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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家屏在阁,复请速决大计。

帝乃遣内侍传语,期以明年春夏,廷臣无所奏扰,即于冬间议行,否则待逾十五岁。

家屏以口敕难据,欲帝特颁诏谕,立具草进。

帝不用,复谕二十年春举行。

家屏喜,即宣示外廷,外廷欢然。

而帝意实犹豫,闻家屏宣示,弗善也,传谕诘责。

时行等合词谢,乃已。

明年秋,工部主事张有德以册立仪注请。

帝复以为激扰,命止其事。

国执争去,时行被人言,不得已亦去,锡爵先以省亲归,家屏遂为首辅。

以国谏疏己列名,不当独留,再疏乞罢。

不允,乃视事。

家屏制行端严,推诚秉公,百司事一无所挠。

性忠谠,好直谏。

册立期数更,中外议论纷然。

家屏深忧之,力请践大信,以塞口语,消宫闱衅。

  二十年春,给事中李献可等请豫教,帝黜之。

家屏封还御批力谏。

帝益怒,谴谪者相属。

家屏遂引疾求罢,上言:

  汉汲黯有言:

“天子置公卿辅弼之臣,宁令从臾承意陷主于不义乎!

”每感斯言,惕然内愧。

顷年以来,九阍重闭,宴安怀毒,郊庙不飨,堂陛不交。

天灾物怪,罔彻宸聪;

国计民生,莫关圣虑。

臣备员辅弼,旷职鳏官,久当退避。

今数月间,请朝讲,请庙飨,请元旦受贺,请大计临朝,悉寝不报。

臣犬马微诚,不克感回天意,已可见矣。

至豫教皇储,自宣早计,奈何厌闻直言,概加贬谪。

臣诚不忍明主蒙咈谏之名,熙朝有横施之罚,故冒死屡陈。

若依违保禄,淟涊苟容,汲黯所谓“陷主不义”者,臣死不敢出此,愿赐骸骨还田里。

  帝得奏不下。

次辅赵志皋亦为家屏具揭。

帝遂责家屏希名托疾。

家屏复奏,言:

  名非臣所敢弃,顾臣所希者,陛下为尧、舜之主,臣为尧、舜之臣,则名垂千载,没有余荣。

若徒犯颜触忌,抗争偾事,被谴罢归,何名之有!

必不希名,将使臣身处高官,家享厚禄,主愆莫正,政乱莫匡,可谓不希名之臣矣,国家奚赖焉?

更使臣弃名不顾,逢迎为悦,阿谀取容,许敬宗、李林甫之奸佞,无不可为,九庙神灵必阴殛臣,岂特得罪于李献可诸臣已哉!

  疏入,帝益不悦。

遣内侍至邸,责以径驳御批,故激主怒,且托疾要君。

“言涉至亲,不宜有怒。

事关典礼,不宜有怒。

臣与诸臣但知为宗社大计,尽言效忠而已,岂意激皇上之怒哉?

”于是求去益力。

或劝少需就大事。

家屏曰:

“人君惟所欲为者,由大臣持禄,小臣畏罪,有轻群下心。

吾意大臣不爱爵禄,小臣不畏刑诛,事庶有济耳。

”遂复两疏恳请。

诏驰传归。

家屏柄国止半载,又强半杜门,以戆直去国,朝野惜焉。

阅八年,储位始定。

遣官赍敕存问,赉金币羊酒。

又二年卒,年六十八。

赠少保,谥文端。

熹宗立,再赠太保,任一子尚宝丞。

  家屏家居时,朝鲜用兵。

贻书经略顾养谦曰:

“昔卫为狄灭,齐桓率诸侯城楚丘,《春秋》高其义;

未闻遂与狄仇,连诸侯兵以伐之也。

今第以保会稽之耻,激厉朝鲜,以城楚丘之功,奖率将吏,无为主而为客,则善矣。

”养谦不能用,朝鲜兵数年无功。

其深识有谋,皆此类也。

  陈于陛,字元忠,大学士以勤子也。

选庶吉士,授编修。

万历初,预修世、穆两朝实录,充日讲官。

累迁侍讲学士,擢詹事,掌翰林院。

疏请早建东宫。

十九年,拜礼部右侍郎,领詹事府事。

明年,改吏部,进左侍郎,教习庶吉士。

奏言元子不当封王,请及时册立豫教,又请早朝勤政,皆不报。

又明年,进礼部尚书,仍领詹事府事。

  于陛少从父以勤习国家故实。

为史官,益究经世学。

以前代皆修国史,疏言:

“臣考史家之法,纪、表、志、传谓之正史。

宋去我朝近,制尤可考。

真宗祥符间,王旦等撰进太祖、太宗两朝正史。

仁宗天圣间,吕夷简等增入真宗朝,名《三朝国史》。

此则本朝君臣自修本朝正史之明证也。

我朝史籍,止有列圣实录,正史阙焉未讲。

伏睹朝野所撰次,可备采择者无虑数百种。

倘不及时网罗,岁月浸邈,卷帙散脱,耆旧渐凋,事迹罕据。

欲成信史,将不可得。

惟陛下立下明诏,设局编辑,使一代经制典章,犁然可考,鸿谟伟烈,光炳天壤,岂非万世不朽盛事哉!

”诏从之。

二十二年三月,遂命词臣分曹类纂,以于陛及尚书沈一贯、少詹事冯琦为副总裁,而阁臣总裁之。

  其年夏,首辅王锡爵谢政,遂命于陛兼东阁大学士,入参机务。

疏陈亲大臣、录遗贤、奖外吏、核边饷、储将才、择边吏六事。

末言:

“以肃皇帝之精明,而末年贪黜成风,封疆多事,则倦勤故也。

今至尊端拱,百职不修,不亟图更始,后将安极。

”帝优诏答之,而不能用。

帝以军政失察,斥两都言官三十余人。

于陛与同官申救至再,又独疏请宥,俱不纳。

以甘肃破贼功,加太子少保。

乾清、坤宁两宫灾,请面对,不报。

乞罢,亦不许。

其秋,二品三年满,改文渊阁,进太子太保。

时内阁四人。

赵志皋、张位、沈一贯皆于陛同年生,遇事无龃龉。

而帝拒谏益甚,上下否隔。

于陛忧形于色,以不能补救,在直庐数太息视日影。

二十四年冬,病卒于位,史亦竟罢。

赠少保,谥文宪。

终明世,父子为宰辅者,惟南充陈氏。

世以比汉韦、平焉。

沈鲤,字仲化,归德人。

祖瀚,建宁知府。

鲤,嘉靖中举乡试。

师尚诏作乱,陷归德,已而西去。

鲤策贼必再至,急白守臣,捕杀城中通贼者,严为守具。

贼还逼,见有备,去。

奸人倡言屠城,将驱掠居民,鲤请谕止之,众始定。

四十四年,成进士,改庶吉士,授检讨。

大学士高拱,其座主又乡人也,旅见外,未尝以私谒。

  神宗在东宫,鲤为讲官。

尝令诸讲官书扇,鲤书魏卞兰《太子颂》以进,因命陈清大义甚悉。

神宗咨美,遂蒙眷。

比即位,用宫寮恩,进编修。

旋进左赞善。

每直讲,举止端雅,所陈说独契帝心。

帝亟称之。

连遭父母丧,帝数问沈讲官何在,又问服阕期,命先补讲官俟之。

万历九年还朝。

属当辍讲,特命展一日,示优异焉。

  明年秋,擢侍讲学士,再迁礼部右侍郎。

寻改吏部,进左侍郎。

屏绝私交,好推毂贤士,不使知。

十二年冬,拜礼部尚书。

去六品甫二年,至正卿。

素负物望,时论不以为骤。

久之,《会典》成,加太子少保。

鲤初官翰林,中官黄锦缘同乡以币交,拒不纳。

教习内书堂,侍讲筵,皆数与巨珰接,未尝与交。

及官愈高,益无所假借,虽上命及政府指,不徇也。

  十四年春,贵妃郑氏生子,进封皇贵妃。

鲤率僚属请册建皇长子,进封其母,不许。

未几,复以为言,且请宥建储贬官姜应麟等。

忤旨谯让。

帝既却群臣请,因诏谕少俟二三年。

至十六年,期已届,鲤执前旨固请,帝复不从。

  鲤素鲠亮。

其在部持典礼,多所建白。

念时俗侈靡,稽先朝典制,自丧祭、冠婚、宫室、器服率定为中制,颁天下。

又以士习不端,奏行学政八事。

又请复建文年号,重定《景帝实录》,勿称戾王。

大同巡抚胡来贡议移祀北岳于浑源,力驳其无据。

太庙侑享,请移亲王及诸功臣于两庑,毋与帝后杂祀。

