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实秋经典散文阅读.doc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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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实秋经典散文阅读

梁实秋经典散文阅读

 

  梁实秋是中国著名的现当代散文家、学者、文学批评家、翻译家,并给中国文坛留下了两千多万字的著作,下面小编为大家带来梁实秋经典散文,供大家阅读!

  中年

  钟表上的时针是在慢慢的移动着的,移动的如此之慢,使你几乎不感觉到它的移动,人的年纪也是这样的,一年又一年,总有一天会蓦然一惊,已经到了中年,到这时候大概有两件事使你不能不注意。

讣闻不断的来,有些性急的朋友已经先走一步,很煞风景,同时又会忽然觉得一大批一大批的青年小伙子在眼前出现,从前也不知是在什么地方藏着的,如今一齐在你眼前摇晃,磕头碰脑的尽是些昂然阔步满面春风的角色,都像是要去吃喜酒的样子。

自己的伙伴一个个的都入蛰了,把世界交给了青年人。

所谓“耳畔频闻故人死,眼前但见少年多,”正是一般人中年的写照。

  从前杂志背面常有“韦廉士红色补丸”的广告,画着一个憔悴的人,弓着身子,手拊在腰上,旁边注着“图中寓意”四字。

那寓意对于青年人是相当深奥的。

可是这幅图画却常在一般中年人的脑里涌现,虽然他不一定想吃“红色补丸”,那点寓意他是明白的了。

一根黄松的柱子,都有弯曲倾斜的时候,何况是二十六块碎骨头拼凑成的一条脊椎?

年青人没有不好照镜子的,在店铺的大玻璃窗前照一下都是好的,总觉得大致上还有几分姿色。

这顾影自怜的习惯逐渐消失,以至于有一天偶然揽镜,突然发现额上刻了横纹,那线条是显明而有力,像是吴道子的“菁菜描”,心想那是抬头纹,可是低头也还是那样。

再一细看头顶上的头发有搬家到腮旁颔下的趋势,而最令人怵目惊心的是,鬓角上发现几根白发,这一惊非同小可,平夙一毛不拔的人到这时候也不免要狠心的把它拔去,拔毛连茹,头发根上还许带着一颗鲜亮的肉珠。

但是没有用,岁月不饶人!

  一般的女人到了中年,更着急。

哪个年青女子不是饱满丰润得像一颗牛奶葡萄,一弹就破的样子?

哪个年青女子不是玲珑矫健得像一只燕子,跳动得那么轻灵?

到了中年,全变了。

曲线都还存在,但满不是那么回事,该凹入的部份变成了凸出,该凸出的部份变成了凹入,牛奶葡萄要变成为金丝蜜枣,燕子要变鹌鹑。

最暴露在外面的是一张脸,从“鱼尾”起皱纹撒出一面网,纵横辐辏,疏而不漏,把脸逐渐织成一幅铁路线最发达的地图,脸上的皱纹已经不是熨斗所能烫得平的,同时也不知怎么在皱纹之外还常常加上那么多的苍蝇屎。

所以脂粉不可少。

除非粪土之墙,没有不可圬的道理。

在原有的一张脸上再罩上一张脸,本是最简便的事。

不过在上妆之前下妆之后容易令人联想起聊斋志异的那一篇《画皮》而已。

女人的肉好像最禁不起地心的吸力,一到中年便一齐松懈下来往下堆摊,成堆的肉挂在脸上,挂在腰边,挂在踝际。

听说有许多西洋女子用赶面杖似的一根棒子早晚混身乱搓,希望把浮肿的肉压得结实一点,又有些人干脆忌食脂肪忌食淀粉,扎紧裤带,活生生的把自己“饿”回青春去。

  有多少效果,我不知道。

  别以为人到中年,就算完事。

不。

譬如登临,人到中年像是攀跻到了最高峰。

回头看看,一串串的小伙子正在“头也不回呀汗也不揩”的往上爬。

再仔细看看,路上有好多块绊脚石,曾把自己磕碰得鼻青脸肿,有好多处陷井,使自己做了若干年的井底蛙。

回想从前,自己做过扑炉蛾,惹火焚身,自己做过撞窗户纸的苍蝇,一心想奔光明,结果落在粘苍蝇的胶纸上!

