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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读步步

【读书笔记】

解读《步步惊心》

(解读以网上小说为主要样本,兼及电视剧和最新纸质版本)

——by风烟尽

去年(2011)10月,无意中在网上看了电视剧《步步惊心》被吸引,接着又读了网上小说,后又网购回最新纸质版本。

半年来反复观看阅读,心中感想郁积如一团乱麻,如今梳理成文,算是对自己的一个交待。

看网上评议高论迭出,不乏契合吾心者,本文就只记独得之理趣了。

一、解读写作特点

《步步惊心》编织了一个穿越时空的故事:

现代都市女白领、25岁的张小文因意外事故,灵魂穿越到清代康熙四十三年,附在了13岁的待选秀女若曦身上。

从此,具有现代思想思维行为习惯的御前奉茶侍女若曦,被卷入“九龙夺嫡”的宫廷争斗漩涡,二十年恩怨纠缠,欲爱不能,最后心力耗尽,香消玉殒。

本书被读者誉为“清穿小说之祖”,从思想底蕴到写作手法确实有其高明之处,最大特点是向《红楼梦》致敬。

从作者情怀到人物设置、情节架构、细节设计、叙述语言、人物语言……处处可见《红楼梦》的淡淡影子。

但桐华这个学生很聪明,故事设置合理,情感处置得当,语言典雅流畅,读来十分舒服,如读红楼,扑面而来的又分明是新世纪文学时尚之风。

全书的主要部分采用第一人称,写法很讨巧,但也考验作者智慧。

因为是女主人公自诉,视角单一、识见有限,作者为表现时空的广度和各个人物的深度,运用了明写、暗写、伏笔、隐笔、暗示、省略、照应、反语、一石三鸟等多种手法,笔墨俭省,处处暗藏机关,引诱读者联想、思考、回味,十分耐读。

在情节设置上,注重因果逻辑关系,学《红楼梦》草蛇灰线,伏笔千里。

例如,仿晴雯写明慧。

八福晋明慧的惨烈结局,直接原因是胤禛逼老八休妻,但追根溯源,其实是二十年前明慧自己埋下的因。

当初老八暗中布局,想让若曦分到德妃手下,尽快出宫,结果因明慧搅局,若曦到了乾清宫奉茶,这才生发出后来的恩怨纠缠。

正如晴雯死于抄检大观园,而抄检的起因却是晴雯为帮宝玉逃学而造谣说大观园闹鬼,最后自食其果。

若曦去世后,胤禛要带走若曦的骨灰——

允禵怒声道:

“皇阿玛临去,我未见上最后一面;额娘去,我又没有见上最后一面。

如今我的福晋,你要带走,你也欺人太甚!

这是在暗示:

胤禛未能见若曦最后一面,是他自己种下因,如今十四还他的果。

前后照应。

人物设置运用对比写法:

老四与老八对比,若兰与明慧对比,十三与十四对比……

塑造人物突出其性格特点。

写老四,着力刻画他的眼神。

在老十成婚的大厅里,若曦与老四第一次眼神相对,就埋下了两人思想交锋、灵犀相通的伏笔,也给老四的性格定下了基调:

忽地对上了四阿哥的眼睛,那里面冷冷的、冰冰的,漆黑眼瞳里好似没有任何内容。

但我却觉得自己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感觉心底的难受迷茫都好似赤裸裸地展现出来,在他锐利的视线下无处可躲。

写老八,主要描摹其风姿仪态。

若曦在古代的第一场冬雪早晨,与老八携手踏雪后,用了一个词来形容他:

“姿态高洁”。

从此以后,直到死于狱中,老八在若曦眼里始终是这样的外在形象。

风物描写:

强调主观感受,一切景语皆情语,符合第一人称的语境;以大写意笔法绘景状物,套用若曦对自己书法的评语而反其意:

难得的是精髓,不讲求貌似。

此更是作者聪明处,曹雪芹描绘的是当时眼前器物,现代人再怎么考证复原加想象也只能造出恶俗的仿古一条街,还不如一笔带过,不滞于物,既藏拙,又大气。

场景的设置也用了对比手法。

紫禁城与蒙古大草原,一个禁锢森严,逼得人时时屏声敛息;一个空阔无边,任人纵马飞驰。

紫禁城里皇权污染了人心,扭曲了人性,父子、兄弟、爱人之间恩怨纠缠,鲜血人命最终湮灭了骨肉亲情;大草原上虽然也有权力争斗,但终不伤真情,父爱、情爱、江山三位一体,终于成就了敏敏与佐鹰的美满姻缘。

