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山野录》 作者僧文莹.doc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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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山野录》作者僧文莹
《湘山野录》作者:
僧文莹
《湘山野录》
卷上
真宗即位之次年,赐李继迁姓名,而复进封西平王。
时宋湜、宋白、苏易简、张洎在翰林,俾草诏册,皆不称旨。
惟宋公湜深赜上意,必欲推先帝欲封之意,因进辞曰:
“先皇帝早深西顾,欲议真封,属轩鼎之俄迁,建汉坛之未逮,故兹遗命,特付眇躬。
尔宜望弓剑以拜恩,守疆垣而效节。
”上大喜,不数月,参大政。
皇祐中,明堂大享,时世室亚献无宫僚,惟杜祁公衍以太子太师致仕南京,仁宗诏公归以侍祠。
公已老,手缮一疏以求免。
但直致数句,更无表章铺叙之饰,止以奇笺妙墨临帖行书亲写陈奏:
“臣衍向者甫及年期,还上印绂,天慈极深,曲徇私欲。
今犬马之齿七十有三,外虽支持,中实衰弊。
且明堂大享,千载难逢,臣子岂不以捧璋侍祭为荣遇?
臣但恐颠倒失容,取戾非浅。
伏望陛下察臣非矫,免预大礼,无任屏营。
”
闻前代兴亡及崩薨篡弑之事以自省戒,而卿等掩隐不说。
今后除君臣不可闻之事外,自余皆宜明讲。
”后值说《礼记》,及《檀弓经》有“君即位而为椑,浦亦反。
岁一漆之”。
郑注云:
“椑,著身棺也。
”王者礼繁,当预备。
“岁一漆”者,若其未成然。
尽诸公议,不忍明说,贴黄掩之。
上以拍揭起潜窥。
迨讲退,留宋尚书祁以问之。
宋备陈其义。
上曰:
“当筵盍显说?
”宋谢曰:
“臣子所不忍言,致上昧天鉴,臣等死罪。
”仁宗笑曰:
“死生,常理也,何足惮焉?
”王文贞公旦释褐知临江县,时狱有合死囚,公一夜不寐,思以计活之。
方五鼓,空中人喝直更速起,相公将出厅。
果斯须开堂门升厅,急呼死囚出问。
公之父中令晋公祐尝曰:
“此儿异日必为三公。
”因手植三槐于庭以待之,有作诗纪其事者甚多。
晋国知制诰二十余年,最号淹迟。
文正知诰与父相去不十年。
入自“闻前代兴亡”至此,《四库全书》本缺。
——恶人谷珠楼哈哈儿注。
西掖,墙壁间其父翰墨手泽犹在,坐卧不易处。
长城钱公若水风鉴最高,与公同直史馆,谓人曰:
“王子明既贵且寿,吾进用虽在其先,皆所不及也。
”果长城公后四十卒。
孙集贤冕,天禧中直馆几三十年,江南端方之士也,节概清直。
晚守姑苏,甫及引年,大写一诗于厅壁,诗云:
“人生七十鬼为邻,已觉风光属别人。
莫待朝廷差致仕,早谋泉石养闲身。
去年河北曾逢李,见素。
今日淮西又见陈。
或云陈、李二公被差者也。
寄语姑苏孙刺史,也须抖擞老精神。
”题毕,拂衣归九华,以清节高操羞百执事之颜。
朝廷嘉之,许再任,诏下已归,竟召不起。
王冀公钦若,里闬交素也。
冀公天禧中罢相,以宫保出镇余杭,舣舟苏台,欢好款密,醉谓孙曰:
“老兄淹迟日久,且宽衷,当别致拜闻。
”公正色曰:
“二十年出处中书,一素交潦倒江湖,不预一点化笔。
迨事权属他,出庙堂数千里为方面,始以此语见说,得为信乎?