这种种景象的观察,只有站在最高峰上才有可能。

向前看,前面是下坡路,好走得多。

  施耐庵水浒序云:

“人生三十未娶,不应再娶;四十未仕,不应再仕。

”其实“娶”“仕”都是小事,不娶不仕也罢,只是这种说法有点中途弃权的意味,西谚云:

“人的生活在四十才开始。

”好像四十以前,不过是几出配戏,好戏都在后面。

我想这与健康有关。

吃窝头米糕长大的人,拖到中年就算不易,生命力已经蒸发殆尽。

这样的人焉能再娶?

何必再仕?

服“维他赐保命”都嫌来不及了。

我看见过一些得天独厚的男男女女,年青的时候楞头楞脑的,浓眉大眼,生僵挺硬,像是一些又青又涩的毛桃子,上面还带着挺长的一层毛。

他们是未经琢磨过的璞石。

可是到了中年,他们变得润泽了,容光焕发,脚底下像是有了弹簧,一看就知道是内容充实的。

他们的生活像是在饮窖藏多年的陈酿,浓而芳冽!

对于他们,中年没有悲哀。

  四十开始生活,不算晚,问题在“生活”二字如何诠释。

如果年届不惑,再学习溜|冰踢踺子放风筝,“偷闲学少年”,那自然有如秋行春令,有点勉强。

半老徐娘,留着“刘海”,躲在茅房里穿高跟鞋当做踩高跷般的练习走路,那也是惨事。

中年的妙趣,在于相当的认识人生,认识自己,从而作自己所能作的事,享受自己所能享受的生活。

科班的童伶宜于唱全本的大武戏,中年的演员才能担得起大出的轴子戏,只因他到中年才能真懂得戏的内容。

  女人

  有人说女人喜欢说谎;假如女人所捏撰的故事都能抽取版税,便很容易致富。

这问题在什么叫做说谎。

若是运用小小的机智,打破眼前小小的窘僵,获取精神上小小的胜利,因而牺牲一点点真理,这也可以算是说谎,那么,女人确是比较的富于说谎的天才。

有具体的例证。

你没有陪过女人买东西吗?

尤其是买衣料,她从不干干脆脆的说要做什么衣,要买什么料,准备出多少钱。

她必定要东挑西拣,翻天复地,同时口中念念有词,不是嫌这匹料子太薄,就是怪那匹料子花样太旧,这个不禁洗,那个不禁晒,这个缩头大,那个门面窄,批评得人家一文不值。

其实,满不是这么一回事,她只是嫌价码太贵而已!

如果价钱便宜,其他的缺点全都不成问题,而且本来不要买的也要购储起来。

一个女人若是因为炭贵而不升炭盆,她必定对人解释说:

“冬天升炭盆最不卫生,到春天容易喉咙痛!

”屋顶渗漏,塌下盆大的灰泥,在未修补之前,女人便会向人这样解释:

“我预备在这地方安装电灯。

”自己上街买菜的女人,常常只承认散步和呼吸新鲜空气是她上市的唯一理由。

艳羡汽车的女人常常表示她最厌恶汽油的臭味。

坐在中排看戏的女人常常说前排的头等座位最不舒适。

一个女人馈赠别人,必说:

“实在买不到什么好的……,”其实这东西根本不是她买的,是别人送给她的。

一个女人表示愿意陪你去上街走走,其实是她顺便要买东西。

总之,女人总欢喜拐弯抹角的,放一个小小的烟幕,无伤大雅,颇占体面。

这也是艺术,王尔德不是说过“艺术即是说谎”么?

这些例证还只是一些并无版权的谎话而已。

  女人善变,多少总有些哈姆雷特式,拿不定主意;问题大者如离婚结婚,问题小者如换衣换鞋,都往往在心中经过一读二读三读,决议之后再复议,复议之后再否决,女人决定一件事之后,还能随时做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做出那与决定完全相反的事,使人无法追随。

因为变得急速,所以容易给人以“脆弱”的印象。

莎士比亚有一名句:

“‘脆弱’呀,你的名字叫做‘女人!

