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丑屋美文
丑屋美文这座城市的人们,有一种特殊喜好,就是喜欢吃一种叫狗肉汤锅
的食物。
这个城市的人认为,这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令人垂涎欲滴的美食。
尤其在每年冬至前后,更是盛行于市。
而在基督徒看来,这是令人不可思议的、有如茹毛饮血的不文明之举。
上世纪的上世纪,在此地引发过一桩教案,似乎就与这狗肉汤锅有关。
相传当时一家新开张的狗肉汤锅馆就开在了定广古镇新建的基督教堂的大门口,引发了食客与信徒的严重冲突,最后导致了教堂被毁、信徒和传教士被杀的血案,并由此产生了一场震惊中外的外交风波。
由此可见,这一锅狗肉汤锅的能量有多大。
几年前,我从一座小县城调到省城,这当然与狗肉汤锅无关。
在小县城的同事们看来,我似乎一夜间飞黄腾达了,而在省城的新同事眼中,我则被充满了质疑。
我不想仔细分析这些质疑的眼光中的不同含义,便整天谨言慎行,两点一线,当好一名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机关小科员。
两点,自然是指家和单位,一线则是从家到单位,或从单位到家的距离。
我家住在这个城市新开发的小区,与位于老城区的单位有很长的距离。
这两点一线的完成,是每天的必修课,看似简单,实则复杂。
两点一线之间,有几种走法,一是一次性抵达,这要走很绕的路,很费时;二是二次性抵达,这就要在中途下车再转车,虽可节省点时间,却很麻烦。
当然还有第三种走法,就是打的,省时是省时,却不省钱,这不是我这种工薪阶层的“月光族”可以选择的走法。
于是,早走点、晚到点、耐心点便是我在省城生活的基本心态和行为。
每天在公交车线路上来来去去,对公路两旁的情况便渐渐熟悉起来。
一天,我偶然发现,在老城区与开发新区的过度地带的路旁,有一栋肮脏而丑陋的小楼,很是打眼。
这一带都是很靓丽的楼盘,唯有这栋陈旧的小楼孤独地呆在这里。
前后的楼盘似乎都不愿靠近它,与它保持着一种足够划清界限的距离。
我感到有些奇怪了,每一次公共汽车路过这里时,都要仔细端详一下。
这栋小楼就两层,每层有4-5间房。
依山靠路。
山是陡峭的喀斯特山,山上只有灌木丛,没有树林,就象披了一件薄薄的遮不住身体的绿衣。
路是一条连接老城区与新开发区的公路,也是从我家到单位的便捷之路,有一路公交车通过。
小楼似乎建得有些年头了,估摸是上世纪
七、八十年代产物。
小楼的柱子是钢筋混凝土的,很坚实;小楼的外墙则已斑驳陆离,有的脱落了,有的浸染着大片的水渍,这也许是靠山的缘故。
小楼的门前堆着一些乱七八糟的杂物,似乎从未认真清理过。
如果再看细致一些,会发现它的门窗挂满蛛网,几乎不像有人住的样子。
确实,我天天从这里经过,几乎没见过有人在此出入。
这真是一间“丑屋”。
不过我仍有些不甘心,每次路过仍把心思放一些在它身上。
于是,眼观之外,我的鼻子似乎又嗅到了一点什么。
这天,天清气爽,有微风轻轻吹拂,公交车正好经过“丑屋”,我忽然嗅到一股淡淡的异味,它漫不经心地在空气中飘过来,荡过去,就在“丑屋”四周不肯散去。
我用鼻子深深地吸了一下,确认这股异味是存在的,在陌生中,又似乎似曾相识,可我不确定在那里嗅到过这种气味。
有了这种感觉后,我的鼻子也就多了一种折磨。
在以后的每一天,每当我经过这里,就会有这种异味袭来,不论天晴,还是下雨;有风,还是无风。
我就更加关注这栋“丑屋”了。
这栋丑屋门前虽有人行道,却几乎没人从这里经过,人们宁愿绕到马路对面,也不愿从“丑屋”门前经过。
不仅如此,似乎猫和狗也不愿接近这栋“丑屋”。
有一天,一个遛狗的人,牵着一条威风凛凛的大狼狗,准备从“丑屋”前过去。
突然,大狼狗呜咽一声,便在地下嗅起来,又抬起头,在空中朝“丑屋”的方向嗅了嗅,便呜咽着要往回走,遛狗人显得有些莫名其妙,只好顺从大狼狗的牵引,绕道而行。
经过一段时间观察,我发现,原来不仅宠物狗不愿从“丑屋”门前过,就是流浪猫、流浪狗也不敢从“丑屋”门前经过。
这就更加增添了我的好奇心:
“丑屋”究竟有怎样的魔力?