进世庙诸妃葬金山者,配食永陵。

诸帝陵祀,请各遣,官毋兼摄。

诸王及妃坟祝版称谓未协者,率请裁定。

帝忧旱,步祷郊坛,议分遣大臣祷天下名山大川。

鲤言使臣往来驿骚,恐重困民,请刘斋三日,以告文授太常属致之,罢寺观勿祷,帝多可其奏。

郑贵妃父成宪为父请恤,援后父永年伯例,鲤力驳之。

诏畀葬资五千金,鲤复言过滥。

顺义王妻三娘子请封,鲤不予妃号,但称夫人。

真人张国祥言肃皇享国久长,由虔奉玄修所致,劝帝效之,鲤劾国祥诋诬导谀,请正刑辟。

事亦寝。

秦王谊璟故由中尉入继,而乞封其弟郡王,中贵为请,申时行助之,鲤不可。

唐府违帛请封妾子,执不从,帝并以特旨许之。

京师久旱,鲤备陈恤民实政以崇俭戒奢为本,且请减织造。

已,京师地震,又请谨天若戒,恤民穷。

畿辅大侵,请上下交修,词甚切。

帝以四方灾,敕廷臣修省,鲤因请大损供亿营建,振救小民。

帝每嘉纳。

  初,籓府有所奏请,贿中贵居间,礼臣不敢违,辄如志。

至鲤,一切格之,中贵皆大怨,数以事间于帝。

帝渐不能无疑,累加诘责,且夺其俸。

鲤自是有去志。

而时行衔鲤不附己,亦忌之。

一日,鲤请告,遽拟旨放归。

帝曰:

“沈尚书好官,奈何使去?

”传旨谕留。

时行益忌。

其私人给事中陈与郊为人求考官不得,怨鲤,属其同官陈尚象劾之。

与郊复危言撼鲤,鲤求去益力。

帝有意大用鲤,微言:

“沈尚书不晓人意。

”有老宫人从子为内竖者,走告鲤;

司礼张诚亦属鲤乡人内竖廖某密告之。

鲤并拒之,曰:

“禁中语,非所敢闻。

”皆恚而去。

鲤卒屡疏引疾归。

累推内阁及吏部尚书,皆不用。

二十二年,起南京礼部尚书,辞弗就。

  二十九年,赵志皋卒,沈一贯独当国。

廷推阁臣,诏鲤以故官兼东阁大学士,入参机务,与硃赓并命。

屡辞不允。

明年七月始入朝,时年七十有一矣。

一贯以士心夙附鲤,深忌之,贻书李三才曰:

“归德公来,必夺吾位,将何以备之?

”归德,鲤邑名,欲风鲤辞召命也。

三才答书,言鲤忠实无他肠,劝一贯同心。

一贯由此并憾三才。

鲤既至,即具陈道中所见矿税之害。

他日复与赓疏论。

皆弗纳。

楚假王被讦事起,礼部侍郎郭正域请行勘,鲤是之。

及奸人所撰《续忧危竑议》发,一贯辈张皇其事,令其党钱梦皋诬奏正域、鲤门生,协造妖言,并罗织鲤奸赃数事。

帝察其诬,不问。

而一贯辈使逻卒日夜操兵围守其邸。

已而事解,复谮鲤诅咒。

鲤尝置小屏阁中,列书谨天戒、恤民穷、开言路、发章奏、用大僚、补庶官、起废弃、举考选、释冤狱、撤税使十事,而上书“天启圣聪,拨乱反治”八字。

每入阁,辄焚香拜祝之,谗者遂指为诅咒。

帝取入视之,曰:

“此岂诅咒耶?

”谗者曰:

“彼诅咒语,固不宣诸口。

”赖帝知鲤深,不之信。

  先是,阁臣奏揭不轻进,进则无不答者。

是时中外扞格,奏揭繁,多寝不下。

鲤以失职,累引疾求退。

奖谕有加,卒不能行其所请。

三十二年,叙皮林功,加太子太保。

寻以秩满,加少保,改文渊阁。

  鲤初相,即请除矿税。

居位数年,数以为言。

会长陵明楼灾,鲤语一贯、赓各为奏,俟时上之。

一日大雨,鲤曰:

“可矣。

”两人问故,鲤曰:

“帝恶言矿税事,疏入多不视,今吾辈冒雨素服诣文华奏之,上讶而取阅,亦一机也。

”两人从其言。

帝得疏,曰:

“必有急事。

”启视,果心动,然不为罢。

明年长至,一贯在告,鲤、赓谒贺仁德门。

帝赐食,司礼太监陈矩侍,小珰数往来窃听,且执笔以俟。

鲤因极陈矿税害民状,矩亦戚然。

鲤复进曰:

“矿使出,破坏天下名山大川灵气尽矣,恐于圣躬不利。

”矩叹息还,具为帝道之。

帝悚然遣矩咨鲤所以补救者。

鲤曰:

“此无他,急停开凿,则灵气自复。

”帝闻,为首肯。

一贯虑鲤独收其功,急草疏上。

帝不怿,复止。

然越月果下停矿之命,鲤力也。

  鲤遇事秉正不挠。

压于一贯,志不尽行。

而是时一贯数被论,引疾杜门,鲤乃得行阁事。

皇孙生,诏赦天下。

中官请征茶蜡夙逋,鲤以戾诏旨,再执奏,竟报寝,帝乳母翊圣夫人金氏,其夫官都督同知,殁,请以从子继。

鲤言都督非世官,乃已。

真人张国祥谓皇孙诞生,己有祝釐功,乞三代诰命且世袭詹事主簿。

鲤力斥其谬,乃赉以金币。

帝惑中贵言,将察核畿辅牧地,谕鲤撰敕。

鲤言:

“近年以来,百利之源,尽笼于朝廷,常恐势极生变。

况此牧地,岂真有豪右隐占新垦未科者?

奸民所传,未足深信。

”遂止。

云南武弁杀税使杨荣。

帝怒甚,将遣官逮治。

鲤具陈荣罪状,请诛为首杀荣者,而贷其余,乃不果逮。

陕西税使梁永求领镇守事,亦以鲤言罢。

辽东税使高淮假进贡名,率所统练甲至国门。

鲤中夜密奏其不可,诏责淮而止。

时一贯虽称疾杜门,而章奏多即家拟旨,鲤力言非故事。

  鲤既积忤一贯,一贯将去,虑鲤在,贻己后忧欲与俱去,密倾之。

帝亦嫌鲤方鲠,因鲤乞休,遽命与一贯同致仕。

赓疏乞留鲤,不报。

既抵家,疏谢,犹极陈怠政之弊,以明作进规。

年八十,遣官存问,赉银币。

鲤奏谢,复陈时政要务。

又五年卒,年八十五。

赠太师,谥文端。

  于慎行,字无垢,东阿人。

年十七,举于乡。

御史欲即鹿鸣宴冠之,以未奉父命辞。

隆庆二年成进士。

改庶吉士,授编修。

万历初,《穆宗实录》成,进修撰,充日讲官。

故事,率以翰林大僚直日讲,无及史官者。

慎行与张位及王家屏、沈一贯、陈于陛咸以史官得之,异也。

尝讲罢,帝出御府图画,令讲官分题。

慎行不善书,诗成,属人书之,具以实对。

帝悦,尝大书“责难陈善”四字赐之,词林传为盛事。

  御史刘台以劾张居正被逮,僚友悉避匿,慎行独往视之。

及居正夺情,偕同官具疏谏。

吕调阳格之,不得上。

居正闻而怒,他日谓慎行曰:

“子吾所厚,亦为此耶?

”慎行从容对曰:

“正以公见厚故耳。

”居正怫然。

慎行寻以疾归。

居正卒,起故官。

进左谕德,日讲如故。

时居正已败,侍郎丘橓往籍其家。

慎行遗书,言居正母老,诸子覆巢之下,颠沛可伤,宜推明主帷盖恩,全大臣簪履之谊。

词极恳挚,时论韪之。

由侍讲学士擢礼部右侍郎。

转左,改吏部,掌詹事府。

寻迁礼部尚书。

慎行明习典制,诸大礼多所裁定。

先是,嘉靖中孝烈后升祔,祧仁宗。

万历改元,穆宗升祔,复祧宣宗。

慎行谓非礼,作《太庙祧迁考》,言:

“古七庙之制,三昭三穆,与太祖之庙而七。

刘歆、王肃并以高、曾、祖、祢及五世、六世为三昭三穆。

其兄弟相传,则同堂异室,不可为一世。

国朝成祖既为世室,与太祖俱百世不迁,则仁宗以下,必实历六世,而后三昭三穆始备。

孝宗与睿宗兄弟,武宗与世宗兄弟,韶穆同,不当各为一世。

世宗升,距仁宗止六世,不当祧仁宗。

穆宗升祔,当祧仁宗,不当祧宣宗。

”引晋、唐、宋故事为据,其言辨而核。

事虽不行,识者服其知礼。

又言:

“南昌、寿春等十六王,世次既远,宜别祭陵园,不宜祔享太庙。

”亦寝不行。

  十八年正月,疏请早建东宫,出阁讲读。

及冬,又请。

帝怒,再严旨诘责。

慎行不为慑,明日复言:

“册立臣部职掌,臣等不言,罪有所归。

幸速决大计,放归田里。

”帝益不悦,责以要君疑上,淆乱国本,及僚属皆夺俸。

山东乡试,预传典试者名,已而果然。

言者遂劾礼官,皆停俸。

慎行引罪乞休。

章累上,乃许。

家居十余年,中外屡荐,率报寝。

三十三年,始起掌詹事府。

疏辞,复留不下。

居二年,廷推阁臣七人,首慎行。

诏加太子少保兼东阁大学士,入参机务。

再辞不允,乃就道。

时慎行已得疾。

及廷谢,拜起不如仪,上疏请罪。

归卧于家,遂草遗疏,请帝亲大臣、录遣逸、补言官。

数日卒,年六十三。

赠太子太保,谥文定。

  慎行学有原委,贯穿百家。

神宗时,词馆中以慎行及临朐冯琦文学为一时冠。

李廷机,字尔张,晋江人。

贡入太学,顺天乡试第一。

万历十一年,会试复第一,以进土第二授编修。

累迁祭酒。

故事,祭酒每视事,则二生共举一牌诣前,大书“整齐严肃”四字。

盖高皇帝所制,以警师儒者。

廷机见之惕然,故其立教,一以严为主。

  久之,迁南京吏部右侍郎,署部事。

二十七年,典京察,无偏私。

尝兼署户、工二部事,综理精密。

奏行轸恤行户四事,商困大苏。

外城陵垣,多所缮治,费皆取公帑奇羡,不以烦民。

召为礼部右侍郎,四辞不允,越二年始受任。

时已进左侍郎,遂代郭正域视部事。

会楚王华奎因正域发其餽遗书,诬讦正域不法数事。

廷机意右楚王,而微为正域解。

大学士沈一贯欲藉妖书倾正域,廷机与御史沈裕、同官涂宗浚俱署名上趣定皦生光狱,株连遂绝。

三十三年夏,雷震郊坛。

既率同列条上修省事宜,复言今日阙失,莫如矿税,宜罢撤。

其冬,类上四方灾异。

秦王谊漶由中尉进封,其庶长子应授本爵,夤缘欲封郡王,廷机三疏力持。

王遣人居间,廷机固拒,特旨许之。

益府服内请封,亦持不可。

  廷机遇事有执,尤廉洁,帝知之。

然性刻深,亦颇偏愎,不谙大体。

楚宗人华勣以奏讦楚王,抚按官既拟夺爵,锢高墙,廷机授《祖训》谋害亲王例,议置之死。

言路势张,政府暨铨曹畏之,不敢出诸外,年例遂废。

礼部主事聂云翰论之,廷机希言路意,中云翰察典。

给事中袁懋谦劾之。

廷机求退,不允。

  时内阁止硃赓一人。

给事中王元翰等虑廷机且入辅,数阴诋之。

三十五年夏,廷推阁臣,廷机果与焉。

给事中曹于忭、宋一韩、御史陈宗契不可。

相持久之,卒列以上。

帝雅重廷机,命以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入参机务。

廷机三辞始视事。

元翰及给事中胡忻攻之不已,帝为夺俸,以慰廷机。

已而姜士昌、宋焘复以论廷机被黜,群情益愤。

廷机力辨求罢,又疏陈十宜去,帝慰谕有加。

明年四月,主事郑振先论赓十二罪,并及廷机。

廷机累疏乞休,杜门数月不出。

言者疑其伪,数十人交章力攻。

廷机求去不已,帝屡诏勉留,且遣鸿胪趣出,坚卧不起。

待命逾年,乃屏居荒庙,廷臣犹有繁言。

至四十年九月,疏已百二十余上,乃陛辞出都待命。

同官叶向高言廷机已行,不可再挽,乃加太子太保。

赐道里费,乘传,以行人护归。

居四年卒。

赠少保,谥文节。

  廷机系阁籍六年,秉政止九月,无大过。

言路以其与申时行、沈一贯辈密相授受,故交章逐之。

辅臣以齮晷受辱,屏弃积年而后去,前此未有也。

廷机辅政时,四川巡抚乔璧星锐欲讨镇雄安尧臣,与贵州守臣持议不决。

