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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析斯佳丽性格二重组合

《乱世佳人》（GoneWiththeWind），又译作《飘》，它是玛格丽特·米切尔（1900——1949）历经十年撰写的唯一的一部长篇小说，是20世纪世界文学的经典作品。

小说一经问世即在世界引起了轰动效应，曾达到一天销售5万册，一年销售200万册。

评论家对它的评论莫衷一是，对小说的主人公斯佳丽的评价也是毁誉参半。

这部小说是以美国南北战争及战后重建这十几年的南方佐治亚州亚特兰大市的发展变化为背景，以一个南方庄园主的女儿斯佳丽为中心人物，通过她的生活遭遇和内心世界的描绘，塑造了一个鲜明而又真实的“乱世佳人”形象。

这个塔拉庄园主的女儿，作者从她16岁写起，到28岁孑然一身，12年间她先后嫁过三个丈夫，二度守寡，生过三个小孩。

当南北战争摧毁了塔拉庄园时，她没有颓废沉沦，靠自己惊人的毅力，经过努力与挣扎，适应了当时重建时期的社会需要，最终成为一个南方新兴的资产阶级。

正是在她艰难的生活过程中所表现出来的既坚强勇敢、聪明能干、又贪图享受、任性自私等复杂矛盾的性格特征，使其成为世界文学中富有感染力和极具魅力的人物形象。

自作品问世以来，研究女主人公斯佳丽的论文很多，成果丰硕，有讨论她的性格[1]，也有讨论她的女性意识[2]，但是笔者认为斯佳丽的复杂性格还未被充分认识，有补充的必要，可利用刘再复的“性格二重组合”的原理来讨论她性格的复杂面向。

因此，本文将运用性格二重组合的相关原理，来讨论斯佳丽的性格。

力图结合文本的相关内容来具体分析斯佳丽性格中表层意义中的叛逆、勇敢、坚强的正面因素和她对爱情的盲目与任性，对金钱的过分追求的负面因素以及深层意义中人物心理的矛盾搏斗，揭示出其性格的丰富内涵，希望有助于更深入地理解这个人物形象的审美价值。

一、关于性格二重组合原理

文学创作最重要的是表现人物的性格。

莱辛说：

“一切与性格无关的东西，作家都可以置之不顾。

对于作家来说，只有性格是神圣的，加强性格，鲜明地表现性格，是作家在表现人物特征的过程中最当着力用笔之处。

”[3]由此可见，人物性格的塑造对于文学创作的重要性。

刘再复认为，“每个人的性格，就是一个构造独特的世界，都自成有机的系统，形成这个系统的各种元素都有自己的排列方式和组合方式”[4]。

性格系统中各元素排列和组合的方式往往是二重的，任何一个人，不管性格多么复杂，都是有相反两极构成的。

要想塑造出复杂矛盾的性格，就应该尽量使人物性格打破单一化格局，使人物性格体现二重性。

用鲁迅的话来概括，就是要表现人物性格“美恶并举”的丰富性[5]，即性格构成的二重组合。

而性格二重组合原理又包括两种含义，即表层意义与深层意义。

作为社会中的人，是矛盾的，复杂的。

伟大的俄国文学巨匠托尔斯泰说过：

“所有的人，正像我一样，都是黑白相间的花斑马——好坏相间，好好坏坏，亦好亦坏。

”[6]所以，不应该把人描写成“叙好人完全是好，坏人完全是坏”[7]。

自作品问世以来女主人公斯佳丽就曾因其自私贪婪、虚荣冷酷的性格缺点招致了不少的非议，如果我们仅从自私贪婪、虚荣冷酷这一“恶”的角度来评价斯佳丽，显然是不够全面，有失公正的。

斯佳丽的性格是复杂的，矛盾的，是“美恶并举”的，是一个复杂矛盾的人物形象。

二、斯佳丽性格中的二重组合

从南北战争爆发前无忧无虑的十六岁的塔拉庄园主小姐，到战争中的新婚寡妇，再到战后重建时期有过的两次婚姻，而最终却在二十八岁孤单一人，斯佳丽在这短短的十二年中，经历了当时社会的巨大变革，而其自身的性格也在此过程中不断得到塑造。