’”但这脆弱,并不永远使女人吃亏。

越是柔韧的东西越不易摧折。

女人不仅在决断上善变,即便是一个小小的别针位置也常变,午前在领扣上,午后也许移到了头发上。

三张沙发,能摆出若干阵势:

几根头发,能梳出无数花头,讲到服装,其变化之多,常达到荒谬的程度。

外国女人的帽子,可以是一根鸡毛,可以是半只铁锅,或是一个畚箕。

中国女人的袍子,变化也就够多,领子高的时候可以使她象一只长颈鹿,袖子短的时候恨不得使两腋生风,至于钮扣盘花,滚边镶绣,则更加是变幻莫测。

“上帝给她一张脸,她能另造一张出来。

”“女人是水做的”,是活水,不是止水。

  女人善哭。

从一方面看,哭常是女人的武器,很少人能抵抗她这泪的洗礼。

俗语说:

“一哭二睡三上吊”,这一哭确实其势难当。

但从另一方面看,哭也常是女人的内心的“安全瓣”。

女人的忍耐的力量是伟大的,她为了男人,为了小孩,能忍受难堪的委曲。

女人对于自己的享受方面,总是属于“斯多亚派”的居多。

男人不在家时,她能立刻变成为素食主义者,火炉里能爬出老鼠,开电灯怕费电,再关上又怕费开关。

平素既已极端刻苦,一旦精神上再受刺激,便忍无可忍,一腔悲怨天然的化做一把把的鼻涕眼泪,从“安全瓣”中汩汩而出,腾出空虚的心房,再来接受更多的委曲。

女人很少破口骂人(骂街便成泼妇,其实甚少,)很少揎袖挥拳,但泪腺就比较发达。

善哭的也就常常善笑,迷迷的笑,吃吃的笑,格格的笑,哈哈的笑,笑是常驻在女人脸上的,这笑脸常常成为最有效的护照。

女人最像小孩,她能为了一个滑稽的姿态而笑得前仰后合,肚皮痛,淌眼泪,以至于翻筋斗!

哀与乐都像是常川有备,一触即发。

  女人的嘴,大概是用在说话方面的时候多。

女孩子从小就往往口齿伶俐,就是学外国语也容易琅琅上口,不像嘴里含着一个大舌头。

等到长大之后,三五成群,说长道短,声音脆,嗓门高,如蝉噪,如蛙鸣,真当得好几部鼓吹!

等到年事再长,万一堕入“长舌”型,则东家长,西家短,飞短流长,搬弄多少是非,惹出无数口舌;万一堕入“喷壶嘴”型,则琐碎繁杂,絮聒唠叨,一件事要说多少回,一句话要说多少遍,如喷壶下注,万流齐发,当者披靡,不可向迩!

一个人给他的妻子买一件皮大衣,朋友问他“你是为使她舒适吗?

”那人回答说:

“不是,为使她少说些话!

  女人胆小,看见一只老鼠而当场昏厥,在外国不算是奇闻。

中国女人胆小不至如此,但是一声霹雷使得她拉紧两个老妈子的手而仍战栗不止,倒是确有其事。

这并不是做作,并不是故意在男人面前做态,使他有机会挺起胸脯说:

“不要怕,有我在!

”她是真怕。

在黑暗中或荒僻处,没有人,她怕;万一有人,她更怕!

屠牛宰羊,固然不是女人的事,杀鸡宰鱼,也不是不费手脚。

胆小的缘故,大概主要的是体力不济。

女人的体温似乎较低一些,有许多女人怕发胖而食无求饱,营养不足,再加上怕臃肿而衣裳单薄,到冬天瑟瑟打战,袜薄如蝉翼,把小腿冻得作“浆米藕”色,两只脚放在被里一夜也暖不过来,双手捧热水袋,从八月捧起,捧到明年五月,还不忍释手。

抵抗饥寒之不暇,焉能望其胆大。

  女人的聪明,有许多不可及处,一根棉线,一下子就能穿入针孔,然后一下子就能在线的尽头处打上一个结子,然后扯直了线在牙齿上砰砰两声,针尖在头发上擦抹两下,便能开始解决许多在人生中并不算小的苦恼,例如缝上衬衣的扣子,补上袜子的破洞之类。

至于几根篾棍,一上一下的编出多少样物事,更是令人叫绝。

有学问的女人,创辟“沙龙”,对任何问题能继续谈论至半小时以上,不但不令人入睡,而且令人疑心她是内行。

  诗人

  有人说:

“在历史里一个诗人似乎是神圣的,但是一个诗人在隔壁便是个笑话。

”这话不错。

看看古代诗人画像,一个个的都是宽衣博带,飘飘欲仙,好像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辋川图”里的人物,弈棋饮酒,投壶流觞,一个个的都是儒冠羽衣,意态萧然,我们只觉得摩诘当年,千古风流,而他在苦吟时堕入醋瓮里的那付尴尬相,并没有人给他写书流传。