细节设计:

斗嘴、使气、打架、作弄、揶揄、品茗、歌舞、横笛、舞剑、纵马、醉酒……新鲜爽朗的生活情趣,星星点点散布全篇,使这部“虐心”的悲剧时不时阳光明媚,让人忍俊不禁。

这阳光是从作者骨子里透出来的,明朗、温润、柔韧,是桐华本人的印记。

语言特点:

仿《红楼梦》,人物语言与红楼女儿同时代。

叙写情绪喜连用形容词,例如:

伤痛惊怒,诧异好笑无奈,心酸无奈痛苦绝望,属“羡慕嫉妒恨”体。

渲染气氛多用赋体,对偶句、对偶段、排比句、排比段,富丽而有气势。

引用宋代贺铸的两首词十分恰当,借用的两首现代歌曲《一剪梅》《童年》也很应景,化用纳兰词写若曦绝笔信更是精美绝伦。

唯一遗憾:

作者完全不懂律诗,十三的诉怀诗和十四的泄愤诗,可谓佛头着粪。

电视剧和网上小说的差别一在结尾不同,两种结尾各有千秋,难分轩轾,我都喜欢;二在照顾不同受众。

电视剧为了迎合观众,偏重煽情,降低了深度和理解难度,自然浅显直白一些,好在演员演技不错,形象也养眼,还算耐看。

但要得作者精髓,必读小说。

最新纸质版本的主要变化是:

修改了开头,续写了五章番外;中间删去了错认阿玛一节,增加了给弘历做寿一节,若兰去世由暗写改为明写。

如此变动有利有弊。

最新纸质版本开头改为张小文遇车祸肢解死亡,绝无还魂可能,杜绝了玉朵朵之流还魂续集狗尾续貂。

续写的五章番外有缓解读者心理压力的作用,毕竟不是人人都享受得了这样沉重的悲剧美的。

但我还是欣赏原来的结尾,尽管续文也很美。

“错认阿玛”一节本是为老四带若曦游莲池做铺垫的,虽有多生枝蔓之嫌,现在删去了,却令老四带若曦游莲池的意义大打折扣,得不偿失。

新增给弘历做寿一节,编织了胤禛登基后最幸福的记忆,为后半部平添了轻松活泼的亮色,也照应了前半部草原上敏敏十三的歌舞笛声,并为承欢远嫁草原埋下了伏笔。

一举数得,不错。

若兰去世改为明写以及其他的小改动,把原先一些“只表三分意”的地方表达更明白了,便于读者理解。

毕竟是通俗言情小说,大多数读者不一定有耐心仔细推敲琢磨。

二、解读人物的年龄心理

桐华对《步步惊心》一干人物的年龄设计:

若曦:

到古代变成13岁,在现代是张小文25岁,古今相差12岁;

太子:

初识若曦时30岁,比她大17岁,比现代张小文只大5岁;

老四:

初识若曦时26岁,比她大13岁,比现代张小文只大1岁;

老八:

初识若曦时23岁,比她大10岁,比现代张小文却小2岁;

老九:

初识若曦时21岁,比她大8岁,比现代张小文却小4岁。

所以,他们初相识时,在这几位阿哥眼里,若曦只是个比较漂亮的小女孩;而在若曦心里,他们和自己是同龄人。

其他阿哥初识若曦时:

老十21岁,但心智幼稚,只相当于十四五岁;十三18岁;十四16岁。

所以在若曦眼里,他们不过是一群小屁孩;而在这三人眼里,13岁的若曦不过一小丫头片子。

但相处大半年,若曦还未进宫,他们在各自心目中的形象就变了。

生理年龄14岁、心理年龄26岁的若曦,对太子、老九没太多印象,对老十、十四视为青梅竹马的少年玩伴,只将四、八、十三视为同心理年龄的成年人。

其中,十三因少年老成又阳光,心智与若曦最接近;四、八太工于心计,若曦已知老四是未来皇帝,又受老八情感蛊惑,面对他俩就都有压迫感。

经历了老十寿宴、中秋宫宴、老十婚宴、除夕宫宴、元宵夜游一系列风波,这些阿哥也见识了“拼命十三妹”的非同寻常,不再把她看做一个小丫头片子了,可以说他们都对若曦留了心:

太子、老四是玩味、琢磨,不过太子琢磨的是皇阿玛的态度,而老四琢磨的是若曦本人;

老八是移情,要在小姨妹若曦身上赢回在她姐姐若兰身上未能得到的爱情;

老九是不屑,在他心目中,女人不应该是这个样子;

老十是喜欢、感动、爱恋,笨笨的他终于得到一个小美女的眷顾了;

十三是震惊、惊喜,震惊于女子也有如此卓见特行,惊喜于得遇如此不凡知己;

十四是新奇、欣赏、迷惑,惊奇并欣赏若曦的美丽与独特,又完全不懂她的所思所为。

随着若曦的入宫,做御前侍奉女官,到作品的下部,岁月沧桑已经消磨了所有人的意气心境,他们心理年龄的差别几乎可以忽略了。

这些阿哥都比若曦活得久。

若曦逝世于雍正三年三月,差一个月满34岁,她在古代生活了二十年有余。

此时胤禛47岁,还要捱十余年孤寂伤痛的岁月。

弄清楚这些人物的年龄设计,更方便我们理解他们之间的感情纠葛,不要轻易辜负了作者的一番良苦用心。

这二十年里,他们都在成长,心态都在变化,环境也在变化,万物皆流,没有一成不变的人和事,为什么还要求女主人公从一而终呢?

三、解读人物关系的思想基础

不管桐华是自觉还是不自觉,她设计的《步步惊心》一干人物不但有性格,而且有思想,他们之间的聚散离合都是有思想根源的,绝不仅仅出于情感。

要理解若曦和十四的友谊深度,必须了解一下晋代名士嵇康。

诚如桐华在小说中借若曦之口所说:

在中国几千年的思想文化发展中,儒家思想中的三纲五常像一张巨大的网,把独立的个体牢牢束缚在以皇权为中心的政治霸权和文化霸权中,从而发展不出完整的个人主义。

但生逢乱世的嵇康可以说是一个意外,像一道闪电划过黑夜的天空,虽短暂但亮丽。

他的传世名作《与山巨源绝交书》中阐述了他认为人性是真实平等的原则。

他“非汤武而薄周孔”,认为儒家所推崇的圣贤,不过只是一类人的价值准则,并不应该要求一切人都必须效法。

个体的幸福只有个体自己才最清楚,个体有权追求自己认可的幸福。

可以说,嵇康的思想和现代社会的平等自由、个人主义是有很大共同点的。

我虽早已知道十三是不羁的,但也万万没有想到他居然会推崇嵇康,特别是他作为皇室子弟,身处统治阶级的金字塔尖。

这份从天而降的意外之喜和觉得在这个古代社会终于有一个人能明白我内心深处想法的感觉让我狂喜,不禁越发高谈阔论。

而他大概也没有想到会在这个儒家文化盛行的时代,碰到我这样的女子,毕竟连男子也少有敢对儒家思想提出质疑的。

他带着三分惊讶、三分欣赏、三分喜悦,陪我一块侃侃而谈。

还有一分,桐华没有明写,那就是:

十三其实对若曦也是有爱恋的,只是敬重知己的心意太重,就觉得连爱都是唐突亵渎。

若曦对十三何尝不是这样?

多次含情脉脉地凝视,十三都忍不住笑她会让四哥吃醋的。

两人中秋之夜的披肝沥胆诉肺腑,将知己之感张扬到了极致。

在人类的诸多感情中,男女情爱虽最令人销魂,但其实还有些情感是高于它的,其中就包括莫逆于心的知己之感。

不想通这一点,就不易理解桐华对人物关系的设置。

有这样思想高度的十三,一心志在山水,本不愿参与朝堂权力之争,却和老四一党,并为保护老四慨然出头顶罪,被皇阿玛幽禁十年;老四登基后,又尽心尽力辅佐,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虽然如他所说,是因为不能割舍四哥,不愿让他独自一人面对风刀霜剑,但根本上还是因为他俩政治理想的一致。