廷机力主撤兵,其后卒无事,议者称之。

闽人入阁,自杨荣、陈山后,以语言难晓,垂二百年无人,廷机始与叶向高并命。

后周如磐、张瑞图、林钎、蒋德璘、黄景昉复相继云。

  吴道南,字会甫,崇仁人。

万历十七年进士及第。

授编修,进左中允。

直讲东宫,太子偶旁瞩,道南即辍讲拱俟,太子为改容。

历左谕德少詹事。

擢礼部右侍郎,署部事。

历城、高苑牛产犊,皆两首两鼻,道南请尽蠲山东诸税,召还内臣,又因灾异言貂珰敛怨,乞下诏罪己,与天下更新。

皆不报。

寻请追谥建文朝忠臣。

京师久旱,疏言:

“天下人情郁而不散,致成旱灾。

如东宫天下本,不使讲明经术,练习政务,久置深闱,聪明隔塞,郁一也。

法司悬缺半载,谳鞫无人,囹圄充满,有入无出,愁愤之气,上薄日星,郁二也。

内藏山积,而闾阎半菽不充,曾不发帑振救,坐视其死亡转徙,郁三也。

累臣满朝荐、卞孔时,时称循吏,因权珰构陷,一系数年,郁四也。

废弃诸臣,实堪世用,一斥不复,山林终老,郁五也。

陛下诚涣发德音,除此数郁,不崇朝而雨露遍天下矣。

”帝不省。

  道南遇事有操执,明达政体。

朝鲜贡使归,请市火药,执不予。

土鲁番贡玉,请勿纳。

辽东议开科试士,以岩疆当重武,格不行。

父丧归。

服阕,即家拜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预机务,与方从哲并命。

三辞不允,久之始入朝。

故事,廷臣受官,先面谢乃莅任。

帝不视朝久,皆先莅任。

道南至,不获见,不敢入直。

同官从哲为言,帝令先视事,道南疏谢。

居数日,言:

“臣就列经旬,仅下瑞王婚礼一疏。

他若储宫出讲、诸王豫教、简大僚、举遗失、撤税使、补言官诸事,廷臣舌敝以请者,举皆杳然,岂陛下简置臣等意。

”帝优诏答之,卒不行。

迨帝因“梃击”之变,召见群臣慈宁宫。

道南始得面谢,自是不获再见。

  织造中官刘成死,遣其党吕贵往护,贵嗾奸民留己督造。

中旨许之,命草敕。

道南偕从哲争,且询疏所从进,请永杜内降,弗听。

鄱阳故无商税,中官为税使,置关湖口征课。

道南极言傍湖舟无所泊,多覆没,请罢关勿征,亦不纳。

  道南辅大政不为诡随,颇有时望。

岁丙辰,偕礼部尚书刘楚先典会试。

吴江举人沈同和者,副都御史季文子,目不知书,贿礼部吏,与同里赵鸣阳联号舍。

其首场七篇,自坊刻外,皆鸣阳笔也。

榜发,同和第一,鸣阳亦中式,都下大哗。

道南等亟检举,诏令覆试。

同和竟日构一文。

下吏,戍烟瘴,鸣阳亦除名。

  先是,汤宾尹科场事,实道南发之,其党侧目。

御史李嵩、周师旦遂连章论道南,而给事中刘文炳攻尤力。

道南疏辨乞休,颇侵文炳。

文炳遂极诋御史张至发助之。

道南不能堪,言:

“台谏劾阁臣,职也,未有肆口嫚骂者。

臣辱国已甚,请立罢黜。

”帝雅重道南,谪文炳外任,夺嵩等俸。

御史韩浚、硃堦救文炳,复诋道南。

道南益求去。

杜门逾年,疏二十七上,帝犹勉留。

会继母讣至,乃赐道里费,遣行人护归。

天启初,以覃恩即家进太子太保。

居二年卒。

赠少保,谥文恪。

  赞曰:

《传》称“道合则服从,不合则去”,其王家屏、沈鲤之谓乎!

廷机虽颇丛物议,然清节不污。

若于陛之世德,慎行之博闻,亦足称羽仪廊庙之选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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