龙宫,乐队随处可见,三五成群的草台班子,演奏着荒腔野调,那是鼓乐最为繁荣的年代。自从囚牛被定在了琴头,龙宫里的乐队又重新组建起来,内中不乏庸手。逃走的乐师们又纷纷回来,各路人马共同组成了新的乐队。可怜这时的囚牛动弹不得,却要每天忍

4、受这些杂音,它离琴声最近,因为它就在琴头,每一个音节都通过琴身震入它的脑骨,这是对囚牛的惩罚,亦是世间所有心明耳亮之人的共同命运,我们看到的琴头的囚牛,多半是愁眉不展的形象,面对它的痛楚,我们又怎敢轻易拉响琴弦,来加重他的苦难?在我们的时代,囚牛的苦难是无限的。从此以后,操琴的庸手日多,南郭先生之流满街奔走。我们开始怀念囚牛,既怀念它在音律上的高深造诣,也怀念它的质朴方正于它而言,音乐来不得半点虚假,可是如此一来,音乐又难以在大众中间流布,这把囚牛推向了尴尬的两难境地,既誉满天下又谤满天下,这是所有先知的命运。囚牛:龙王长子,和所有纨绔子弟一样,囚牛也有一样高雅的爱好丝竹管弦。和其他纨绔子弟不

5、同的是,它对音律的熟悉到了分毫不差的地步,算是纨绔子弟之中的异数。【睚眦】睚眦现身之前,必有异常的杀气提前到来海底的游鱼忽然静止不动,似乎听到了来自远处的危险,它们四散开来,藏进了礁岩中的石罅。石罅中生出一株株叶片如剑的海草,忽然落下几片狭长的绿叶,在水中缓缓坠落,落在一只千年老龟的背壳上,这只老龟由此感到了杀气的到来,早早把头缩进了壳里。飘飞的水母像断线的风筝一样坠落海底,溅起一阵泥沙的浊浪,刚才还在盘旋的虾群也同样跌落尘埃,伏在泥里一动也不敢动。然而睚眦这一次却并没有来,刚才只是它发怒,便使杀气弥漫在四海,不知何时,它已收起了怒气,海里的众生被定住的身形才开始恢复了活力,海底又热闹起来。睚

6、眦发怒,是东海常见的节目,不定期上演,每次都管用。睚眦在龙宫里舞枪弄棒,与各路兵将一一交手比试,众虾兵蟹将看在老龙面上,都要让它几招,一时间,睚眦打遍龙宫无敌手,连龙王都听说它有擅战之名,深为嘉许。可惜的是,它平生未逢战乱,所以也就没有露出破绽,实际上,它的武功还不如虾兵,但哪个虾兵也不敢胜它。虽然睚眦不中用,但每次出行,仍要把阵势做大,让两个蟹将捧着法螺,朝海底释放出一波又一波的杀气,驱赶着海底的小鱼小虾。在水府深处,有一片闪亮的珊瑚壁,可以看到海底的动静。站在珊瑚壁前,眼见着众水族四散奔逃,睚眦开怀大笑。从此以后,这成了睚眦最爱做的事。令人不解的是,这一举动却更增添了睚眦的神秘和威仪。它越

7、不露面,就越神秘,它越无能,就越要有威仪,这是世上最矛盾不堪的逻辑。睚眦:龙王次子,平生好杀伐,可惜生来便逢四海无事,盖世之勇,也无用武之地,好起事端,便存身于兵刃的手柄,刀剑斧钺上的龙形,便是睚眦。【嘲风】嘲风是一条弱不禁风的小龙,最喜欢登高,常在百丈礁石上旋身而舞。往来渔船经过,必须鼓掌喝彩,才能顺利通过。如果对它视而不见,就要惹得它鼓起风浪,把渔船打翻。海上的渔夫驾船路过那些高耸的礁石,就要小心谨慎了,怎奈嘲风的身形太小,碰巧礁石又太高的时候,从礁石下经过的渔夫们便看不到嘲风在上面,于是不声不响地驾船驶过,这便惹怒了嘲风,直到风浪大作,渔夫们才知道惹了祸,此时鼓掌喝彩为时已晚海面裂开一道

