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离开我们已经整整十年来.doc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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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姐离开我们已经整整十年来

想你，在每一个漆黑的夜晚

正宁县永正小学彭筱云

大姐离开我们已经整整十个年头了，大姐离开时还在读书的三个儿女如今都已经长大成人，我们都从伤痛中渐渐平静下来。

一直以来我都想写出一些关于善良的大姐的文字，可这么多年过去了，大姐的离去给我，给年迈的双亲，给三个可亲的儿女带来的都是毁灭性的打击！

我怕敢去回忆关于大姐的点点滴滴，我更不敢用文字记录她短暂而备受煎熬的一生，我怕文字勾起我太多的伤心，更怕文字带给她三个没有成年的儿女无尽的思念！

毕竟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还要好好地活着，依然往前走。

今天终于有勇气写出来大姐的只言片语了，一方面十年确实是一个非常漫长的时间概念，我也慢慢学会坦然地面对大姐离开我们的事实了。

再说今天还是家乡的传统庙会，翻开尘封的日记，一段我和大姐及她的三个儿女还有父母，其它兄弟姐妹第一次逛庙会的情景描写让我震撼！

当年我们全家人团聚在那片盛开的紫色梧桐花下的情景通过文字的记载，如今读来仿佛一切还只是在昨天才发生，走来的往事如梦如幻，我终于静下心来，下决心写写我至亲至爱的大姐，虽然现在思维还是有些混乱，甚至有些词不达意，但记忆的闸门一旦打开，那不堪回首的往事还是奔涌而来，谁也阻挡不了。

大姐出生在六十年代北方一个偏僻的小山村，随着大姐的出生，我和两个妹妹，一个弟弟也相继来到这个世界。

大姐天生丽质，即使在那么贫困那么落后的年代，大姐也像一株生长在山涧的百合，清新美丽。

她上完初中，因为家庭实在困难，就没有再读高中，她喜欢读书写作，更喜欢听她跑了几十里山路买回的那台大收音机，受她的影响我也开始喜欢读书，更喜欢和她抢着听那台唯一能给我们孤寂生活带来快乐的收音机，每天的小说连播，小喇叭节目我们都要静静地收听。

母亲给大姐买了一件黄色的碎花裙子，让我既羡慕又嫉妒，我缠着母亲给我也买一件，可母亲总说等我长大姐那么大了就买，于是我天天做着要长大的梦。

那年冬天，大姐开始找对象了，我从学校回家，看到一个陌生的男人，他个头很高，脸上却没有一丝温和的表情，母亲说他就是我未来的姐夫，我心里有些反感，不知道为什么感觉不亲切，我们都不看好这个男人，但大姐却认准了他，无论如何也要嫁给他。

一声凄厉哀婉的唢呐迎走了大姐，我们姊妹几个舍不得大姐走，就追着那辆婚车跑了一个长坡，车子消失在山路转弯处，我们几个有气无力地坐在黄土坡的最高处，直到天黑才回到那个一下子变得寂寥冷清的家。

大姐出嫁了，我也开始读高中了，我们的学校距大姐家要坐两小时的客车，才能直接到达她们的村子。

我渴望到大姐家去，可那时候家里农活多，每个周末父母都要给我们分配一大堆活，匆忙回家就开始忙里忙外，我每每给母亲说我想去大姐家，母亲就说大姐的孩子快要出生了，等孩子出生了她就带我去，于是这一学期，我最奢望的事情就是能去看望大姐。

外甥女终于出生了，可母亲却没有带我去大姐家，这主要是我的学习任务开始繁重了，再说家里有那么多的事情要做，母亲一走，我还要带领姊妹们一起干活。

一学期结束，学校要放几天假，正好和大姐同村子的邻班同学和我聊起大姐，她们两家居然隔壁住着，一放学我就跟着她去看望大姐。

当时正是麦收季节，走在那条弯弯曲曲的土路上，看到大姐家的土窑洞，我激动的要喊出声来了，可到大姐家的时候，只有大姐的婆婆很冷漠地接待了我，怀里抱着一个几个月大的婴儿，应该是外甥女吧，我问我姐呢，老婆婆说到很远的地方收麦子了，老婆婆接上说：

“你姐夫到很远的地方打工了，家里就剩下你姐和孩子，我也是没办法才帮忙带小孩子的，正好你来了，你就哄几天吧！

”

我很纳闷，小外甥女不是也是你的孙女么，姐夫不在你应该带的呀，还没等我多想，老婆婆就把孩子往我怀里一放，冷冰冰地说：

“你姐快回来了，你带孩子吧，我还要做饭呢”