总体上来说，斯嘉丽是一个集“善与恶”、“美与丑”于一身的矛盾复杂的双重性格的形象，是一个冷酷而又善良，坚强而又任性，勇敢而又现实，叛逆而又传统等矛盾性格组合而成的形象。

这些性格中的二重性使得斯佳丽的形象不是单一化片面性，显得丰富而又真实。

下面就从性格二重组合中的表层义与深层义分析一下斯佳丽的性格。

（一）性格二重组合中的表层意义

刘再复认为，性格二重组合的表层意义，即“人们通常所理解的每个人的性格表象都不可能是纯一的，他既有优点，也有缺点，既有阳刚性格素质，又有阴柔性格素质，以及其他非纯一的杂多表象”。

[8]就像玫兰妮既有弱小的一面，也有强悍的一面。

每个人的性格都有这种二重性，这是性格二重因素的简单组合。

以下就具体来分析斯佳丽性格二重性中表层义中的正面因素与负面因素。

1、斯佳丽性格中的正面因素

（1）叛逆——主导性格。

刘再复认为“性格二重组合原理，一方面要求作家应当表现人物性格的丰富性、复杂性，另一方面又要求性格的整体性，即在性格的二重组合中保持一种统治的定性，一种决定性格运动方向的主导因素。

”[9]这也就是说，不管一个人的性格有多丰富，多复杂，其中必有一种主导的性格。

通篇作品中，叛逆，就是斯佳丽复杂性格中最突出、最明显的，是她的主导性格。

斯佳丽的叛逆性格首先就表现在她敢于违抗封建奴隶主的家庭教育上。

在她生长的家庭里，充满着尊卑贵贱的等级观念。

她的母亲埃伦受的是大家闺秀的传统教养，她知道“这世界是男人的,男人拥有产业，女人管理产业，管理有功归男人，女人还得夸他聪明能干,男人粗暴无礼，直言不讳，女人却总是温顺文雅，宽恕为怀”[10]。

母亲就是以此为标准来管教斯佳丽的，对斯佳丽有无数具体的规定，像“举止要像个小姐”，“男人在讲话，你千万不能插嘴”（页51）等，但是斯佳丽对于这些教诲却毫不在意，从小她就“跟任何男孩子一样，会爬树，会扔石头”（页51），对这些规矩没什么耐烦，会跟教育她的黑妈妈说“总有一天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人家不喜欢，我也不在乎”（页69）。

而她也确实是按照自己的意愿去生活，去奋斗的。

她不愿意成为大家闺秀的这些思想，已经初步显露出了资产阶级自由平等思想的萌芽。

斯佳丽反抗封建的家庭教育，还表现在她敢于反抗她父亲强加给她的婚姻，主张婚姻自主，恋爱自由。

恩格斯说过：

“对于王公本身，结婚是一种政治行为，是一种借新的联姻来扩大自己势力的机会，起决定作用的是家世的利益，而绝不是个人的意愿。

”[11]斯佳丽的父亲满脑子也都是些王公贵族思想，认为“最美满的婚姻就是父母做主的”，“嫁谁都无所谓，只要是个上等人，又是南方人，人品又体面的”（页32）。

对她父亲的门第观念，斯佳丽是丝毫不放在心上的，她认为那是“老掉牙的故乡观念了”（页32），她始终没有屈服父亲的命令，坚持恋爱是应该自由选择的，所以一直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