8、深沟,渔船陷落下去,然后那道深沟合拢,一船人都葬身海底。后来渔夫们学聪明了,但凡遇到高耸的礁石,不管上面有没有嘲风兽,也不管看不看得见,都要朝天鼓掌喝彩,以防不测,此后成为约定俗成的习惯,以求航道平安。这还真是个好办法,再也没有渔船被嘲风打翻。不过,嘲风爱出风头的行径,在渔夫中间流传,成为笑柄。当然,嘲风不知这一切,它只看到一众渔人望着它在断崖上如履平地,齐齐鼓掌,发出雷鸣般的喝彩声,嘲风受到鼓舞,在崖上舞得像一阵风了,渔夫们的掌声与彩声不断,直到渔船走远才停下来。久而久之,嘲风在海上等着渔船来到,提前赶到渔船的前面,在渔船必经的岩礁上等待,这下为它换来了更多的喝彩,殊不知,那些渔夫只是望着石

9、头拍巴掌,至于嘲风在与不在,结果都是一样的,渔夫们对此并不关心。这在渔夫中间不算是秘密,只有嘲风自己蒙在鼓里,依然在崖上摆出各种惊险的高难度动作,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嘲风:龙王第三子,好走险地,后来被请上了檐角,成为众多脊兽中的一员,乐于抛头露面的它终于遂愿。【蒲牢】蒲牢被龙王赶出龙宫,就是因为其过于聒噪,毫无来由的吼叫,吵得水族不安,连龙王也难以安定心神,屡次教训无果,只得把它驱赶出去,龙宫又恢复了往日的清净。出了龙宫之后,蒲牢在海上遇到了最为害怕的鲸鱼,于是大叫着逃到了岸上,虽然离开了海,它又不忍离海太远,陆地对它来说毕竟是过于陌生了,于是它长年在沿海一带出没,游走在海陆之间,在那些形

10、状变换不定的潮间带出没,成了边缘地带的孤独行者,被往来的潮水所驱赶,常常是满身泥水,这竟让我有了惺惺相惜之感。蒲牢的长旅漫无止境,正如边缘人的命运无法改变一样。蒲牢害怕身形巨大的鲸鱼,尤怕鲸鱼们群起而攻之,那些鲸鱼最怕蒲牢的吼叫,围攻蒲牢,却只能让蒲牢叫得更响。每当遇到鲸鱼围攻时,蒲牢就借着风力攀上浪巅,居高临下发出一声大吼,把一众蠢笨的鲸鱼的身子震出去,而这些鲸鱼不依不饶,蒲牢的吼声刚落下,就又围拢上来,逼得蒲牢连发大声,使大吼连成一片,才冲出了鲸鱼的包围圈。不久之后,经那些鲸鱼之口散播,说蒲牢好出口伤人,使鲸族伤亡惨重。鲸群数目众多,而且以长身巨相示人,说出的话真令人信之不疑,于是东海处处

11、流传着蒲牢的恶名,人人对其敬而远之。后来,东海一带铸钟的工匠们听说了蒲牢和鲸鱼的宿怨,在浇筑洪钟时,把蒲牢的形象作为钟钮,雄踞于种顶,钟槌的前端则雕刻成鲸鱼的形状,钟槌频频撞钟,模仿鲸鱼和蒲牢的争斗全过程,钟槌每撞一下,以蒲牢为钮的洪钟就格外响亮,仿佛借用了蒲牢的神通,钟声响起,鲸形的钟槌也模仿鲸鱼,迅速退后,似乎是被蒲牢的吼声震退。从此以后,蒲牢和鲸鱼的恩怨从海上传到了内地,工匠们为了一己私利而毁人名声,这样的行径,在我们的时代随处可见。在古国的大地上,几乎每一口钟上都有蒲牢的身影,可见我们正在无限利用蒲牢和鲸的仇恨,它们之间的疙瘩也越系越紧,这种方法,如今到处都在用。蒲牢:龙王第四子,平生