”冀公愧谢,解舟遂行。
夏英公竦每作诗,举笔无虚致。
镇襄阳时,胡秘监旦丧明,居襄,性多狷躁,讥毁郡政。
英公昔尝师焉,至贵达,尚以青衿待之,而不免时一造焉。
一日,谓公曰:
“读书乎?
”曰:
“郡事鲜暇,但时得意则为绝句。
”胡曰:
“试诵之。
”公曰:
“近有《燕雀》诗,云:
‘燕雀纷纷出乱麻,汉江西畔使君家。
空堂自恨无金弹,任尔啾啾到日斜。
’”胡颇觉,因少戢。
庆历初,被召真拜,将届阙,以言者抨罢,除使相,知杭州。
到任以二阕寄执政,曰:
“造化平分荷大钧,腰间新佩玉麒麟。
南湖不住栽桃李,拟伴沙禽过十春。
”又曰:
“海雁桥边春水深,略无尘土到花阴。
忘机不管人知否,自有沙鸥信此心。
”公后镇南京,时张相昪知谏垣,以一诗讽曰:
“弱羽伤弓尚未完,孤飞殊不拟鸳鸾。
明珠自有千金价,肯与游人作弹丸?
”卒不敢以一言及之。
真宗初,诏种隐君放至阙,以敷对称旨。
日既高,中人送中书膳,诸相皆盛服俟其来,种隐君韦布,止长揖而已。
杨大年闻之颇不平,以诗嘲曰:
“不把一言裨万乘,只叉双手揖三公。
”上闻之,独召杨曰:
“知卿有诗戏种某。
”杨汗浃股栗,不敢匿避。
又曰:
“卿安知无一言裨朕乎?
”出一皂囊,内有十轴,乃放所奏之书也。
其书曰《十议》,所谓《议道》、《议德》、《议仁》、《议义》、《议兵》、《议刑》、《议政》、《议赋》、《议安》、《议危》。
石守道《圣政录》有之。
俾大年观之,从容奏曰:
“臣当翊日负荆谢之。
”张尚书咏镇陈台,一日,邸报同年王文正公旦登庸,乖崖色不甚悦,奋须振臂谓客曰:
“朝廷安肯用经纶康济人乎?
赖余素以直节自誓,束发登仕,无两府之志。
”时幕中杜寿隆者,乘其语而悦之曰:
“贱子素知公无两府意。
”遽问曰:
“此吾胸中蕴畜,子安得预其知乎?
”杜曰:
“某盖昔尝诵公《柳诗》‘安得辞荣同范蠡,绿丝和雨系扁舟’之句,因所以知之。
”愠少解。
乖崖公太平兴国三年科场试《不阵成功赋》,盖太宗明年将有河东之幸,公赋有“包戈卧鼓,岂烦师旅之威;雷动风行,举顺乾坤之德”。
自谓擅场,欲夺大魁。
夫何有司以对耦显失,因黜之,选胡旦为状元。
公愤然毁裂儒服,欲学道于陈希夷抟,趋豹林谷,以弟子事之,决无仕志。
希夷有风鉴,一见之,谓曰:
“子当为贵公卿,一生辛苦。
譬犹人家张筵,方笙歌鼎沸,忽中庖火起,座客无奈,惟赖子灭之。
然禄在后年,此地非栖憩之所。
”乖崖坚乞入道,陈曰:
“子性度明躁,安可学道?