我们凭吊浣花溪畔的工部草堂,遥想杜陵野老典衣易酒卜居茅茨之状,吟哦沧浪,主管风骚,而他在耒阳狂啗牛炙白酒胀饫而死的景象,却不雅观。

我们对于死人,照例是隐恶扬善,何况是古代诗人,篇章遗传,好像是痰唾珠玑,纵然有些小小乖僻,自当加以美化,更可资为谈助。

王摩诘堕入醋瓮,是他自己的醋瓮,不是我们家的水缸,杜工部旅中困顿,累的是耒阳知县,不是向我家叨扰。

一般人读诗,犹如观剧,只是在前台欣赏,并无须厕身后台打听优伶身世,即使刺听得多少奇闻轶事,也只合作为梨园掌故而已。

  假如一个诗人住在隔壁,便不同了。

虽然几乎家家门口都写着“诗书继世长”,懂得诗的人并不多。

如果我是一个名利中人,而隔壁住着一个诗人,他的大作永远不会给我看,我看了也必以为不值一文钱,他会给我以白眼,我看看他一定也不顺眼。

诗人没有常光顾理发店的,他的头发作飞蓬状,作狮子狗状,作艺术家状。

他如果是穿中装的,一定像是算命瞎子,两脚泥;他如果是穿西装的,一定是像卖毛毯子的白俄,一身灰。

他游手好闲,他白昼作梦,他无病呻吟,他有时深居简出,闭门谢客,他有时终年流浪,到处为家,他哭笑无常,他饮食无度,他有时贫无立锥,他有时挥金似土。

如果是个女诗人,她口里可以衔只大雪茄;如果是男的,他向各形各色的女人去膜拜。

他喜欢烟、酒、小孩、花草、小动物——他看见一只老鼠可以作一首诗,他在胸口上摸出一只虱子也会作成一首诗。

他的生活习惯有许多与人不同的地方。

有一个人告诉我,他曾和一个诗人比邻,有一次同出远游,诗人未带牙刷,据云留在家里为太太使用,问之曰:

“你们原来共用一把么?

”诗人大惊曰:

“难道你们是各用一把么?

  诗人住在隔壁,是个怪物,走在街上尤易引起误会。

伯朗宁有一首诗《当代人对诗人的观感》,描写一个西班牙的诗人性好观察社会人生,以致被人误认为是一个特务,这是何等的讥讽!

他穿的是一身破旧的黑衣服,手杖敲着地,后面跟着一条秃瞎老狗,看着鞋匠修理皮鞋,看人切柠檬片放在饮料里,看焙咖啡的火盆,用半只眼睛看书摊,谁虐打牲畜谁咒骂女人都逃不了他的注意——所以他大概是个特务,把观察所得呈报国王。

看他那个模样儿,上了点年纪,那两道眉毛,亏他的眼睛在下面住着!

鼻子的形状和颜色都像魔爪。

某甲遇难,某乙失踪,某丙得到他的情妇——还不都是他干下的事?

他费这样大的心机,也不知得多少报酬。

大家都说他回家用晚膳的时候,灯火辉煌,墙上挂着四张名画,二十名女人给他捧盘换盏。

其实,这可怜的人过的乃是另一种生活,他就住在桥边第三家,新油刷的一幢房子,全街的人都可以看见他交叉着腿,把脚放在狗背上,和他的女仆在打纸牌,吃的是酪饼水果,十点钟就上床睡了。

他死的时候还穿着那件破大衣,没膝的泥,吃的是面包壳,脏得像一条薰鱼!

  这位西班牙的诗人还算是幸运的,被人当作特务,在另一个国度里,这样一个形迹可疑的诗人可能成为特务的对象。

  变戏法的总要念几句咒,故弄玄虚,增加他的神秘,诗人也不免几分江湖气,不是谪仙,就是鬼才,再不就是梦笔生花,总有几分阴阳怪气。

外国诗人更厉害,作诗时能直接的祷求神助,好像是仙灵附体的样子。

  一颗沙里看出一个世界,

  一朵野花里看出一个天堂,

  把无限抓在你的手掌里

  把永恒放进一刹那的时光。

  若是没有一点慧根的人,能说出这样的鬼话么?

你不懂?