12、爱鸣,与鲸鱼结怨,世人乐见其争斗,至于是非曲直,则无人问津。【狻猊】狻猊形似狮子,只在腿鳞和趾爪上才看得出龙的影子。此兽喜静不喜动,常蹲踞坐在海边沙滩上,积年累月一动不动。沿海渔夫见了蹲坐的狻猊,初时害怕,不敢靠近,直到见它坐了大半年都不动弹,才敢试探着走到近前,并捡了贝壳朝它身上投掷。贝壳碰到狻猊的鳞甲,碎片四下迸溅出去。而狻猊丝毫未动,眼睛也没眨一下。渔夫们凑到狻猊近前,狻猊微闭着双眼,好像睡着了。其中有个胆大的渔夫,朝着狻猊的胸前递出了双股鱼叉。鱼叉的两个尖刺居然刺了进去,待鱼叉拔出时,两个伤孔流出的血柱瞬间凝结,落地摔成寸许的短棒,原来都是难得一见的红玉,渔夫们纷纷上前哄抢,把受伤的狻

13、猊晾在了一边。狻猊吃痛,仍坐在原地,不出一声,或许是坐得久了,半边身子早已坐得发麻,胸前的两个窟窿还不停地流着血,像两个红色的泉眼,落地时珠玉之声不断,渔夫们欢呼着捡拾,这些红玉迅速占满了渔夫身上所有的口袋,他们跑回船上拿来了网兜,待回到狻猊身边时,不但有了网兜,每个人的手里都多了一柄鱼叉,把狻猊包围在垓心。在这些渔夫的眼中,狻猊已不是海中怪兽,而是无尽的宝藏。这时幸好有巡海夜叉冒出海面,远远望见渔夫围攻狻猊,忙上前打散渔夫,架着狻猊回到了水里,在夜叉的搀扶下,狻猊仍然保持着坐姿,一路下沉至水府深处狻猊坐在那里接受疗伤。狻猊,龙王第五子,尤擅长枯坐,据说此兽坐功了得,被菩萨罗致麾下,居然成了正

14、果。倒也不必惊讶,不信且看世间多少正果,都是坐着熬出来的,即便一无所知,甚或遇险时毫无还手之力,这些都无关紧要,端坐即可获得一切。曾几何时,你来到狻猊的石像面前,忽听得元神中一阵咆哮,仿佛神谕降临,那狻猊开口对你说:我是你。【霸下】霸下驮着一个不知名的王朝的石碑,碑上刻满了难以辨识的古老文字。每年春草孳生的时节,碑石下的霸下也有所感,适时睁开了眼睛,背甲的顶端已被石碑压平,四腿从壳里伸出来,每条腿上都覆盖着浑圆的金色鳞片,脚上则是五趾的钢爪,口中有一排白牙,脑后鳞鬣翕张,隐然有龙的形貌。在常人的眼里,它只不过是一只有些蛮力的龟而已,人们的眼光落在碑文上,盯着那些闪光的名字,还有那些久远的关于杀

15、伐的功勋,没有人注意到碑下的霸下,它在石碑底下保持沉默,石碑的巨大压力令它难以开口。霸下看着眼前倾颓的王陵,岁月于它而言只是一睡一醒之间。遥想当年王陵初成,它还在幼年,就被压在了这功德碑之下,动弹不得。那时节,它欣欣然接受这样的安排,并深以为荣,毕竟伟烈丰功是由它来背负着的,长达上千年的囚禁,才使它隐隐感到上当,好在千年对它来说算不得什么,睡梦中就能渡过去。小寐初醒,王朝已经不复存在。如今王朝覆没,王陵也无人照料,这里无可避免地破败了,霸下也在这漫长的岁月中长大了,原先的石碑已镇不住它,它开始驮着石碑来回走动,成为整个王陵里唯一的活物,丈余的古碑穿梭在残垣断壁之间,更显得王陵的寂寥破败,一个王