接过可爱的小外甥女，看着她粉嘟嘟的小脸，葡萄似的黑眼睛和长长的睫毛，我心里高兴极了，多么心疼的孩子啊！

我逗她乐，开始她还笑，时间长了，她突然间就哇哇大哭，大姐还不回来，看着孩子哭，我真的手忙脚乱，不知如何是好，老婆婆早不见了，偌大的农家大院就我和小外甥女两个，我抱着她转来转去，结果她还越哭越厉害，终于等到大姐筋疲力尽地回来，看到我们俩，大姐既高兴又激动，孩子原来是饿了，我这个什么都不懂的毛丫头居然只是抱着她转悠。

大姐已没有了曾经的美丽，她完全是一副村姑打扮，姐夫外出打工好长时间都没有回家了，他们和家里分开过了，生完孩子的大姐里里外外全靠她一个人张罗，在大姐家的这几天，我亲眼目睹了大姐生活的艰辛，大姐劳作之余，总是耐心地哄孩子，她像陀螺一样不停地转着，我替大姐鸣不平，姐夫为什么这么长时间都不管家，大姐总是笑着说：

“真是个傻丫头，你姐夫那么拼命还不是为了这个家啊！

”

大姐总是很善良，很勤劳，从那时候起，我就再也没去过大姐家，后来大姐被姐夫接走了，我常常写信给她，她也隔些时间给家里报个平安，不知不觉好几年的时间就过去了，高考落榜的我也开始在小城市发展。

再见到大姐的时候，她已经是两个女儿的妈妈了，我回家时大姐也带着两个女儿来娘家，这次相见，自然很高兴，只是看到大姐消瘦的脸庞，我很心疼大姐，我感觉大姐过的也许并不幸福！

母亲熟睡了，孩子也睡着了，秋天乡村的的夜晚是很寂静的，如水的月光照在我和大姐的身上，我俩都没睡着，温热的土炕上我们开始谈心。

大姐向我诉说了这些年跟着姐夫在外漂泊的心酸，姐夫在煤矿上当临时工，他脾气很暴躁，在外面总是沾花惹草，大姐还生了一个女儿，活了不到三天就夭折了，大姐啜泣着说，孩子是急性肺炎，应该能治好的，结果抢救不及时就那样走了，她痛不欲生的时候，姐夫却跟一个做生意的女人混在一起，那时候她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觉，她好几次都想从黄河里跳下去一走了之，可每当看到孩子可爱的脸，期待的眼神，她就没有了勇气，再后来她又生了这个女儿，姐夫重男轻女的思想严重，看到她们母女总是不顺眼，吵架打架就变成了家常便饭，实在没有办法，大姐只好带着来两个女儿回到了家乡，父母还以为大姐衣锦还乡了，左邻右舍的人也这么认为，大姐只能把苦水往肚子里咽，听到大姐的悲惨生活，我一夜流泪，我劝大姐离婚，没想到大姐简直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她说我书读多了，大脑可能出问题了，我真为大姐气愤啊！

为什么大姐就不能主宰自己的命运呢？

生男生女怎么能怪大姐呢，简直是愚昧，想想也是，姐夫只是读了小学，他的知识太贫乏，素质低下，可大姐怎么说到离婚，仿佛就是谈虎色变啊！

大姐初中已经毕业了，而且还品学兼优呢，生活这把无情的利剑，怎么就把大姐打磨成这个样子了，我为大姐的处境和未来担忧。

我还在求学，对大姐虽然很牵挂，但大学期间寒暑假回家都要先去看看大姐，大姐终于有儿子了，她脸上出现了舒心的笑容，这期间姐夫似乎也改变了许多，他们的日子过的好像还很开心，这让我悬着的心也放下了许多。

毕业分配工作，姐夫让我来他们村子的学校，我想大姐家的三个孩子都在上小学，我可以照管他们，还可以和大姐常常见面多好啊，于是在我的要求下，初次参加工作就来到大姐所在的村学，当了一名乡村老师。

大姐每天上地下地，给孩子们做饭，喂猪喂鸡，一个人还要侍弄几亩烤烟，姐夫买了一辆货车，到处揽活，总不着家，偶尔回家也是阴沉着脸，只有见到他的宝贝儿子才会露出笑脸。

春天来了，文人墨客歌颂春的绮丽无比，农村人却忙着播种，大姐也忙着下烟苗，栽烟苗，我则忙着我的学生，忙着我的工作。

周末了，我准备到大姐家去，没等我出门，大姐风风火火地赶过来了，她一手捂着头，进门就直接躺到床上了。

我问大姐怎么了，吃饭了没，为什么不去上地，大姐说她头疼，我还以为她感冒了，找了药送过去，结果我发现大姐的头上有血，血顺着手指头缝往下流，鲜红鲜红的，我惊叫一声，哭着问大姐这是怎么回事，大姐只好说是那个魔鬼用凳子砸的，我愕然了，居然用凳子砸的，他怎么这么狠毒啊，如果一凳子砸下去，出了意外怎么办？