你是蠢才!

你说你懂,你便可跻身于风雅之林,你究竟懂不懂,天知道。

  大概每个人都曾经有过做诗人的一段经验。

在“怨黄莺儿作对,怪粉蝶儿成双”的时节,看花谢也心惊,听猫叫也难过,诗就会来了,如枝头舒叶那么自然。

但是入世稍深,渐渐煎熬成为一颗“煮硬了的蛋”,散文从门口进来,诗从窗口出去了。

”嘴唇在不能亲吻的时候才肯唱歌。

”一个人如果达到相当年龄,还不失赤子之心,经风吹雨打,方寸间还能诗意盎然,他是得天独厚,他是诗人。

  诗不能卖钱,一首新诗,如拈断数根须即能脱稿,那成本还是轻的,怕的是像牡蛎肚里的一颗明珠,那本是一块病,经过多久的滋润涵养才能磨炼孕育成功,写出来到哪里去找顾主?

诗不能给富人客厅里摆设作装璜,诗不能给广大的读者以娱乐。

富人要的是字画珍玩,大众要的是小说戏剧,诗,短短一橛,充篇幅都不中用。

诗是这样无用的东西,所以以诗为业的诗人,如果住在你的隔壁,自然是个笑话。

将来在历史上能否就成为神圣,也很渺茫。

  下棋

  有一种人我最不喜欢和他下棋,那便是太有涵养的人。

杀死他一大块,或是抽了他一个车,他神色自若,不动火,不生气,好象是无关痛痒,使你觉得索然寡味。

君子无所争,下棋却是要争的。

当你给对方一个严重威胁的时候,对方的头上青筋暴露,黄豆般的汗珠一颗颗地在额上陈列出来,或哭丧着脸作惨笑,或咕嘟着嘴作吃屎状,或抓耳挠腮,或大叫一声,或长吁短叹,或自怨自艾口中念念有词,或一串串地噎嗝打个不休,或红头涨脸如关公,种种现象,不一而足,这时节你“行有馀力”便可以点起一支烟,或啜一碗茶,静静地欣赏对方的苦闷的象征。

我想猎人追逐一只野兔的时候,其愉快大概略相仿佛。

因此我悟出一点道理,和人下棋的时候,如果有机会使对方受窘,当然无所不用其极,如果被对方所窘,便努力作出不介意状,因为既然不能积极地给对方以苦痛,只好消极地减少对方的乐趣。

  自古博弈并称,全是属于赌的一类,而且只是比“饱食终日无所用心”略胜一筹而已。

不过弈虽小术,亦可以观人,相传有慢性人,见对方走当头炮,便左思右想,不知是跳左边的马好,还是跳右边的马好,想了半个钟头而迟迟不决,急得对方只好拱手认输。

是有这样的慢性人,每一着都要考虑,而且是加慢的考虑,我常想这种人如加入龟兔竞赛,也必定可以获胜。

也有性急的人,下棋如赛跑,劈劈拍拍,草草了事,这仍旧是饱食终日无所用心的一贯作风。

下棋不能无争,争的范围有大有小,有斤斤计较而因小失大者,有不拘小节而眼观全局者,有短兵相接,作生死斗者,有各自为战而旗鼓相当者,有赶尽杀绝一步不让者,有好勇斗狠同归于尽者,有一面下棋一面诮骂者,但最不幸的是争的范围超出了棋盘,而拳足交加。

有下象棋者,久而无声音,排闼视之,阒不见人,原来他们是在门后角里扭做一团,一个人骑在另一个人的身上,在他的口里挖车呢。

被挖者不敢出声,出声则口张,口张则车被挖回,挖回则必悔棋,悔棋则不得胜,这种认真的态度憨得可爱。

我曾见过二人手谈,起先是坐着,神情潇洒,望之如神仙中人,俄而棋势吃紧,两人都站起来了,剑拔弩张,如斗鹌鹑,最后到了生死关头,两个人跳到桌子上去了!

  笠翁《闲情偶寄》说弈棋不如观棋,因观者无得失心,观棋是有趣的事,如看斗牛、斗鸡、斗蟋蟀一般,但是观棋也有难过处,观棋不语是一种痛苦。

喉间硬是痒得出奇,思一吐为快。

看见一个人要入陷阱而不作声是几乎不可能的事,如果说得中肯,其中一个人要厌恨你,暗暗地骂你一声“多嘴驴!