桐华特意设置了两个情节:

一个是一贯韬光隐晦、城府深严的老四因主张严查贪腐,竟跟康熙正面冲突,被斥退后独游莲池,若曦带十三找到他;二是十三当着老四的面用老九贪案试探若曦,若曦说出了一番反贪宏论和严惩老九的法子,然后老四才送出了揣在怀里几天的簪子链子。

加上后来十三全力助雍正肃贪,被老八称为“笑面虎”,以及胤禛继位后若曦多次肯定他是个好皇帝,都可看出老四、十三和若曦在建立清廉政治上是完全一致的。

因此,三人结盟不需言语,更无须任何笼络手段。

而反观老八党,境界就差多了。

老八本人似乎无可挑剔;但老九贪财贪色且心狠;老十则有点像薛蟠,草包而任性,逞强称霸欺压弱小肯定有;虽未写十四有什么劣迹,但他时刻不忘尊卑有别,等级观念极强。

至于他们的手下喽啰就更不用提了。

老八在若曦以分手相胁要他放弃争夺龙椅时,有一大段沉痛倾诉:

“……你可知道,我从无人重视到没人敢小觑付出了多少?

为了让老九、老十、老十四跟着我,我在他们身上费了多少心力?

我没有亲戚支持,只能结交朝臣,我又花了多少功夫?

这是老八唯一的一次尽情倾诉,虽然令若曦泪如雨下、心如刀绞,却反而从根本上拉开了彼此之间的思想距离,因为若曦的交友之道不是这样的,老四和十三之间也不是这样的;况且他这样费尽心力地笼络阿哥大臣,反倒可以推测,如果他坐上龙椅,肯定不会像老四那样铁腕肃贪。

要理解若曦和胤禛的情爱深度,必须读一读屈原的《离骚》。

当初若曦决定选择老四时,她自问:

四阿哥这么喜欢木兰,究竟出自什么寄托?

“朝搴陂之木兰兮,夕揽洲之宿莽。

”“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

”他是像屈原一样认为自己内在芬芳吗?

还是觉得自己的抱负和才华不得施展?

胤禛坐上龙椅后问她:

“你不是最不耐烦读这些‘兮、乎、之’的吗?

怎么竟把拗口难懂的《离骚》背下来了?

”我凝视着他,柔声说:

“你那么喜欢木兰,送的簪子、坠子都琢磨成木兰,我总会纳闷你为何如此喜欢呀!

”他问:

“什么时候背下的?

”我咬唇笑道:

“不告诉你!

告诉你,你就该得意了。

可见是早在十多年前。

若曦选择老四,尽管有避祸的算计,但也基于对他政治理想的认同,何况现代张小文是赞同雍正的,认为他绝对是个好皇帝;胤禛也多次感动于“你果然懂我”,这也是他苦苦追求若曦的原动力:

他求的是紫禁城里的知己,而不是要多收一个嫔妃。

新婚之夜他也有一大段剖白:

“……我心里其实很怕。

我有什么?

我如今有的就是整个天下,可这些你根本不看重。

我能给你的只有我的心。

我要你陪着我,在这似乎满是人却又空落落的紫禁城里,一些也许一辈子都不能对人言的事情,你能懂。

这种掏心置腹的话,除了胤禛,只有十三在被幽禁前的中秋之夜对若曦说过,此外还有谁说得出来!

所以他们三人结成了三对知己,成为紫禁城里的“铁三角”。

若曦和老八之间却从来没有类似的思想交集。

在草原上的相对自由的时光,老四是抓住机会,借教骑马肌肤相亲,不动声色地指点迷津,一步步进入了若曦的内心;老八却迷恋于风花雪月,一点没有察觉两人之间的思想差异,他实际上追逐的是美色,不是知己。

面对若曦的断情,他竟开出空头支票说:

“我若他日登基,许你做皇后,你可愿意陪我赌这一局?

”我停了脚步,没有回头,道:

“我是不想自己的命运被别人掌控,可我也从未想过掌控别人的命运。

老八一直没有听懂若曦反对他争夺龙椅的真意是因为珍惜他的生命,而且他心底深处也从没有珍惜过若曦的生命,所以才会继续追问道:

“你为了不嫁给我,不惜以死相胁,那为什么不能和我同生共死呢?