大姐是你最亲近的人啊，你怎么这么狠心，我气愤极了，拉着大姐在村诊疗所包扎了伤口之后，我让大姐躺着，我找那个禽兽不如的姐夫去评理。

赶到大姐家，只见院子狼藉一片，除了几只到处刨食的鸡，那头被大姐喂得肥壮的猪嗷嗷大叫外，孩子们都不知道去了哪里，我决定到他父母家去找。

生了小外甥之后，大姐在自家的地畔新盖了房子，他的公公婆婆还在老地方住。

我赶过去，老婆婆现在已经慈祥多了，看到我火烧火燎的样子，她很诧异问怎么回事，正好大姐在部队上工作的二哥回家探亲了，我说明事情的缘由，他也很气愤，可是姐夫早都不知道去了哪里，我把大姐这么多年不敢说的委屈全说出来，大姐的二哥立马就去找姐夫了，我不放心大姐就赶回学校。

大姐不见了，我大吃一惊，心开始狂跳不已，难道大姐想不开，不会的，大姐怎么舍得下她三个可爱的孩子啊，是不是回家了，对，应该回家了，我跌跌撞撞的赶过去，发现凌乱的家已被大姐收拾的井井有条了，大姐上地干活了。

姐夫也在，只是被他哥狠狠地批评了一顿，他知道是我告的状，他用仇视的眼光看着我，我也回赠了他狠狠的一顿瞪，我拉着大姐就要回去，大姐说活还没干完不能走，我真是又气又心疼大姐，姐夫恶狠狠地说：

“一个黄毛丫头，别管我们家的事，你还会告状了，真是佩服啊！

”

我和他辨理，他很凶，大姐就硬把我拽走了，我心里一直很生气，同时为大姐捏着一把汗。

我愈来愈体会到姐夫的狰狞面目了，我劝大姐离婚，但大姐总说我是个傻丫头，太幼稚了，她还说女人天生就是受苦的，如果离婚三个孩子怎么办，她还说为了孩子她就拼命地忍着吧，也许大姐说得对，离婚了三个孩子谁去抚养啊！

我也成家了，同时也调到另一所学校，从此日子就在忙碌和重复中悄悄溜走，对于大姐我也很少去顾及，只是闲暇之余姐妹们在父母跟前聚聚，大姐很少提及姐夫，就是问她，她也搪塞着另找话题，我知道大姐所受的非人待遇，但大姐怕我们担心，把苦都埋在心里，强装笑颜，坚强地面对生活。

大姐出事的前一天还和我一同帮母亲收麦子，当时她看起来心绪不定，我安慰她说，她一辈子都和姐夫合不来，姐夫几天不回家还好，大姐盯着我看了好久，叹了口气说：

“真是个傻丫头，他天天在外面和别的女人鬼混，我守活寡，你真是不理解我的苦衷啊！

”我无言地看着大姐消瘦的脸颊，给她别上了一个新发卡，还拿过镜子让大姐照，大姐照着镜子，眼泪却像断线的珠子，我的心里也酸酸的，眼睛不由自主的湿润了，大姐，我亲爱的大姐，你什么时候才能过上几天真正舒心的日子呢？

我们相约第二天一同到父母家的，我和老公早早安顿好一切，专心致志的等大姐过来，都等到九点左右了还不见她的影子，我们决定去看看大姐，没想到小外甥女边跑边大声哭着冲到我跟前：

“二姨，我妈喝农药了，在医院抢救呢”

简直就像晴天霹雷，我头嗡嗡作响，后面外甥女说什么都听不见了，老公用摩托车捎着我风驰电掣般往医院冲，我一边哭一边喊着我亲爱的大姐，我想着大姐一定不会扔下我，扔下三个儿女，扔下年迈的父母离我们而去的，她不可能这么狠心的，我心里一千次一万次的对自己说，等赶到医院门口的时候看到姐夫，他还在打电话，我一下子放心了，就直接往医院冲，可一群人拦住了我，他们说大姐已经走了，我不能去看，我一下子晕过去了，从摩托车上掉下来，老公大声喊着我，并掐住我的人中，我慢慢缓过气来，接上就大声哭喊，一大群人围住了我，隐约听见姐夫再骂我丢人，然后就和老公打起来了，我爬着回到病房，只见大姐已经躺在冰冷的床上，嘴里全是洗胃后的药水，大姐的眼睛永远的闭上了，我拉着她摇啊摇啊，她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大姐啊，你昨天不是还和我在一起的吗？