”果后二年,及第于苏易简榜中。
希夷以诗遗之云:
“征吴入蜀是寻常,鼎沸笙歌救火忙。
乞得江南佳丽地,却应多谢脑边疮。
”初不甚晓。
后果两入蜀定王均、李顺之乱,又急移余杭,翦左道僧绍伦妖蛊之叛,至则平定,此“征吴入蜀”之验也。
累乞闲地,朝廷终不允,因脑疮乞金陵养疾,方许之。
张乖崖成都还日,临行封一纸轴付僧文鉴大师者,上题云:
“请于乙卯岁五月二十一日开。
”后至祥符八年,当其岁也。
时凌侍郎策知成都,文鉴至是日,持见凌公曰:
“先尚书向以此嘱某,已若干年,不知何物也。
乞公开之。
”洎开,乃所画野服携筇,黄短褐,一小真也。
凌公奇之,于大慈寺阁龛以祠焉。
盖公祥符七年甲寅五月二十一日薨,开真之日,当小祥也。
公以剑外铁缗辎重设质剂之法,一交一缗,以三年一界换之。
始祥符辛亥,今熙宁丙辰,六十六年,计已二十二界矣,虽极智者不可改。
真宗西祀回跸,次河中,时长安父老三千人具表诣行在,乞临幸,且称“汉、唐旧都,关河雄固,神祗人民,无不望天光之下临也”。
上意未果,召种司谏放以决之。
时种持兄丧于家,既至,真庙携之登鹳鹊楼,与决雍都之幸。
种恳奏曰:
“大驾此幸,有不便者三:
陛下方以孝治天下,翻事秦、汉,侈心封禅郡岳,而更临游别都,久抛宗庙,于孝为阙,此其不便一;其百司供拟顿仗事繁,晚春蚕麦已登,深费农务,此不便二;精兵重臣扈从车跸,京国一空,民心无依,况九庙乎,此陛下深宜念之,乃其三也。
”上玉色悚然,曰:
“臣僚无一语及此者。
”放曰:
“近臣但愿扈清跸、行旷典、文颂声,以邀己名,此陛下当自寤于清衷也。
”翊日,传召銮舆还阙,临遣,雍人所幸宜不允。
真宗便欲邀放从驾至京,放乞还家林,上曰:
“非久必当召卿。
”译经鸿胪少卿、光梵大师惟净,江南李王从谦子也。
通敏有先识,解五竺国梵语。
庆历中,朝廷XX例务减省,净知言者必废译经,不若预奏乞罢之:
“臣闻在国之初,大建译园,逐年圣节,西域进经,合今新旧,何啻万轴,盈函溢屋,佛语多矣。
又况鸿胪之设,虚费禄廪,恩锡用给,率养尸素,欲乞罢废。
”仁宗曰:
“三圣崇奉,朕乌敢罢?
且又賝贡所籍名件,皆异域文字,非鸿胪安辨?
”因不允。
未几,孔中丞道辅果乞废罢,上因出净疏示之方已。
景祐中,景灵宫锯佣解木,木既分,中有虫镂文数十字,如梵书旁行户郎反。
之状,因进呈。
仁宗遣都知罗崇勋、译经润文使夏英公竦诣传法院,特诏开堂导译,每圣节译经,则谓之“开堂”。
冀得祥异之语以忏国。
独净焚天香导译逾刻,方曰:
“五竺无此字,不通辨译。
”左珰恚曰:
“请大师且领圣意,若稍成文,译馆恩例不浅。
”而英公亦以此意讽之。
净曰:
“某等幸若蠹文稍可笺辨,诚教门之殊光,恐异日彰谬妄之迹,虽万死何补。
”二官竟不能屈,遂与奏称非字。
皇祐三年入灭,碑其塔者此二节特不书,惜哉!
祥符中,日本国忽梯航称贡,非常贡也,盖因本国之东有祥光现,其国素传中原天子圣明,则此光现。
真宗喜,敕本国建一佛祠以镇之,赐额曰“神光”。
朝辞日,上亲临遣。
夷使回乞令词臣撰一寺记。
时当直者虽偶中魁选,词学不甚优赡,居常止以张学士君房代之,盖假其稽古才雅也。
既传宣,令急撰寺记。
时张尚为小官,醉饮于樊楼,遣人遍京城寻之不得,而夷人在阁门翘足而待,又中人三促之,紫微大窘。
后钱、杨二公玉堂暇日改《闲忙令》,大年曰:
“世上何人最得闲?