他们之间的问答完全是各说各话,没有思想的回应与交融。

他们的行为方式差别更大。

若曦的算计是完全防守性的,她用茶泼老十,告诉老八“皇上是很疼爱太子爷的”,提醒老八要提防老四,都是希望他们防守自保,并无伤害他人之意。

可老八每次得了信息都是主动出击,锋芒毕露,毫不容情。

倒是老四,能够理解若曦所漏口风的真意。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老八与若曦彼此既不相知,相亲自然难以维持长久了。

四、解读太子和老十

在这个以皇权为中心的紫禁城里,

美丽的女人对于这些沉迷于勾心斗角中的宫廷男子们来说,不过是一道开心时赏赏的风景,闷了时逗逗的乐子。

太子对女人的态度跟老九差不多,认为女人是用来穿和利用的物件,根本就不是独立意义上的人。

他开始关注若曦是在老十寿宴上,先惊艳其美色,后震惊其强悍,当即送其“拼命十三妹”雅号。

后来若曦在中秋宫宴上应对得体受到皇上赏赐,才真正引起他的关注。

他再次强烈关注若曦是在蒙古大草原上,苏完瓜尔佳王爷赐给若曦玉佩,把若曦这个宫女的命运跟皇权扯上了关系。

一废再立之后,他向皇阿玛请求指婚,想借此获得苏完瓜尔佳王爷、佐鹰王子等蒙古贵族的支持和皇阿玛的欢心,最终坐上龙椅。

这一切都与感情无关,他对若曦可能有几分垂涎其美色,但毫无真情可言。

老十倒是一直真心待若曦,无论何时何事都站在若曦一边,竭力护着若曦。

桐华说:

“十和十三对若曦本质上没有分别,只不过一个愚笨、一个聪明,一个能力差、一个能力强,但维护的心却同样诚挚。

甚至可以说,十比十三更诚挚。

但他与若曦完全不属于一个心智级别,若曦回答说喜欢他、和他在一起很开心,不是表示爱他,两人说的“喜欢”不是同一个意思,他却懵然不知。

若曦给他的定位很清楚:

他也许胸无城府,文墨不通,莽撞冲动,有时还不讲道理,可我觉得他倒更像我在现代的朋友,我不用去揣度他心底的意思,我可以直接地把喜怒哀乐表现出来。

中秋宫宴上皇阿玛的赐婚让老十绝望至极,也令若曦为他愤怒伤痛。

但老十的想娶若曦,只是想纳为诸多福晋之一,不过是最宠爱的一个罢了,他完全不懂若曦,也不知爱情为何物,只是率性而为。

后来他接受了若曦的点化,从此与十福晋明玉琴瑟和谐、相濡以沫,算是惜福得福吧。

五、解读十四

十四是从什么时候起对若曦动起了心思的?

这还真不好说。

网上的十四爷党分析了很多,也分析得很细,但大都把十四想得太纯情,加之电视剧里的形象太帅,所以几乎人人都把十四视为最理想结婚对象,连桐华也这么说。

实则大谬不然。

其实,在若曦眼里,十四的花花肠子最多。

他曾把若曦退还老八的玉镯揣在身上几个月不送出,后来又在老八面前诋毁抹杀若曦;他多次抓住机会投其所好,在皇阿玛面前邀宠;老八设计陷害老四,十三顶罪相救,他快速反应出头为老四辩解,实则一石三鸟……他于有意无意之间竟然差一点成为宫廷争斗的最后赢家。

他对若曦的第一印象是惊奇,惊奇于她小小年纪读悼亡词而动真情。

在八贝勒府里,他和若曦最玩得来,猜心事、玩闹、嘲弄、斗嘴,两人旗鼓相当,趣味无穷。

在草原上,若曦为救十四,两次甘冒掉脑袋的风险;若曦被罚跪于御花园,十四冒雨送来芙蓉糕,去向皇阿玛求情也被罚跪一夜;为救若曦出浣衣局,十四几次三番求皇阿玛赐婚……两人可谓同欢乐共患难,却自始至终互不相知。

第一次起冲突是为若曦元宵夜和十三、绿芜在一起:

“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和老十三那么要好了?