也许她还谈不上有正确的恋爱观，但是她敢于追求婚姻自由，恋爱自由的精神，打破了当时旧制度紧箍在人们头上的精神枷锁，在当时的社会看来还是有着进步意义的。

斯佳丽的叛逆性格，在她跨进社会，经过战争的洗礼后，变得更加鲜明和强烈了。

这里主要谈谈她对旧传统的反抗。

在战争开始后不久，她的第一任丈夫查尔斯就死了，瞬间思佳丽就成了一名寡妇，这就等于一切快乐都与她无关了。

她必须端庄、贞静地守着做寡妇的规矩，但是，她敢于冲破旧传统的束缚，在众多封建卫道士的异样眼光下，渴望快乐和自由的她，在瑞特邀她跳舞时，她说“我知道自己疯了，可我不在乎，人家怎么说我不在乎了”，“我在家里坐得都腻透了，我要跳舞”（页171）。

于是跳起了她守寡一年后的第一支舞，从寡妇的茧子里破了出来，而在封建卫道士的眼中，她俨然是一个不守妇道的寡妇。

她还走出闺房，亲自经商，办起了木材厂，而且干得很成功，甚至比男人还更能干，她不依靠男人，也不为过去时代的丧失而痛哭，一直向前奋斗。

她的叛逆，适应了当时重建时期的社会发展的需要，代表了南方新的资产阶级。

就如蔡恒对斯佳丽的评价：

“大洋彼岸资本原始积累的一员骁将”，[12]此说就很中肯。

可以说，斯佳丽叛逆的主导性格闪耀出意志坚韧、才华出众、力挽颓势的光芒。

如果说一个人能够坚持做一个叛逆者，那么，她身上就少不了勇敢与坚强的特征。

（2）勇敢与坚强——面对困境的表现。

作者把斯佳丽放在乱世中来描写，而斯佳丽又能在乱世中闯出自己的一番天地来，当然就需具备勇敢与坚强的性格品质，才能在乱世中生存。

斯佳丽是勇敢的。

安妮·爱德华兹说，斯佳丽“在投入明天的斗争中是无所畏惧的”[13]。

斯佳丽是勇敢的，这一点毫无疑问。

要不然她又怎么会在毫无接生经验的情况下帮玫兰妮接生，在亚特兰大失陷前夕的夜晚冒着无情的炮火的威胁独自驾着马车带着刚分娩的玫兰妮及其刚出世的婴儿以及一个什么也不懂的仆人丫头普莉西千辛万苦地赶往塔拉，赶往她的家呢，又怎么敢开枪打死闯进她家来偷盗的一名北方士兵，并从容地把他的尸体拖出去埋掉，还能当做什么事也没发生，要知道她也仅仅是一名瘦小的女子而已。

对于斯佳丽的勇敢，作者在作品中通过阿希礼评价道：

“斯佳丽，你不懂得害怕的含义……你具有狮子般的勇气……你从来不怕面对现实……”（页491）。

斯佳丽也是坚强的。

她身上具有的那种身处逆境而不甘沉沦的精神和顽强的生命力，更令人佩服。

随着南北战争的来临，斯佳丽昔日那种养尊处优的生活已经追不回来了，接踵而来的是一个个的沉重打击，当她重回到塔拉时，她曾经生活的温暖的塔拉已变得荒寂不堪，更令她愕然的是，母亲在一天前因染疾刚刚去世，父亲又因母亲的死而变得精神恍惚，两个妹妹又正生病，面对这种种的变故，斯佳丽尽管无比痛心，却没有绝望和颓废。

她下定决心要让塔拉维持下去，要让塔拉的人挺过这个艰难时世，就如她自己想的“塔拉庄园是她的命运，她的战场就在这里，她必须战而胜之”（页387），“回头路是没有的，她只能往前走”（页394）。

于是，“过去连丢在地上的袜子也从未拣过，鞋带也向来是别人系的”（页393）她,竟然无可推卸地承担起了家庭的重担，成了一家之主，什么粗活都得干，甚至还得亲自到田里去干原来属于黑奴干的活，不惜让自己曾娇贵的双手长满老茧，她就是一个不会被战争和贫穷打败的女人。