”另一个人也不感激你,心想“难道我还不晓得这样走!

”如果说得不中肯,两个人要一齐嗤之以鼻,“无见识奴!

”如果根本不说,憋在心里,受病。

所以有人于挨了一个耳光之后还要抚着热辣辣的嘴巴大呼“要抽车,要抽车!

  下棋只是为了消遣,其所以能使这样多人嗜此不疲者,是因为它颇合人类好斗的本能,这是一种“斗智不斗力”的游戏。

所以瓜棚豆架之下,与世无争的村夫野老不免一枰相对,消此永昼;闹市茶寮之中,常有有闲阶级的人士下棋消遣,“不为无益之事,何以遣此有涯之生?

”宦海里翻过身最后退隐东山的大人先生们,髀肉复生,而英雄无用武之地,也只好闲来对弈,了此残生,下棋全是“剩馀精力”的发泄。

人总是要斗的,总是要勾心斗角地和人争逐的。

与其和人争权夺利,还不如在棋盘上抽上一车。

宋人笔记曾载有一段故事:

“李讷仆射,性卞急,酷好弈棋,每下子安祥,极于宽缓,往往躁怒作,家人辈则密以弈具陈于前,讷赌,便忻然改容,以取其子布弄,都忘其恚矣。

”(南部新书)。

下棋,有没有这样陶冶性情之功,我不敢说,不过有人下起棋来确实是把性命都可置诸度外。

我有两个朋友下棋,警报作,不动声色,俄而弹落,棋子被震得在盘上跳荡,屋瓦乱飞,其中棋瘾较小者变色而起,被对方一把拉住:

“你走!

那就算是你输了。

”此公深得棋中之趣。

  寂寞

  寂寞是一种清福。

我在小小的书斋里,焚起一炉香,袅袅的一缕烟线笔直地上升,一直戳到顶棚,好像屋里的空气是绝对的静止,我的呼吸都没有搅动出一点波澜似的。

我独自暗暗地望着那条烟线发怔。

屋外庭院中的紫丁香还带着不少嫣红焦黄的叶子,枯叶乱枝的声响可以很清晰地听到,先是一小声清脆的折断声,然后是撞击着枝干的磕碰声,最后是落到空阶上的拍打声。

这时节,我感到了寂寞。

在这寂寞中我意识到了我自己的存在--片刻的孤立的存在。

这种境界并不太易得,与环境有关,更与心境有关。

寂寞不一定要到深山大泽里去寻求,只要内心清净,随便在市廛里,陋巷里,都可以感觉到一种空灵悠逸的境界,所谓“心远地自偏”是也。

在这种境界中,我们可以在想象中翱翔,跳出尘世的渣滓,与古人同游。

所以我说,寂寞是一种清福。

  在礼拜堂里我也有过同样的经验。

在伟大庄严的教堂里,从彩色玻璃窗透进一股不很明亮的光线,沉重的琴声好像是把人的心都洗淘了一番似的,我感到了我自己的渺小。

这渺小的感觉便是我意识到我自己存在的明证。

因为平常连这一点点渺小之感都不会有的!

  我的朋友肖丽先生卜居在广济寺里,据他告诉我,在最近一个夜晚,月光皎洁,天空如洗,他独自踱出僧房,立在大雄宝殿的石阶上,翘首四望,月色是那样的晶明,蓊郁的树是那样的静止,寺院是那样的肃穆,他忽然顿有所悟,悟到永恒,悟到自我的渺小,悟到四大皆空的境界。

我相信一个人常有这样的经验,他的胸襟自然豁达寥廓。

  但是寂寞的清福是不容易长久享受的。

它只是一瞬间的存在。

世界有太多的东西不时的提醒我们,提醒我们一件煞风景的事实:

我们的两只脚是踏在地上的呀!

一只苍蝇撞在玻璃窗上挣扎不出去,一声“老爷太太可怜可怜我这个瞎子吧”,都可以使我们从寂寞中间一头栽出去,栽到苦恼烦躁的漩涡里去。

至于“催租吏”一类的东西打上门来,或是“石壕吏”之类的东西半夜捉人,其足以使人败兴生气,就更不待言了。

这还是外界的感触,如果自己的内心先六根不净,随时都意马心猿,则虽处在最寂寞的境地里,他也是慌成一片,忙成一团,六神无主,暴跳如雷,他永远不得享受寂寞的清福。

  如此说来,所谓寂寞不即是一种唯心论,一种逃避现实的现象吗?