16、朝风流云散,只剩下驮着石碑满地乱跑的霸下。这个最后的守墓人,面对近在眼前的自由,开始了学步的过程,就像初次来到世界时的新奇,石碑的重量传递到它的脚底,于是,它走过的方砖都嵌着脚印,脚印陷入石中,这片王陵的方砖地面被它踩得体无完肤,后来连霸下也不知所终。有人看到霸下去了海边,因为海岸上忽然出现了一座缓缓移动的石碑,在平坦的海滩上显得格外惹眼。那座石碑就开始迅速移动,直到最后,石碑立在了海平线上,就像在坦荡的海平线上楔进了一枚钉子。那些在海上航行的水手们都感到浑身不自在,紧接着,海面上的波浪就被定住了,浪峰像土坷垃似的一动也不动,所有的船都搁浅在海上,一连三天,不少水手开始吃生鱼,淡水饮尽,只能捕

17、来海鸟,喝鸟血来止渴。正在人们快要绝望时,海平面上那座石碑瞬间消失,一切才恢复如常,你知道,这是许多年以前的事情了。霸下确实是回到了海上。经过长期练习,霸下已能自由活动,但后背上的碑石还在,沉重的碑在它的背甲上压出了凹槽,这些年来背甲不断生长,让碑石压住的部分难以动弹,碑石四周的甲壳却不断生发,紧紧围住了碑石。霸下还没有力量把巨石掀掉,想必再过若干年,它才会甩掉重负,即便如此,背上也会留下一个难以抹平的方形深坑来自一个王朝的烙印,使它的身份昭然若揭。有人在海上看到,风浪中有半截石柱浮于海面,沿着潮水的方向快速移动,与礁石的不规则形状大不相同的是,这截石柱是规整的石碑,正是霸下驮着的石碑。浪头打

18、在石碑上,把青石的碑文打磨得更加模糊不清,不少受到风化的石片浸水后剥落,把霸下身边的海域给染成了浊浪。那是霸下的回乡之旅,即便是回到了海上,它也没能把那负担卸掉。那时节,近海往来船只有不断触礁沉没,沉船之处都是无礁的安全地带,每次沉船的位置还各不相同。看来这些船是碰上了驮着石碑的霸下它驮着石碑回到自己的海上故乡,发现那里早已面目全非,无家的流浪,自故乡的崩坏而始。来自上古时代的某个王朝的孑遗,在崩坏的故乡面前不知所措,与当初的欣然受命相较,内心的巨大落差自不待言,然而它的头脑还难以理解这一切,眼前的景象已经超出了它的理解能力。霸下:龙王第六子,平生力大无穷,最爱负重,却成为活的牺牲,在古墓,在

19、宗庙,在祠堂,到处都有霸下在眨着眼睛。【狴犴】狴犴是龙九子当中最有正义感的一个,它外形似虎,后来被请去衙中,匍匐在大堂上。公案开审时,人犯一一带上堂来,从狴犴面前经过,对于无罪者,狴犴视而不见,对于真凶,狴犴会把他叼出来扔在堂前。每每此时,真凶面露愧色,据实招供,坐堂的官吏便省去一番推问,久而久之,判案全靠狴犴来做,官吏坐享其成,那时节,做官成了最简单的事。人犯来到堂上,看到狴犴的怒目,首先便胆怯了三分,那头巨兽蹲在堂前,喉头高速抖颤,发出含混不清的杂音,巨口微开,闪出一道狭长的缝隙,有灼烫的气流弥漫开来,随着狴犴越来越急促的喉音,这些热气开始炙烤着堂上的每一个人,这是猛兽发作前的气息。两旁的