就如方丹奶奶对她所说的：

“我们不是小麦，我们是荞麦！

风暴来到的时候，成熟的小麦就倒下了，因为小麦干燥，在风中不能弯下。

可是成熟的荞麦内有汁液，它能弯下。

风暴一过，它挺起来，几乎跟以前一样笔直和茁壮”（页670）。

斯佳丽就是在恶劣条件下不弯折的人。

后来，爱女的夭折和瑞特绝望的离开，带给了她更大的打击，但是痛心、难过过后，就如她在每一次感到无能为力时，告诉自己的，“我明天再想吧，不管怎么说，明天就是另外一天了。

”（页978）就是这条法宝，支撑着她挺过了一道道难关。

笔者最欣赏的，便是她的这句“明天就是另外一天”，永远充满了斗志，充满了希望，永远不放弃，永远不绝望的坚强、乐观的精神。

她永远相信明天会给自己带来征服一切困难的力量，而正是靠着这种对明天的憧憬和信心，她才能度过一次又一次的难关，并使她具备了迎难而上的坚强品质和蔑视困难的强大勇气。

斯佳丽的叛逆、勇敢、坚强，在笔者看来就是她独具特色的一面，是她性格的正面因素。

她的叛逆性，尤其是在战后，使她更能适应当时社会变革的时代，而不像当时很多南方人还沉浸在对过去的回忆中，为逝去的时代而哭泣，成为过去的奴隶。

她抛开了南方贵族的愚蠢傲慢，勇敢地面对生活，虽然生活艰难，一次次地被生活套上沉重的枷锁，但她从不认命，从未听从命运的摆布，而是用自己坚强的意志去克服生活中出现的困难，顽强地去奋斗。

她是一个生活的强者，一个勇敢的斗士，一个命运的强者，在命运的面前，从未低下她那高傲的头颅，她就是这样一个叛逆、勇敢而又坚强的“乱世佳人”。

但正如高尔基所说的：

“人是形形色色的，没有整个是黑的，也没有整个是白的。

好的和坏的在他们身上搅在一起了——这是必须知道和记住的”[14]一样，斯佳丽性格中也同样存在负面因素。

2、斯佳丽性格中的负面因素

正所谓“金无足赤，人无完人”，斯佳丽同样也不是个完美的人。

对于爱情的盲目与任性，对于金钱的过分追求等，这也是斯佳丽身上同样明显的特质，这些都是她性格中的负面因素。

（1）、对于爱情的盲目与任性

年纪轻轻的斯佳丽经历了四个男人，三次婚姻，可是她的爱情婚姻均以失败告终，罪魁祸首正是她性格中的任性虚荣、骄傲自负造成的。

对于爱情与婚姻，她总是带有盲目与任性的成分。

阿希礼是斯佳丽一生都在追求的人，一直把他视为自己梦中的白马王子。

她活下来靠的就是她对他的爱，他的爱支撑着她挺过了重重灾难和黑暗，她为他所做的一切也都是心甘情愿的。

她对他的爱热烈而又执着，但是热烈中又含有盲目与任性。

她的盲目与任性使她把对阿希礼的爱带入了她后来的两次婚姻中。

她的第一任丈夫查尔斯，是在她向阿希礼示爱遭拒绝后赌气嫁给他的，她本身并不喜欢他，纯粹是作为对阿希礼的报复，这是她幼稚任性的表现。

她的第三任丈夫瑞特与她性情相投，是同一类人，本来可以说是天生的一对，可以过得很幸福，但是她对阿希礼的念念不忘使她无法认清自己真实的感情需求，也因此伤透了瑞特的心，影响了两人之间的感情，最终导致瑞特失望离去。