……这还好了,她居然和个青楼女子厮混在一起。

”“你见过紫禁城里哪个有身份的格格小姐和青楼女子在一起?

六年后的元宵夜,老九调戏绿芜,若曦知道了打抱不平,十四很不以为然,摇头叹道:

“还是改不了这个脾气,一点也不顾着自个身份,随便就把自己和个风尘女子相提并论!

”说着,两人都想起小时候在八贝勒书房为了绿芜吵架的事情,相对着笑起来。

一年后十四仍然嘲笑若曦:

“我以后一定会时刻记住,你根本不是大家闺秀。

可见他一直无法理解若曦的平等待一切人。

十四一直问若曦相似的问题:

你在想什么?

你究竟要什么?

你这么做值得吗?

你愿意出宫吗?

他对罚跪于大风雨中的若曦叹道:

“我知道,你肯定又在想:

换成十三哥,肯定不会问这样的问题。

他懂你!

可正因为我不懂,才要问个清楚。

若曦,告诉我真话,就算看在我们从小认识的情分上。

这真应了一句古谚语:

“倾盖如故,白头如新。

”说的就是若曦和十三,若曦和十四。

十三仅凭一句“非关风月,只为真心”就认若曦为终生知己,十四却直到若曦在他怀里逝去仍没能进入她的心。

“十世修得同船渡,百世修得共枕眠”,得遇知己大概需要千世的修为吧?

世上夫妻比比皆是,可有几人配称知己?

十四一直在追赶若曦,却始终没能追赶上,在这点上他嫉妒十三,他和能与贩夫走卒、雅妓豪客把酒论交的十三相差得太远。

若曦也不知十四,或者说不认同十四,因为她看到了太多的十四的算计。

所以当“毙鹰事件”发生,她自然而然就怀疑到了十四头上。

这一怀疑极大地伤害了十四。

而若曦一生所受的最后伤害是十四给的。

十四玩弄的一系列花样,虽给若曦的最后时光添了些许亮色,却也让她与胤禛至死未能相见,抱憾而终。

对此,十四是心虚的,所以他最后问若曦:

“如果有来世,你还会记得我吗?

若曦心里也多少明白,回答说:

“我会和孟婆多要几碗汤,把你们都忘了,忘得一干二净。

允禵,好好活着,把过去都忘了,忘记八……八……”

她为什么叫允禵“好好活着,把过去都忘了,忘记八……八……”?

因为她知道他为了老八在报复老四,这报复的“果”应在了她的身上。

六、解读胤禛

在偌大的紫禁城,胤禛只有两个真正的亲人和知己:

十三和若曦。

三人结为牢不可破的“铁三角”。

中秋之夜,若曦告诉十三:

“我在男女之情上本就是个被动的人。

……我一面渴望着有人能诚心诚意地对我,可我又不相信这个宫廷里会有这样的人;如果我不能相信,那我的心总是无法真正敞开,去接纳他。

……我总是被动地等着对方付出,等着对方一点点让我相信,然后我才有可能打开我的心,慢慢喜欢上他。

正像若曦所希冀的,是胤禛先爱上若曦,诚心诚意地对她,向她敞开心扉,一点点让她相信,一步步走进了她的心。

若曦对胤禛可算是先定亲、后恋爱,逐步发展为知己,最后成为生死不渝的爱人。

如前所说,若曦当初选择胤禛,虽有避祸的算计,也基于对他政治理想的认同,知道他将是个好皇帝;其实还由于她早已在不知不觉中,被胤禛冷静清醒又直率真诚的言行所吸引和打动。

御花园中,胤禛让若曦就自己的隐私提问,她当真问了、他当真答了,恐怕当时两人同等震惊:

这是怎么样的一个女子?

这是怎么样的一个未来君王?

这一刻,他俩处于同一个精神高度,彼此平视,也不自觉地彼此欣赏。

胤禛惯于冷眼旁观,并观察入微。

从老十寿宴第一次见面开始,他一直关注若曦,琢磨若曦,以至于比若曦本人更了解她内心深处的想法。

若曦老早就惊诧:

我的心思在他面前竟然如此通透?