也可以说是。

一个高韬隐遁的人,在从前的社会里还可以存在,而且还颇受人敬重,在现在的社会里是绝对的不可能。

现在似乎只有两种类型的人了,一是在现实的泥溷中打转的人,一是偶然也从泥溷中昂起头来喘口气的人。

寂寞便是供人喘息的几口新空气。

喘几口气之后还得耐心地低头钻进泥溷里去。

所以我对于能够昂首物外的举动并不愿再多苛责。

逃避现实,如果现实真能逃避,吾寤寐以求之!

  有过静坐经验的人该知道,最初努力把握着自己的心,叫它什么也不想,而是多么困难的事!

那是强迫自己入于寂寞的手段,所谓参禅入定完全属于此类。

我所赞美的寂寞,稍异于此。

我所谓的寂寞,是随缘偶得,无需强求,一刹间的妙悟也不嫌短,失掉了也不必怅惘。

但是我有一刻寂寞,我要好好地享受它。

  旅行

  我们中国人是最怕旅行的一个民族。

闹饥荒的时候都不肯轻易逃荒,宁愿在家乡吃青草啃树皮吞观音土,生怕离乡背井之后,在旅行中流为饿莩,失掉最后的权益——寿终正寝。

至于席丰履厚的人更不愿轻举妄动,墙上挂一张图画,看看就可以当“卧游”,所谓“一动不如一静”。

说穿了“太阳下没有新鲜事物”。

号称山川形胜,还不是几堆石头一汪子水?

我记得做小学生的时候,郊外踏青,是一桩心跳的事,多早就筹备,起个大早,排成队伍,擎着校旗,鼓乐前导,事后下星期还得作一篇《远足记》,才算功德圆满。

旅行一次是如此的庄严!

我的外祖母,一生住在杭州城内,八十多岁,没有逛过一次西湖,最后总算去了一次,但是自己不能行走,抬到了西湖,就没有再回来——葬在湖边山上。

  古人云:

“一生能着几雨屐?

”这是劝人及时行乐,莫怕多费几双鞋。

但是旅行果然是一桩乐事吗?

其中是否含着有多少苦恼的成分呢?

  出门要带行李,那一个几十斤重的五花大绑的铺盖卷儿便是旅行者的第一道难关。

要捆得紧,要捆得俏,要四四方方,要见棱见角,与稀松露馅的大包袱要迥异其趣,这已经就不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所能胜任的了。

关卡上偏有好奇人要打开看看,看完之后便很难得再复原。

“乘兴而来,兴尽而返。

”很多人在打完铺盖卷儿之后就觉得游兴已尽了。

在某些国度里,旅行是不需要携带铺盖的,好像凡是有床的地方就有被褥,有被褥的地方就有随时洗换的被单,——旅客可以无牵无挂,不必像蜗牛似的顶着安身的家伙走路。

携带铺盖究竟还容易办得到,但是没听说过带着床旅行的,天下的床很少没有臭虫设备的。

我很怀疑一个人于整夜输血之后,第二天还有多少精神游山逛水。

我有一个朋友发明了一种服装,按着他的头躯四肢的尺寸做了一件天衣无缝的睡衣,人钻在睡衣里面,只留眼前两个窟窿,和外界完全隔绝,——只是那样子有些像是KKK,夜晚出来曾经几乎吓死一个人!

  原始的交通工具,并不足为旅客之苦。

我觉得“滑竿”“架子车”都比飞机有趣。

“御风而行,冷然善也,”那是神仙生涯。

在尘世旅行,还是以脚能着地为原则。

我们要看朵朵的白云,但并不想在云隙里钻出钻进;我们要“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但并不想把世界缩小成假山石一般玩物似的来欣赏。

我惋惜米尔顿所称述的中土有“挂帆之车”尚不曾坐过。

交通工具之原始不是病,病在于舟车之不易得,车夫舟子之不易缠,“衣帽自看”固不待言,还要提防青纱帐起。

刘伶“死便埋我”,也不是准备横死。

  旅行虽然夹杂着苦恼,究竟有很大的乐趣在。

旅行是一种逃避,——逃避人间的丑恶。

“大隐藏人海,”我们不是大隐,在人海里藏不住。

岂但人海里安不得身?

在家园也不容易遁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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