尽管斯佳丽是社交的宠儿，勾引人的高手，但是正如瑞特所说的，她是爱情的白痴。

她总是像小孩子一样把得不到的东西视为珍宝，直至玫兰妮去世以后，她才意识到自己其实并不爱阿希礼。

她说：

“我所爱的只是自己虚构的一尊偶像，一尊没有生命的偶像。

我做了一套漂亮的衣服，然后就爱上它……我一直爱着那套漂亮的衣服——而根本不是他本人。

”（页958）在此之前，任性而又自负的斯佳丽从未想到过这些。

而她与第二任丈夫弗兰克，虽然与阿希礼没有多大关系，而且也是从保全塔拉的大局出发，但是却成为抢夺妹妹未婚夫的卑鄙的第三者，而最后弗兰克还为了帮她报受袭击之仇而死。

三次婚姻，没有一次是因为爱情，从而也注定了以失败告终的结局。

（2）、对于金钱的过分追求

太过现实，对金钱的过分追求，是斯佳丽的致命缺点。

正如白夜先生说的：

“斯佳丽是金钱的女儿。

”[15]斯佳丽对于金钱的追求，最明显的就是体现在她经过战争的洗礼之后。

特别是当塔拉庄园衰败后，连基本的温饱问题都解决不了时，为了金钱，她可以变得贪婪、自私、残忍、冷酷，变得不择手段。

为了拿到拯救塔拉足够的钱，她可以自愿做瑞特的情人，当瑞特不同意之后，又迅速用欺骗的手段抢了她亲生妹妹的男朋友弗兰克，使其成为自己的丈夫，完全不理会其妹妹的感受。

尽管她对弗兰克也是毫无好感，觉得他“老得可以做我父亲了”，“既胆小又窝囊”，（页552）而弗兰克最终还为了帮她报受袭击之仇而死。

她在经营锯木厂的时候，会使出冷酷的生意手段来，会降低价格去打倒对手，会对其未来主顾诽谤造谣其竞争对手，“只要她认为能瞒得过去，不被人发现，便会拿劣货去充好货，她还会大骂别的木材商”（页617）。

为了获取更多的利润，她会雇佣犯人，只因为犯人的雇金便宜，她的管工为了产量甚至把犯人折磨至死她也不管。

为了赚钱，她甚至对自己的孩子也不关心，她还把女儿美蓝的死归咎于瑞特，甚至还骂他是凶手。

正是因为她把一门心思都放在了如何赚取更多的钱上，以致她除了金钱之外，失去了一切，包括她的家庭和生活中其他本该值得她去珍惜的许多珍贵的东西。

她也因太过功利，以致她很少顾及到自己精神、情感的真正需要。

其实，她精神上真正要的东西一直就藏在她经常做的那个梦境里面。

在梦境中，她一直在迷雾中奔跑，一直想要寻找一个避难处，一个温暖而又安全的地方，可是却怎么也找不到。

而她一直拼命想找的这个避难处，直到最后她才醒悟过来，原来这个避难处其实就是瑞特，而不是阿希礼，她内心深处一直想要找的温暖而又安全的地方乃是瑞特，“因为瑞特有着坚实的臂膀可以把她抱在怀里，有着宽阔的胸膛可以让她把疲倦的头偎依在上面，有着嘲弄的笑声让她对一切事物保持着清醒的头脑……”（页962）。

刘再复认为,“所谓的完美，在现实中是不存在的，在活生生的生命中，特别是在活生生的、复杂万分的人身上是不存在的”。

[16]斯佳丽也不是一个完美的人，她对爱情盲目任性，对金钱过分追求，这些都是她性格中的不可爱之处，但也正因为她的这些负面因素，使得斯佳丽这一人物形象令人感觉更加的生动真实，更能打动读者。

张琼认为：

“或许，我们喜欢斯佳丽的原因之一在于，她几乎帮所有女人说出了心底里的话，甚至是潜意识中的丑陋想法。

”[17]