巧合的是若曦也一直关注胤禛,因为她知道胤禛终将成为雍正,为了今后日子好过,现在必须讨好他。

三年下来,不单胤禛就连十三也认为若曦是有情有意,这个误会怎么说得清?

面对若曦的抗拒,胤禛淡然而肯定地表白:

“当时我也许错解了你的意思”,“可我不后悔亲了你”;“有些事情虽是你起的头,但却由不得你说结束”;“总有一日,你会愿意带上它(我送的项链)的。

这表明胤禛确实对若曦动了真情,是认真的;而且他相信若曦终究会回应他的真情,因为他的情不是起于若曦的“倾国倾城”,以他对若曦的了解,他相信他们之间心有灵犀。

胤禛对若曦的感情是无私的,一切从若曦的立场出发。

他多次找机会有意似无意地提醒劝告若曦,要及早认清形势,采取对策,保护好自己。

若曦思想情绪出了状况,他总是及时出手帮到点子上:

若曦错认阿玛后惆怅失神,他带她游湖散心;若曦因老十闹休妻被康熙盘问后烦躁失态,他为她开解点拨;若曦打太监发泄闷气,他送来“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字帖……他对若曦从未说过一句假话,真正做到了坦诚相待:

若曦说出愿嫁他,虽然时机不对,但他分析形势后明确答应娶;若曦为十三被罚跪后,他知道亲事无望立即忍痛断情,后又多次表示“我很快会忘记一切”,只为了若曦能另有好归宿;若曦因他而拒婚被罚浣衣局洗衣,他虽发誓必定娶她,但当看出康熙仍惦记着若曦时,竟忍不住劝她回心转意早日脱出苦海……就是最后放若曦出紫禁城,又何尝不多半是为了迁就若曦,不愿意将她困在牢笼里;若果真单单是因为愤怒,以他的行事风格,更不可能放人。

胤禛和若曦性格互补,一个表面冷淡,一个天性活泼;但他们在根本方面有很多相似之处:

敢说真话,敢于面对真实;珍惜爱人的生命甚于珍惜自己;与爱人平等相待,不以爱的名义强迫对方,而是给爱人自由;对自己比对别人更严苛。

胤禛和十三从小一起长大,自然亲近,加之志同道合,凡事互不相瞒,彼此绝对信任。

胤禛觊觎皇位的心思不用说十三就明白,并心照不宣、配合默契地为之奋斗。

当胤禛对若曦动了心思,十三极力撮合;两人在一起后闹别扭,他又尽力调解。

若曦十八岁生日,三人品茶,若曦与十三谈笑对饮,胤禛默默陪坐一旁,含着笑意注视着他俩——他唯一亲爱的兄弟和唯一动心的女人,这应该是胤禛一生最温暖的记忆之一。

是老八毁了这份温暖。

因为老八的设计陷害,十三为保胤禛出头顶罪而被幽禁养蜂夹道,若曦又因为十三求情而被罚跪御花园,眼看两个亲人兼知己几天之内相继沦陷,横遭风雨摧残,自己不但不能出手相救反而要撇清干系,胤禛心头的伤痛惊怒绝非言语所能表达、外人所能体会。

这个伤痛一直延续了十年,十年中还不断加重。

此前,他只是冷眼观察、冷静琢磨,力图看透一切人一切事,只站在太子身后出主意、打圆场,从未主动出手伤人,却不料被老八无端下此毒手,可以想象他对老八会有多恨!

可以想象,在十年的煎熬中,他无时无刻不在设计着复仇。

所以他一旦出手,必制敌于死地:

“毙鹰事件”让老八再无问鼎的机会和能力;坐上龙椅之后,更对老八以牙还牙,罚跪、逼其休妻、幽禁致死。

然而,当胤禛坐上龙椅那一刻,“铁三角”就出现了裂痕。

首先是十三和他生分了,对他毕恭毕敬、礼数周全,不再是从前那个谈笑不羁的十三弟。

欣慰的是十三对他忠诚敬爱之心依旧,他们依旧为一致的治国理想而共同奋斗。

然而他与若曦,虽相守相亲,思想却渐行渐远,终成鸿沟。

历尽劫难终于相聚,他却不能理解若曦对紫禁城、对皇权的恐惧;为保护若曦而残杀宫女,为若曦报仇而严惩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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