司谏拂衣归华山。
”盖种放得告还山养药之时也。
钱希白曰:
“世上何人号最忙?
紫微失却张君房。
”时传此事为雅笑。
种司谏既以“三不便”之奏谏真宗长安之幸,惟大臣深忌之,必知车辂还阙不久须召,先布所陷之基,使其里旧雷有终讽之曰:
“非久朝旨必召,明逸慎忽轻起,当自存隐节。
徐宜特削一奏请觐,以问銮驾还阙之良苦。
乃君臣之厚诚也。
”种深然之。
上还京,已渴伫与执政议召种之事,大臣奏曰:
“种某必辞免。
乞陛下记臣语,久而不召,往往自乞觐。
”试召之,诏果不至,辞曰:
“臣父幼亡,伯氏鞠育,誓持三年之丧,以报其德。
止有数月,乞终其制。
”上已微惑。
后半年,知河阳孙阁果奏入,具言种某乞诣阙请觐。
上大骇,召执政曰:
“率如卿料,何邪?
”大臣曰:
“臣素知放之所为,视彼山林若桎梏,盖强隐节以沽誉,岂嘉遁之人耶?
请此一觐,亦妄心狂动,知鼎席将虚,有大用之觊,陛下宜察之。
”盖王文正旦累章求退之时也。
由此宠待遂解,札付河阳,赐种买山银一百两,所请宜不允。
是岁遂亡,祥符八年也。
种少时有《潇湘感事》诗,曰:
“离离江草与江花,往事洲边一叹嗟。
汉傅有才终去国,楚臣无罪亦沉沙。
凄凉野浦飞寒雁,牢落汀祠聚晚鸦。
无限清忠归浪底,滔滔千顷属渔家。
”诚先兆也。
初,种隐君少时与弟汶往拜陈希夷抟,陈宿戒厨仆来日有二客,一客膳于廊。
才旦,果至,惟邀放升堂,殷勤眦睨,以一绝赠之,曰:
“鉴中有客白髭多,鉴外先生识也么?
只少六年年六十,此中阴德莫蹉跎。
”种都不之晓。
但屈指以三语授之曰:
“子贵为帝友,而无科名,晚为权贵所陷。
”种又乞素履之术,陈曰:
“子若寡欲,可满其数。
”种因而不娶不媵,寿六十一。
杨大年年十一,建州送入阙下,真宗亲试一赋一诗,顷刻而就。
上喜,令中人送中书,俾宰臣再试。
时参政李至状:
“臣等今月某日,入内都知王仁睿传圣旨,押送建州十一岁习进士杨亿到中书。
其人来自江湖,对扬轩陛,殊无震慑,便有老成,盖圣祚承平,神童间出也。
臣亦令赋《喜朝京阙》诗五言六韵,亦顷刻而成。
其诗谨封进。
”诗内有“七闽波渺邈,双阙气岧峣。
晓登云外岭,夜渡月中潮。
”断句云“愿秉清忠节,终身立圣朝”之句。
天禧中,宰臣奏:
“中书、枢密院接见宾客。
然两府慎密之地,亦欲资访天下之良苦,早暮接待,复滞留机务。
又分厅言事,各有异同。
欲乞今后中书、枢密院每有在外得替到阙,及在京主执臣僚如有公事,并逐日于巳时已前聚厅见客,已分厅即俟次日,急速者不在此限,非公事不得到中书、密院。
”真宗西祀回,召臣僚赴后苑,宣示御制《太清楼聚书记》、《朝拜诸陵因幸西京记》、《西京内东门弹丸壁记》,皆新制也。
笑谓近臣曰:
“虽不至精优,却尽是朕亲撰,不假手于人。
”语盖旨在杨大年也。
《归田录》述之。
景德四年,司天判监史序奏:
“今年太岁丁未六月二十五日,五星当聚周分。
”既而重奏:
“臣寻推得五星自闰五月二十五日近太阳行度,按《甘氏星经》曰:
‘五星近太阳而辄见者,如君臣齐明,下侵上之道也;若伏而不见,即臣让明于君。
’此百千载未有也,但恐今夜五星皆伏。
”真宗亲御禁台以候之,果达旦不见。
大赦天下,加序一官,群臣表贺。
寇莱公诗“野水无人渡,孤舟尽日横”之句,深入唐人风格。
初,授归州巴东令,人皆以“寇巴东”呼之,以比前“赵渭南”、“韦苏州”之类。
然富贵之时,所作诗皆凄楚愁怨,尝为《江南春》二绝,云:
“波淼淼,柳依依,孤村芳草远,斜日杏花飞。
江南春尽离肠断,蘋满汀州人未归。
”又曰:
“杳杳烟波隔千里,白蘋香散东风起。
日落汀洲一望时,愁情不断如春水。
”余尝谓深于诗者,尽欲慕骚人清悲怨感以主其格,语意清切脱洒孤迈则不无。
殊不知清极则志飘,感深则气谢。
莱公富贵时,送人使岭南,云“到海只十里,过山应万重。
”人以为警绝。
晚窜海康,至境首,雷吏呈图经迎拜于道,公问州去海近远,曰:
“只可十里。
”憔悴奔窜已兆于此矣。
予尝爱王沂公曾布衣时,以所业贽吕文穆公蒙正,卷有《早梅》句云:
“雪中未问和羹事,且向百花头上开。
”文穆曰:
“此生次第已安排作状元、宰相矣。
”后皆尽然。
陈郎中亚有滑稽雄声,知润州,治迹无状,浙宪马卿等欲按之。
至则陈已先觉。
廉按讫,宪车将起,因觞于甘露寺阁。
至卒爵,宪目曰:
“将注子来郎中处满着。
”陈惊起遽拜,宪讶曰:
“何谓,何谓!
”陈曰:
“不敢望满,但得成资保全而去,举族大幸也。
”马笑曰:
“岂有此事!
”既而竟不敢发。
有陋儒者,贡所业,举止凡下,陈玩之曰:
“试请口占盛业。
”生曰:
“某卷中有《方地为舆赋》。
”诵破题曰:
“粤有大德,其名曰坤。
”陈应声曰:
“吾闻子此赋久矣,得非下句云‘非讲经之座主,乃传法之沙门’乎?
”满座大笑。
陈尤工药名诗,有“棋为腊寒呵子下,衫因春瘦缩纱裁。
”“风月前湖近,轩窗半夏凉”之句,皆不失风雅。
丁晋公贬崖时,权臣实有力焉。
后十二年,丁以秘监召还光州。
致仕时,权臣出镇许田,丁以启谢之,其略曰:
“三十年门馆游从,不无事契;一万里风波往复,尽出生成。
”其婉约皆此。
又自夔漕召还知制诰,谢两府启:
“二星入蜀,难分按察之权;五月渡泸,皆是提封之地。
”后云:
“谨当揣摩往行,轨躅前修。
效慎密于孔光,不言温树;体风流于谢傅,惟咏苍苔。
”时大臣为枢相,以非辜降节度使,谪汉东。
会禁林主诰者素为深仇,贬语云:
“公侯之家,鲜克禀训;茅土之后,多或坠宗。
具官某亡国之衰绪,孽臣之累姻。
”时冢宰谓典诰曰:
“万选公其贬语太酷。
”禁林曰:
“当留数句,以俟后命。
”太宰笑曰:
“尚未逞憾乎?
”石参政中立在中书时,盛文肃度禁林当直,撰《张文节公知白神道碑》,进御罢,呈中书。
石急问之:
“是谁撰?
”盛卒对曰:
“度撰。
”对讫方悟,满堂大笑。
又刘中师因上殿赐对,衣腰带,荣君之赐,炫而不换,遂服之谢于其第,乃宝瓶银带也。
会方霁,庭中尚泥足,踣坐于泥中,袍带濡渍。
石问曰:
“郎中贵甲几多?