（二）性格二重组合中的深层意义

性格二重组合的深层意义“是指性格内部深层结构中，即人的内心世界中的矛盾搏斗，以及这种矛盾拼搏引起的不安、动荡、痛苦等复杂情感”。

[18]罗曼·罗兰曾说：

“人们总是写一个人毕生经历的事。

人们以为通过经历种种事实，就可以看见生命。

这不过是生命的外表。

生命是在内部的。

”[19]这也就是说，表现人的性格的时候，不仅要写出人的性格表层静态性质的二重因素，而且要写出人的各种性格因素在性格内部世界中的复杂动态过程。

写出人物性格深处的动荡、不安、痛苦、搏斗，特别容易使人物性格饱满，使人物形象富有感染力。

作品中斯佳丽的内心也充满着动荡不安，充满着真实的搏斗。

斯佳丽内心的动荡不安和搏斗，首先体现在斯佳丽天生具有的叛逆性格与母亲埃伦对其传统闺训的冲突中。

斯佳丽不仅继承了她父亲如火般刚烈的爱尔兰血统，还天生就有着一种叛逆性格，但是斯佳丽的母亲埃伦从小就向斯佳丽苦心灌输各种传统信条，教育她要成为一名大家闺秀，所以每次斯佳丽做了什么叛逆的事或者心里有某些叛逆的想法时，她总会想起如圣母玛利亚般的母亲而感到羞愧自责。

每当这时候，斯佳丽内心的挣扎与搏斗就会显现出来，她内心潜藏的传统的价值观念与叛逆的性格就会在她身上互相冲突，互相渗透，因而使她的内心处于激烈的矛盾斗争之中。

比如，当她发现南方的那些女人把战争当做是一件多么神圣的事业，对其事业感到无比的自豪和热心时，而她自己却觉得这事业对她根本算不了什么，并不是什么神圣的大事，当她想到“这些大逆不道，亵渎神圣的念头掠过她的脑际时”（页149），她就会害怕，心里吓得感到：

“不——不！

我千万不能有这种想法！

这想法不对——是罪过。

”（页149）于是，就会装得像她们的样子，免得让别人知道她的真正想法。

斯佳丽内心的动荡不安和搏斗，也体现在她对阿希礼的爱与对情敌玫兰妮的态度上。

斯佳丽为了证实阿希礼和玫兰妮订婚的消息是否属实，在暮色中等待父亲归来时心中的那种焦虑、期待与自信的情感不时猛烈地撞击着她，一方面她相信阿希礼是绝不会爱上玫兰妮的，一方面又有疑虑，因此显得很焦虑，只想尽快弄清事情的真相，这就把她心理的那种矛盾的心绪充分地展现了出来。

对于情敌玫兰妮，她是充满着嫉妒的。

但是在亚特兰大失陷前夕，斯佳丽在极度害怕，渴望回到塔拉，回到母亲那去的时候，面对自己曾答应过阿希礼要照顾好怀孕的玫兰妮时，心情亦是矛盾不已。

一面是回家的急切心情，一面是对阿希礼的诺言，这两种矛盾的心情不停在搏斗，在挣扎，最后她因为深爱阿希礼而放弃了回塔拉，特别是后来在看护玫兰妮的过程中，她那崇高的感情战胜了私欲，这种复杂的心理矛盾，这种性格世界中的正反两极的性格因素的冲突、拼搏，使斯佳丽这一人物性格非常饱满，这一人物形象非常富有感染力。

从以上分析我们可以知道，斯佳丽是一个集叛逆、勇敢、坚强和盲目、任性、自私、贪婪、冷酷这些正面因素与负面因素与一身的复杂矛盾的人。

这些因素形成了斯佳丽性格的复杂性，也构成性格的矛盾性，形成一个性格二重组合体，使得斯佳丽这一人物形象具有很高的审美价值。

三、斯佳丽性格二重组合的审美价值

上文运用性格二重组合的相关原理对斯佳丽形象的理论分析，不难发现斯佳丽是一个集“善与恶”、“美与丑”与一身的矛盾人物。

在她性格二重性的表层意义中，体现了她是一个集叛逆、勇敢、坚强和对爱情的盲目与任性，对金钱的过分追求的自私、贪婪、冷酷这样正面因素与负面因素于一身的人物形象，而在她的性格二重性的深层意义中，也写出了她性格内部的矛盾与搏斗，同样体现出了性格世界中正反两极的互相对立、互相依存的内在联系,由此可见，斯佳丽是一个具有二重性格的矛盾复杂的人物形象。