20、衙役最先冒了汗,在寒冬时开堂问案,可以省去火盆,只要有狴犴在,满屋潮湿的热气滚动,犹如盛夏之夜。若在夏天开堂,要给狴犴戴上笼头,防止热流外溢,所以在夏天的衙门正堂上,你会看到戴着笼头的狴犴憋得满脸发紫,两个衙役一左一右帮它扇着扇子,狴犴一甩头,就把两个衙役掀翻在地,大堂上顿时一片混乱,县令照例钻到了桌子底下,整张桌子都颤抖起来,众衙役们掣出刀剑,对狴犴大声呵斥,同时又无一例外地偷瞄着门的方向,做好了随时逃跑的准备。最难熬的是候审的人犯,混乱一起,没有人理会他,他跪在堂上不敢动,若动了就触犯刑律,有逃匿之嫌,若不动,却有可能受到来自狴犴的伤害。你知道,这是很多年以前的事情了。这样的进退两难之境如

21、今时常发生,并且困扰着无数人。在整个审案的过程中,所有人都在狴犴的注视之下,仿佛有芒刺在背,在他们身后,沉默不语的狴犴随时都可能暴起伤人,所以每一个跪在堂前的人都神情恍惚,战战兢兢,不时转回身去,拿眼角的余光扫一扫狴犴,狴犴的声威超过了端坐在大堂上的官。长年累月出入官家,狴犴难免沾染了官家习气。它使做官这件事变得毫无难度,那时节,人们不怕官,只怕狴犴。所以,狴犴被请出了审案现场就理所当然了。此后的衙署内,再也不见狴犴踞坐在堂前听案,只留下一些狴犴的图案,比如县衙外的鸣冤鼓,堂前的肃静、回避牌,以及牢狱的大门,这些地方随处可见狴犴的身形,还是怒目而视的虎头形象,双眉斜飞入鬓,聚拢在眉心的肉拧成了

22、疙瘩。狴犴的图案为衙署增添了恐怖气氛,人们也不用再担心这些图形会伤人,从此不再怕狴犴,转而怕官。狴犴虽然离开了办案现场,却在暗处享受着官家的供奉,可谓各安其所。狴犴,龙王第七子,平生急公好义,官员出行,肃静回避牌上的兽形即为狴犴,成为仪仗之中不可缺少的猛兽,令喊冤的百姓不敢靠近,不论有罪无罪,皆存怖惧之心,这也算得上是一桩奇事。【负屃】负屃是龙子当中最爱舞文弄墨的,与睚眦一起,可谓一文一武。只有了解内情的人知道,负屃所谓的爱文只是爱好,它平生从不作文,这等小事它自然不屑为,它喜欢看文章而已,品头论足,俨然是行家里手,整篇文章里的字,最多认得两三成,但这并不妨碍它的热情。这种情形,在当下的人群中

23、也并不鲜见,所谓的爱好,亦是最为简单实用的,只做做样子即可,身不动膀不摇即可厕身斯文行列,与大人先生们相往来,时时列席于各种雅集,前呼后拥的,何乐而不为。那一年,负屃幻化成人形来到海滨游览,也时常化作俊雅的文士,手中擎着洒金折扇一路走来,沿途看碑读碣,不断摇头晃脑,口中念念有词,虽然读不甚通,倒也优哉游哉,那洒金扇子上也歪歪扭扭抄了几句歪诗,当是负屃的亲笔,字迹潦草难以辨识,但见团团黑烟缭绕,仿佛扇子上着了火。那时节,负屃在观海亭边点评碑文,不巧的是,正遇到几个饱学之士到海边游览,他们听到负屃的品评,越听越皱眉,终于有一个人忍不住上前打断,向负屃请教为文之道,负屃也丝毫不觉尴尬,他立刻知道,这