”曰若干岁。
曰:
“果信果信!
土入宝瓶,遂有此扑。
”钱思公谪居汉东日,撰一曲曰:
“城上风光莺语乱,城下烟波春拍岸。
绿杨芳草几时休,泪眼愁肠先已断。
情怀渐变成衰晚,鸾鉴朱颜惊暗换。
昔年多病厌芳樽,今日芳樽惟恐浅。
”每歌之,酒阑则垂涕。
时后阁尚有故国一白发姬,乃邓王俶歌鬟惊鸿者也,曰:
“吾忆先王将薨,预戒挽铎中歌《木兰花》,引绋为送,今相公其将亡乎?
”果薨于隋。
邓王旧曲亦有“帝卿烟雨锁春愁,故国山川空泪眼”之句,颇相类。
吴越旧式,民间尽算丁壮钱以增赋舆。
贫匮之家,父母不能保守,或弃于襁褓,或卖为僮妾,至有提携寄于释老者。
真宗一切蠲放,吴俗始苏。
雍熙二年,凤翔奏岐山县周公庙有泉涌,旧老相传:
时平则流,时乱则竭。
唐安史之乱其泉竭。
至大中年复流,赐号润德泉,后又涸。
今其泉复涌,澄甘莹洁。
太宗嘉之。
杨叔贤郎中异,眉州人,言顷有眉守初视事,三日大排,乐人献口号,其断句云:
“为报吏民须庆贺,灾星移去福星来。
”新守颇喜。
后数日,召优者问:
“前日大排,乐词口号谁撰?
”其工对曰:
“本州自来旧例,只用此一首。
”杨叔贤,自强人也,古今未尝许人。
顷为荆州幕,时虎伤人,杨就虎穴磨巨崖,大刻《诫虎文》,如《鳄鱼》之类。
其略曰:
“咄乎尔彪,出境潜游。
”后改官知郁林,以书托知军赵定基打《诫虎文》数本,书言:
“岭俗庸犷,欲以此化之。
”仍有诗曰:
“且将先圣诗书教,暂作文翁守郁林。
”赵遣人打碑,次日,本耆申某月日磨崖碑下大虫咬杀打碑匠二人。
荆门止以耆状附递寄答。
范文正公镇余杭,今侍读王乐道公在幕。
杨内翰隐甫公察谪信州,未几,召还赴阙。
过杭,公厚遇之。
特排日遣乐吏往察判厅请乐辞,乐道叱之不作。
来日,酒数行,遣吏投书于席,大概言:
“陶之学先王之道也,未始游心于优笑之艺。
始某从事于幕,天下之士识与不识皆以陶为贺。
盖今岩穴蟠潜修立之士,无不由明公之门翦擢至于华显者。
独以某不幸吏于左右,公未尝训之以道德,摩之以仁义,反以伎戏之事委之,非其素望也。
且金华杨公亦吾儒高第之一人尔,苟某始者躐魏等,历清秩,过执事之境,必不肯以优伶之辞为托也”云云。
公以书示隐甫,隐甫笑曰:
“波及当司,尤无谓也。
”公颇动。
既而移镇青社,乐道少安。
又王尚书拱辰长安上事日,理掾撰乐词,有“人间合作大丞相,天下犹呼小状元”之句。
又梅龙图贽余杭上事日,一曹僚撰《头盏曲》,有“黄阁方开鼎,和羹正待梅”之句。
二吏因受知,蒙二公荐擢,不数年并升于台阁,皆系乎幸不幸尔。
太平兴国四年,绵州罗江县罗公山真人罗公远旧庐,有人乘车往来山中,石上有新辙迹,深三尺余,石尽五色。
知州仲士衡缘辙迹至洞口,闻鸡犬声。
兴国七年,嘉州通判王衮奏:
“往峨眉山提点白水寺,忽见光相,寺西南瓦屋山上皆变金色,有丈六金身。
次日,有罗汉二尊空中行坐,入紫色云中。
”治平中,御史有抨吕状元溱杭州日事者,其语有“欢游叠嶂之间,家家失业;乐饮西湖之上,夜夜忘归。