我可是你疼爱的大妹啊，你怎么就不睁开眼睛看看我啊，你是家里的长女，是父母的主心骨，你怎么就这么狠心的扔下他们不管不顾的走了呢？

跪在大姐身边，我哭得昏天黑地，等到清醒过来的时候，老公把我护送回学校了，我眼睛直直地盯着破旧的墙壁，眼前全是大姐躺在床上的情景，我开始发烧说胡话，直到第二天，我看到自己输着液体的手，清醒过来，我一把拔掉针头，我要看大姐一眼，我要看大姐身上有没有伤，大姐不会是他失手打死的，老公看到我的样子，他第一次大声哭出来，但是没办法，只能捎着我来到大姐家，还没走到门口，就看到搭设的简易灵堂，两个妹妹哭的死去活来，我跪在大姐的灵柩前，我们用尽力气掀掉棺盖，大姐睡的很安详，衣服里三层外三层，头上还戴了一顶很难看的蓝帽子，我颤抖地抚摸着大姐的每一寸肌肤，一切似乎都很正常！

大姐啊，你生前受了什么样的委屈，居然要用这种极端的方式来结束自己年轻的生命，你不是还要给孩子们做饭的吗？

你不是不跟那个畜生计较，你要忍的吗？

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不说一句不说就这样无声无息的去了那个黑暗冰冷的世界，父母还不知道你已经永远的离开他们了，你让我怎么去面对他们的痛苦啊？

可天地呜咽，大地无语，大姐就那样无声无息地走了，把伤痛把思念永远地留给我们！

好多人把我们姊妹几个驾开，大妹哭喊着找那个没有人性的男人拼命，她撕扯着他的衣服，我也赶上去抓住他不放，我声嘶力竭的喊着：

“大姐到底是怎么死的，你还我的大姐啊！

”

他什么话都不说，只是努力地挣脱我们，跑到另一个房子躲起来，我冷静下来，告诉家里所有来的人，我要报案，无论如何，我要给大姐的死讨个公道。

法医要解剖，年迈的老父亲老泪纵横，家里的叔辈们都不同意，还说假如是那个畜生失手，他如果被抓，三个未成年的孩子谁来抚养，哭的死去活来的母亲也劝我不要这样做，看着年幼的孩子，看着年迈的父母，我只能放弃，相信九泉之下的大姐也会理解我的做法。

在大姐的墓前我长跪不起，凄凄冷风，衰草枯黄，阴云漫天，让我感到彻骨的寒心！

大姐在那个世界，你冷吗？

你饿吗？

还有人欺负你吗？

三个孩子也跪在我身旁，泣不成声，风声哭声，那景象是那样让人肝肠断裂啊!

十年的光阴悄悄流逝，可那幅悲惨的情景常常出现在我的眼前，让我对大姐的思念深入骨髓。

大外甥女出嫁的时候，是那个代替大姐的继母给做的嫁妆，她哭着不肯穿上新嫁衣，她到处找大姐给她做的嫁衣，终于在一个被放置多年，而且搁置在阴暗角落的木箱子里找到了大姐生前做给孩子们的嫁妆，有出嫁时穿的绣花鞋，鞋垫子，枕头，抱着这些东西，我们都泪流满面，睹物思人，当年大姐是怎样一针一线做完这些东西的，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把它放在这个木箱子的，大姐怎么就不能亲手护送自己最心爱的大闺女出嫁呢？

！

小外甥女在极度伤心中读完大学，考上研究生之后，每年的寒暑假，她宁愿出去打工，也不愿回到冰冷的家，即使回家也大多数呆在我跟前，安静的像只小猫，次从大姐离去，小外甥女的性格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喜欢安静，喜欢一个人呆着想心思。

外甥都参加工作了，今年第一个寒假回来，她把给母亲的那份爱全都给了外婆和我，领着外婆吃饭，买衣服，看着帅气懂事的外甥，我愈加思念我亲爱的大姐！

大姐，假如你地下有知，看着三个成年的儿女，你该有多欣慰，多自豪啊！

大姐，我们想你，永远！

作者：

彭筱云，女，汉族，1972年9月出生于甘肃省正宁县，毕业于陕西师范大学中文系。

任教于正宁县永正中心小学。

从小就喜欢读书写作，高中时发表了第一篇散文《酸枣红了》，后来笔耕不辍，有上百篇散文随笔见诸报端杂志，教学之余坚持写作。

2014年12月出版了第一部长篇小说《花落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