秋天的时节,是一年中最忙的当口,我经常加班很晚,只能坐晚班公交车回家。
一天,夜色很浓,公路两旁的景物很模糊。
在经过“丑屋”地段时,我隐约听到了一些异响之音:
如哀,如怨、如诉、如泣……吚吚呜呜,听不清晰,似有若无,我不由有些毛骨悚然。
当夜做了个梦,无数辨别不清的生灵都向我围拢过来,争着向我诉说些什么。
我被弄得头昏脑胀,不知所以。
第二天是周末,我决定前往“丑屋”去探过究竟。
我在“丑屋”前面的公交车站下车,徒步朝“丑屋”走去。
此时心中既有几分探秘的兴奋,也有几分不由自主的恐惧。
“丑屋”渐近,其面目似乎不像想象中的狰狞与丑陋,就是一栋破旧而普通的两层小楼房,也没有任何异味与异响。
我壮着胆子上了“丑屋”的过道,从窗外望进去,楼上几间房,都是些床架,床垫、破絮,凌乱不堪;楼下几间房,堆满铁笼和灶台,房间里还有几个大水池,我似乎明白这里曾是什么加工作坊、车间之类的地方,心中的好奇感顿时荡然无存。
离开“丑屋”,在路旁正好看见一位打扫环卫的老伯。
我便问老伯,这栋小楼以前是干什么的?
老伯定眼看了看我:
怎么,先生对这栋老房子感兴趣?
我说:
就想随便问一问。
我给老伯点上了一支烟,打开了老伯的话匣子。
原来这栋楼是三十年多年前,改革开放初期,一家从很远的花江来的人开的敲狗房,专为这个城市的狗肉汤锅馆提供新鲜白条狗肉或红条狗。
打整狗肉是他家的祖传手艺。
怎样选狗、敲狗、烫狗、剐狗、除腥等一套加工工艺秘不外传。
老伯似乎有几分自豪地说,敲狗房选狗,有很高的要求。
老狗、病狗、洋狗不要,只选嫩狗、壮狗、土狗;对什么狗用水烫,做成烫皮狗肉,什么狗应剐皮,做成剐皮狗肉都很有讲究。
用开水烫出来的狗,叫白条狗;用剐皮做出来的狗,叫红条狗。
这敲狗房打整出来的不论白条狗,还是红条狗,都做得皮薄、肉嫩、干净,无异味,品相很好,因此生意很火爆、名气很大。
这个城市和周边地区一时间开了很多狗肉汤锅馆。
吃法也增加很多:
有清炖的、黄焖的、凉拌的,还有狗肉面、狗肉粉、狗肉饭等等。
为这个城市的狗肉汤锅市场发展和品牌走向全国发挥了重要作用、做出过重大贡献。
后来,由于城市扩建,这个原本很偏僻的地方,成为了老城区的一部分,对环境卫生治理的要求高了,再加上如今狗的社会地位不断提高,传统的狗肉加工方式显得很残酷,缺乏人性,引起一些爱狗人士和组织的强烈不满,这个敲狗房的生意便“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了。
前几年,有一伙鸡鸣狗盗之徒,不知从那里弄来了几条看家狗,估到卖给了敲狗房。
敲狗房老板看到这几条狗毛色、体型都很好,不忍敲杀,就多养了几天。
谁知这几条狗的主人竟找上门来,又吵又闹又报警,把个敲狗房掀了个底朝天,可怜敲狗房老板不但被带到派出所去交代问题,还把那几条用高价卖来的狗无偿还给了狗主人。
敲狗房老板一气之下,大病一场,以后敲狗房就再没有开张了,也不知老板去了哪里。
老伯说完这段往事,眼含泪花,依嘘感叹不已。
如今,狗肉汤锅还在这个城市的街头巷尾飘散着它独特的香味,而这间“丑屋”的已被人们和这座城市遗忘了。
这个老伯就曾是这个敲狗房的雇员,唯有他知道这“丑屋”的来
龙去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