”执政笑谓言者曰:
“军巡所由,不收犯夜,亦宜一抨。
”李建勋罢相江南,出镇豫章。
一日,与宾僚游东山,各事宽履轻衫,携酒肴,引步于渔溪樵坞间,遇佳处则饮。
忽平田间一茅舍有儿童诵书声,相君携策就之,乃一老叟教数村童。
叟惊悚离席,改容趋谢,而翔雅有体,气调潇洒。
丞相爱之,遂觞于其庐,置之客右,叟亦不敢辄谈。
李以晚渴,连食数梨。
宾僚有曰:
“此不宜多食,号为五脏刀斧。
”叟窃笑。
丞相曰:
“先生之哂,必有异闻。
”叟谢曰:
“小子愚贱,偶失容于钧重,然实无所闻。
”李坚质之,仍胁以巨觥,曰:
“无说则沃之。
”叟不得已,问说者曰:
“敢问‘刀斧’之说有稽乎?
”曰:
“举世尽云,必有其稽。
”叟曰:
“见《鹖冠子》。
所谓五脏刀斧者,非所食之梨,乃离别之‘离’尔。
盖言人之别离,戕伐胸怀,甚若刀斧。
”遂就架取一小策,振拂以呈丞相,乃《鹖冠子》也。
检之,如其说,李特加重。
金陵赏心亭,丁晋公出镇日重建也。
秦淮绝致,清在轩槛。
取家箧所宝《袁安卧雪图》张于亭之屏,乃唐周昉绝笔。
凡经十四守,虽极爱而不敢辄觊。
偶一帅遂窃去,以市画芦雁掩之。
后君玉王公琪复守是郡,登亭,留诗曰:
“千里秦淮在玉壶,江山清丽壮吴都。
昔人已化辽天鹤,旧画难寻《卧雪图》。
冉冉流年去京国,萧萧华发老江湖。
残蝉不会登临意,又噪西风入座隅。
”此诗与江山相表里,为贸画者之萧斧也。
淳化甲午,李顺乱蜀,张乖崖镇之。
伪蜀僭侈,其宫室规模,皆王建、孟知祥乘其弊而为之。
公至则尽损之,如列郡之式。
郡有西楼,楼前有堂,堂之屏乃黄筌画双鹤花竹怪石,众名曰“双鹤厅”。
南壁有黄氏画湖滩山水双鹭。
二画妙格冠于两川。
贼锋既平,公自坏壁尽置其画为一堂,因名曰“画厅”。
鼎州甘泉寺介官道之侧,嘉泉也,便于漱酌,行客未有不舍车而留者。
始,寇莱公南迁日,题于东槛,曰:
“平仲酌泉经此,回望北阙,黯然而行。
”未几,丁晋公又过之,题于西槛,曰:
“谓之酌泉礼佛而去。
”后范补之讽安抚湖南,留诗于寺曰:
“平仲酌泉回北望,谓之礼佛向南行。
烟岚翠锁门前路,转使高僧厌宠幸。
”诗牌犹存。
《六快活》诗,长沙致仕王屯田揆讥六君子而作也。
六人者,即帅周公沆、漕赵公良规、宪李公硕、刘公舜臣、倅朱景阳、许玄是也。
其诗略曰:
“湖外风物奇,长沙信难续。
衡峰排古青,湘水湛寒绿。
舟楫通大江,车轮会平陆。
昔贤官是邦,仁泽流丰沃。
今贤官是邦,刳啖人脂肉。
怀昔甘棠化,伤今猛虎毒。
然此一邦内,所乐人才六。
漕与二宪僚,守连两通属。
高堂日成会,深夜继以烛。
帏幕皆绮纨,器皿尽金玉。
歌喉若珠累,舞腰如素束。
千态与万状,六官欢不足。
因成《快活》诗,荐之尧舜目”云云。
余数联皆咄咄猥驳,固不足纪。
愚后至长沙,访故老,皆云岂有兹事。
盖公暇以登临为适,在所皆尔,一酒食遂类猛虎刳脂啖肉之害,果苛政者,复不知如何比邪?
