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感湄公河.doc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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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感湄公河

伤感湄公河

　　有这样一种说法，一个人的品位上升到一定程度，他（她）的目光就会转向法国――他开始喝法国红酒、看法国心理片、读杜拉斯的小说、罗兰?

巴特日记她迷恋chanel香水、IV手袋、dior时装；他持久地向往巴黎圣母院的钟声、普罗旺斯的熏衣草，渴望去看一看左岸咖啡馆、香榭丽舍大道和卢浮宫里蒙娜丽莎的微笑…

　　我看到杜拉斯的小说及改编的电影《情人》，大约在92年，这一看，杜拉斯留在我心里不肯离去了。

也是这时，朋友送了一本《罗兰。

巴特日记》给我，我读了一部分。

至于喝法国红酒，也大体是从那时而起。

去巴黎圣母院、艾菲尔铁塔、香榭丽大道、卢浮宫、红磨坊也是92年的事。

这是不是有点不幸而言中呢?

当然，这些凑在一起，也有极大偶然性，并非刻意而为之，更没要去追赶什么时尚。

那年代没有法国、巴黎热呵，也没有什么中法文化年呵。

　　杜拉斯于我，有点像张爱玲于我，个中原因我说不清楚。

她们都是年龄大我很多很多的女作家?

我都是很晚才看到她们的小说的?

她们对我都有极强的震撼?

　　这是一片没有四季之分的、狭长的土地。

人们生活在同一个季节，同样的炎热，同样的单调。

湄公河。

亚热带。

轮渡，到西贡的轮渡。

岸上拥挤而嘈杂的人群。

轮船吐着浓浓的黑烟。

这是当年的西贡?

不知为什么，我对越南的电影有一种偏爱。

《八月照相馆》、《恋恋三季》、《三轮车夫》、《青木瓜之味》、《早安，越南》，我都很难忘。

不用说杜拉斯这位法国现代电影流派――左岸派的代表性作品了。

杜拉斯一生放纵欲望，《情人》就是见证：

　　看，由简?

玛尔琪饰演的法国少女出现了，在嘈杂的轮渡上。

烈日炎炎。

汽笛呜呜。

她才十五岁，头上戴着一顶并不考究却很出众的平檐男帽，玫瑰红色，有黑色宽饰的那种。

一袭真丝的连衫裙，无袖，开领很低，磨损得几乎快透明了。

腰间，扎了一条皮带。

脚上是一双高跟鞋。

从衣冠看，她家境不会很好。

她是太稚嫩了，发育并不成熟，胸部还是平坦的。

用现在的话来说，还没长开呢。

两条小辫子挂在胸前，她用了托卡隆香脂，想把双颊的雀斑遮盖，可雀斑还是依稀可见。

甲板上她孤零零的，她很随意地用臂肘支在船舷上，目光放在南海海面。

雾蒙蒙的阳光下，那顶红帽是这里唯一的色彩。

我很有幸，在日内瓦的图书沙龙的众多的图书之中，看见了法文版的《情人》，这书的封面，居然是“情人”电影中这位简?

玛尔琪少女。

那纤弱而有魅力的小女孩，被我摄入了我的镜头。

　　甲板上，由梁家辉饰演的，三十二岁的，来自中国东北抚顺的富家子弟，目光在法国少女身上凝聚了，他风度翩翩，一身欧式的、西贡银行界人士常穿的那种浅色柞绸西装，眼睛和皮鞋一样的贼亮。

少女知道他在看她。

她早就习惯了，在殖民地，白种女人经常是被注目的。

他吸着英国烟，胆怯地，向少女慢慢走来。

　　故事就这样开始了。

　　他拿出一支烟，递给她。

他的手在打颤。

　　她谢绝了。

　　他说，那么，你是从哪儿来的呢?

　　她说，我是沙沥女子学校校长的女儿。

　　他说，听说过校长夫人。

呵，你们在柬埔寨买的地，好像运气不佳?

是不是这样呢?

　　是的。

……你是谁呢?

　　我从巴黎回来，在巴黎读书，我也住在沙沥。

我可以送你回家吗?

　　她同意了。

　　到走下轮渡时，少女已经应邀登上了他的那辆黑色的利穆新轿车。

　　轿车绕过人群、摩托而远去。

车上，他的手摸索着，一点一点地伸过去，试探性的触及了她的手，见她没动，他大胆地握住了她的小手。

他把她送到了她的寄宿学校。

　　放学的时候，轿车停在校门外，他接走了她。

　　她上了车，就清楚会发生什么。

这也是她第一次避开她家做的事。

恍惚间，一种悲戚之感，一种倦怠无力突然出现。

她意识到，可能会为此终生抱憾。

她也感到了，他落入了她的掌握之中。

这时，她并不爱他。

真的，似懂非懂，或许，这样一来，会改变她周边的冷酷、压抑?