在文学艺术中，判断某一艺术形象是否具有审美价值，有多高的审美价值，并不是以这一人物性格要有多“完美”为标准的。

因为所谓的“完美”在现实中是不存在的。

雨果曾说过：

“丑就在美的旁边，畸形靠近着优美，丑怪藏在崇高的背后，善与恶并存，光明与黑暗相共。

”[20]这是美的规律。

懂得这种美丑辩证法的人，在塑造美的、有价值的形象时，绝不回避缺陷，而是通过缺陷美显出更迷人的美。

斯佳丽的形象正是以优点和缺点同样突出的个性化形象引人注目，她是一个实际生活中不完美但在审美意义上有很高审美价值的人物形象。

她对爱情的盲目与任性，对金钱的过分追求，这是她性格的不可爱之处，但是她在面对一系列的变故时，那种面对逆境不甘沉沦的精神和顽强的生命力的“乱世佳人”的形象，又是令人佩服和震撼的。

正是这既含有可爱又有不可爱的性格特征体现了生活的真实。

傅东华先生也说：

“斯佳丽，你有时觉得她很面熟，有时又觉得她很陌生；有时你很能谅解她，有时却要觉得莫名其妙，然而你始终都会觉得她很真实。

”[21]她身上所体现出来的真实二重性格影响了读者的心理平衡，使读者的内心世界掀起波澜，在波澜起伏中情不自禁地把自己置身于作品中，与作品中的人物同呼吸、共命运，同悲伤，共欢乐。

从这个意义上讲，斯佳丽的二重性格具有很高的审美价值，达到了很强的审美效果。

因此，这样的斯佳丽就能够经受住时间的洗礼而依然存在于世界文学的人物长廊里，以她独特的魅力吸引着读者，感染着读者。

注释：

[1]参见张志杰.论斯佳丽性格的矛盾对立性[J].通化师范学院学报，2006,

（1）等.

[2]参见杨玉珍.论《飘》的女性意识[J].吉首大学学报，1994,（3）等.

[3][德]莱辛.汉堡剧评[M].张黎译.上海:

上海译文出版社，2002:

122.

[4]刘再复.性格组合论[M].北京:

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0：

39.

[5]转引刘再复.性格组合论[M].北京:

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0：

47.

[6][俄]托尔斯泰。

托尔斯泰论创作[M].张启篁译.南宁：

漓江出版社，1982:

82.

[7]鲁迅.附录——中国小说的历史的变迁.鲁迅全集，第9卷[M].北京：

人民文学出版社，1981:

338.

[8]刘再复.性格组合论[M].北京:

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0：

101.

[9]刘再复.性格组合论[M].北京:

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0：

76.

[10][美]玛格丽特·米切尔.乱世佳人[M].陈良廷译.上海:

上海译文出版社，2011：

51

下文均引自此书，只注明页码，不再详注.

[11]恩格斯.家庭、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M].中共中央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著作编译局译.北京：

人民文学出版社，1972:

72.

[12]张家平.一部毁誉参半的畅销书——美国小说《飘》研究述评[J].宁波大学学报：

人文科学版,1995，

（1）：

76.

[13][美]安妮·爱德华兹.飘来飘去——《乱世佳人》的作者玛格丽特·米切尔传记[M].黄惟新，吴壬林等译.哈尔滨：

黑龙江人民出版社，1992：

279.

[14]转引刘再复.性格组合论[M].北京:

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0：

41.

[15]白夜.金钱的女儿[A].浙江人民出版社编.《飘》是怎样一本书[C].杭州：

浙江人民出版社，1980：

55.

[16]刘再复.性格组合论[M].北京:

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0:

55.

[17]张琼.译本序[A].[美]玛格丽特·米切尔.乱世佳人[M].陈良廷等译.上海：

上海译文出版社，2011:

序3.

[18]刘再复.性格组合论[M].北京:

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0:

102.

[19]转引刘再复.性格组合论[M].北京:

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0:

103.

[20]转引刘再复.性格组合论[M].北京:

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0:

56-57.

[21]傅东华.译序[A].[美]玛格丽特·米切尔.飘[M].傅东华译.杭州:

浙江文艺出版社，2010:

序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