所以触宪网,皆自速也。
有樊太、傅立二人者,里闬交素,逮乞骸,俱老于故乡,而林泉相依,以二疏风义自高。
一旦谤诗既出,急捕樊以胁之。
樊义薄无守,悉以游从之事卖之,以求苟免,仍希赏格。
狱具,揆坐嘲谤之典,尽削其籍。
立以告发获赏,因转一官,昂然拜命,略无三褫之羞。
诰辞曰“为尔交者,不其难乎”?
诚所谓也。
嗟风义薄恶,故录之以自诲。
熙宁而来,大臣尽学术该贯,人主明博,议政罢,每留之询讲道义,日论及近代名臣始终大节。
时宰相有举冯道者,盖言历事四朝不渝其守。
参政唐公介曰:
“兢慎自全,道则有之;然历君虽多,不闻以大忠致君,亦未可谓之完。
”宰相曰:
“借如伊尹,三就桀而三就汤,非历君之多乎?
”唐公曰:
“有伊尹之心则可。
况拟人必于其伦,以冯道窃比伊尹,则臣所未喻也。
”率然进说,吐辞为经,美哉!
“平林漠漠烟如织,寒山一带伤心碧,暝色入高楼,有人楼上愁。
玉梯空伫立,宿雁归飞急。
何处是归程,长亭连短亭。
”止此词不知何人写在鼎州沧水驿楼,复不知何人所撰。
魏道辅泰见而爱之。
后至长沙,得古集于子宣内翰家,乃知李白所作。
又欧阳公顷谪滁州,一同年忘其人。
将赴阆倅,因访之,即席为一曲歌以送,曰:
“记得金銮同唱第,春风上国繁华。
而今薄宦老天涯,十年岐路,孤负曲江花。
闻说阆山通阆苑,楼高不见君家。
孤城寒日等闲斜,离愁无尽,红树远连霞。
”其飘逸清远,皆白之品流也。
公不幸晚为憸人构淫艳数曲射之,以成其毁。
予皇祐中,都下已闻此阕歌于人口者二十年矣。
嗟哉!
不能为之力辨。
公尤不喜浮图,文莹顷持苏子美书荐谒之,迨还吴,蒙诗见送,有“孤闲竺乾格,平淡少陵才”,及有“林间著书就,应寄日边来”之句,人皆怪之。
宋郑公庠省试《良玉不琢赋》,号为擅场。
时大宗胥内翰偃考之酷爱,必谓非二宋不能作之,奈何重叠押韵,一韵有“瑰奇擅名”及“而无刻画之名”之句,深惜之,密与自改“擅名”为“擅声”。
后埒之于第一。
殆发试卷,果郑公也。
胥公孳孳于后进,故天圣、明道间得誉于时,若欧阳公等皆是。
后虽贵显,而眷盼亦衰。
故学士王平甫撰《胥公神道碑》,略云:
“诸孤幼甚,归于润州。
公平日翦擢相踵,而材势大显者无一人所助,独宋郑公恤其家甚厚。
”盖兹事也。
伪吴故国五世同居者七家,先主昪为之旌门闾,免征役。
尤著者江州陈氏,乃唐元和中给事陈京之后,长幼七百口,不畜仆妾,上下雍睦。
凡巾栉椸架及男女授受通问婚葬,悉有规制。
食必群坐广器,未成人者别一席。
犬百余只,一巨船共食,一犬不至,则群犬不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