　　堤岸，离西贡有两公里。

湿热的唐人街。

拥挤而嘈杂。

电车。

人力车。

石阶。

斗笠。

小摊。

叫卖。

木瓜。

榴莲。

热汤和烤肉的香味。

临街简陋的木楼。

他终于把她带到了他的一处公寓。

木门伊呀而开，而闭。

阳光不可遏止地从百叶窗和门缝射进来。

室内的陈设是速成的。

他说，我没有去选一些好的家具。

她也没有要他打开百叶窗。

她有点茫然，心情也不怎么明确，似乎不得体，已经来了，也是势所必然。

既没有什么憎恶，什么反感，更没有什么期待，什么承诺。

只是，欲念这时无疑已经萌动。

　　他在颤抖，僵在那儿，似乎在等她说点什么，但她没有说什么。

他只顾说爱她，疯了似的爱她。

她本来可以说她不爱他，她没说。

最后，她还是说了：

我从来没有跟什么人到过一个房间。

我宁可你不爱我，即便是爱我，我也希望你像和别的女人那样，习惯做的那样。

　　他身体瘦瘦的，绵软无力，没有肌肉，也没有胡须，缺乏男性的刚劲，或许他有病初愈。

她抚摸他柔软的皮肤，摩挲那黄金一样的色彩。

他呻吟着，他在哭泣。

开始是痛苦的，痛苦过后，转入沉迷。

　　杜拉斯此时如是说“大海是无边的，无可比拟的，简单极了。

”

　　我想，这就是杜拉斯的笔力！

　　他给她洗浴，从一个双耳大瓮舀出清水，慢慢淋下，洗了很久。

然后，水淋淋地把她抱到床上，吹上风扇。

他就在一边吸他的英国烟，喝法国葡萄酒。

　　人的本能尽情爆发。

反复不辍，周而复始。

两人几近虚脱。

事毕，她说她需要钱，家里很穷……

　　电影表现了她的家，她家境是很窘迫。

拦海的地，被海浪冲没。

母亲偏执。

大哥骄纵。

　　他请她的一家在最好的中国大酒店吃饭。

两个哥哥只顾狼吞虎咽，不和他说话。

母亲吃完就打瞌睡了。

　　她手上戴上了硕大钻石戒。

　　他们交往了一年半，有执着的性爱，却毫无未来可言。

她被视为浪荡白人，为中国富家不屑。

他的婚姻十多年前就包办而定，这种既定，是中国封建特色的。

他接亲那天，他们只能远远而视。

可他成亲后，他无法忘却他心爱的法国少女，他不同意接受那个珠翠满头、金玉满身的女人。

拖了很长时间，再此下去，他将不能获得财产继承人的地位，他只好把对法国少女的爱欲潜入另一个女人。

他通过谎骗完成家族、上天和北方的祖先所期求他的一切。

　　她终于登上了去法国的大轮船。

当轮船发出第一声告别的汽笛鸣响，人们把跳板撤走，轮船离岸了。

她就要离开她的中国情人来，她哭了。

可在这时，她看见，在法国邮船公司停车场的边上，他的那辆黑色的利穆新轿车停在那里。

这是她熟悉的轿车，他一向坐在后面。

他的模样依稀可见，一动不动，沮伤颓唐。

她的手臂支在舷墙上，和他们第一次在渡船上时一样。

她知道他在看她，她也在看他。

她想，再过一会，她是再也看不到他了。

她终于看见那辆黑色汽车开走了。

最后汽车看不见了，港口消失了，接着，陆地消失了。

　　中国海、红海、印度洋、苏伊士运河……渐行渐远，渐行渐远……

　　大半个世纪过去了。

某天，在巴黎的一间堆满了书籍的房间里，一个进入暮年的老妇人，接到一个不期而遇的电话，在电话的另一头，有个男人，用浓郁的中国口音对她轻声说：

我仅仅想听听你的声音。

她说，是我，你好。

他是胆怯的，仍然和过去一样。

突然间，他的声音打颤了。

听到这颤抖的声音，她分辨出曾经熟悉的，曾经亲切的声音。

他说他知道她在写作，他曾经在西贡见到她母亲。

后来他不知道和她再说什么了。

再后来，他说和过去一样，他依然爱她，他根本不能不爱她，他说他爱她至死不渝……

　　这就是杜拉斯的《情人》。

　　失落的爱才会这样凄美。

　　这就是获得法国最高文学奖――龚古尔文学奖的《情人》。

　　那是1984年，这年，杜拉斯70岁。

　　导演让?

雅克?

阿诺，使电影《情人》毫无疑义地进入20世纪最经典的法国电影系列。

　　杜拉斯的《情人》在中国人气鼎沸，什么原因?

一说是王道乾不凡的译笔，创造了“杜拉斯语体”的中国版。

二说杜拉斯放肆的欲望表达，暗合了中国近些年物欲逐渐释放的现实。

三说是女人爱上杜拉斯这个情种的幸运，渴望自己也像她那样不断被爱的可能性。

　　不管怎样，《情人》和《广岛之恋》、《无耻之徒》、《劳儿之劫》、《恒河女》、《印度之歌》、《昂代斯玛先生的午后》、《副领事》等等，构成了杜拉斯星座，是不泯灭的。

　　有人说，玛格丽特?

杜拉斯是通往法国当代文化的一条通道，我想大抵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