24、是被人识破了,于是它不慌不忙地以爱好者自居作文章是你们这些人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我看看而已,说说而已,有何不可。此言一出口,众人哑口无言。负屃哈哈大笑,摇着扇子继续游玩去了。那几位饱学之士在亭子里,不禁错愕难当,其中有一位心细,看到了负屃的长袍下露出了一截龙尾,每迈步时便忽隐忽现,不时蹭到地面,刮破了地表上那些疯长的海苔,于是他笑着对众人说这就是辱没斯文的负屃,此兽向来装模作样,诸公何必跟它计较。亭中的几位听了,纷纷释然,连道晦气,再看那碑文,顿觉索然无味,于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去。负屃,龙王第八子,自幼爱文,古碑上的龙纹是它的形貌,日夜观摩着古碑上的不朽文章,并为之手舞足蹈,日夜拱卫着石碑,它

25、与碑座下的霸下遥相呼应。然而,真正的文章都被负屃之流给曲解了,有人说时逢盛世则文运昌盛,现在看来,昌盛的恐怕多是负屃之流幻化为文士,手拿白纸扇,自诩风雅,尘寰之中又有几个知道它是海上妖魔,只道是遇到了高人雅士。【螭吻】在楚墓帛画中,夏代君主姒芒氏是一个骑鱼的顽童,因此我愿意把他想象成是一个孩子,他正处在人类的童年时代,不可避免地沾染了活泼好动的天性。姒芒氏跑到东海之滨游玩,那时的世界尚在混沌中,不知姒芒氏对自己的疆土是怎样认识的,毫无疑问,在他看来,天空之下就是大地,隐约知道地之东极便是海,就在东海边,他意外捕获了一只龙头鱼身的怪鱼。姒芒氏端详着怪鱼,就像初生的孩童打量世界,姒芒氏和怪鱼各自惊

26、讶于对方的存在,由此而来的凝视与忧思长存,不可避免地影响了后世子孙的性格。群臣向芒称贺,认为这是海神所赐,见到此鱼的年代便可永保安定,见到此鱼的君主也可垂拱而治。传说此鱼便是鸱尾,它是龙的子孙,龙头后附有鱼尾,是龙头鱼身的海中怪兽。这个龙头鱼身的怪物在海中摇头摆尾地分开波浪,一场大雨就紧接着落下,若把鸱尾带上岸,掘深池引海水豢养,就可作为降雨的神器。每逢大旱之季,就可搅动池塘惊起鸱尾,鸱尾动,则天降大雨,把世上的一切沟渠抹平,这是鸱尾的得意之处。龙和鱼的特点在鸱尾的身上结合得如此完美,以至于在许多年里,无人怀疑鸱尾的存在,它时时现于海上,作为圣王降世的祥瑞之兆,偶尔客串巫师的角色,做些降雨的勾

27、当,当它蹲在水池中吃祭品时,则显得极为温驯,无须在水池上设置罗网,即便是主人驱赶,鸱尾也因贪恋祭品而不愿离去,实在是后世帮闲之祖。不过后来的帮闲们却没有鸱尾的神通,只一味贪吃而已。后来鸱尾被请上了屋脊,因它属水性,能克制火灾,每见大火则张口喷水,所喷之水源源不断,早就超出了它的身体所能容纳之限。它瘦小的身躯,却释放出满天喷洒的大水,足以浇灭熊熊火势,原来它所喷的水来自东海,施法搬运而来,凡是经鸱尾所灭之火灾,在废墟中可见到焦糊的鱼虾,也有沾满灰尘的海螺和水母。古建筑的屋脊上常见鸱尾的身影,最为显著的特征是大嘴和大尾大嘴好为大言,大尾好做大阵仗。你是否在这怪兽面前心慌气短,并于瞬间面红如重枣?以后的许多年,鸱尾这头怪物雄踞于檐角,在耀眼的日光之下只有一个纯黑的剪影,虽然看不到它的相貌,但它的大嘴和大尾的貌相毫无遮拦,即便在暗夜里也可一览无遗。我们仿佛从中看到了自身的尴尬存在凌空跳跃的鸱尾,正是人世百态的照妖镜,一切妖魅在它面前将无地自容。鸱尾,龙王第九子,平生大嘴大尾,除此之外一无是处,后来与嘲风同为脊兽,二者在屋檐上恐怕最难相容,我不禁为他们感到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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