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大经《鹤林玉露》乙编宋Word下载.doc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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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痕迹犹存。
左次魏和伯子诗云:
「銮坡蓬监两封书,道院东西各付渠。
干道圣人无固必,是非付与直哉鱼。
」词意亦佳,但当涂乃江东道院,容斋守南徐,非当涂也。
紫窄衫
渡江以来,士大夫始衣紫窄衫,上下如一。
绍兴九年,诏公卿长吏毋得以戎服临民,复用冠带。
论者以为扰,于是士大夫皆服凉衫。
干道中,李献之上言:
「会聚之际,颜色可憎,今陛下上承两宫,宜服紫衫为便。
」上从之。
盖人情乐简便久矣。
昔节孝先生徐仲车事母至孝,【昔节孝先生徐仲车事母至孝 「节孝先生徐仲车」,原作「孝节先生徐仲积」。
案,考宋史卷四五九卓行传,有「徐积字仲车,……事母至孝,朝夕冠带定省。
……赐谥节孝先生」之语,与文中所述合,原本名与谥皆误,据改。
】一日,竦然自省曰:
「吾以襕幞谒贵人,而不以见母,是敬母不如敬贵人也,不可。
」乃日具襕幞揖母,人皆笑之。
节孝行之终身。
近时静春先生刘子澄,朱文公高弟也,守衡阳,日以冠裳莅事。
宪使赵民则尝紫衫来见,子澄不脱冠裳见之。
【不脱冠裳见之 明活字本作「不脱冠肃之裳」。
】民则请免冠裳,子澄端笏肃容曰:
「戒石在前,小臣岂敢!
」民则皇恐,退具冠裳以见,然由是不相乐。
夫襕幞揖母,冠裳临民,常事也,而世俗且笑之,【且笑之 三字诸本无。
】且难之。
至于紫窄袖衫,乃戎服也,出于兵兴一时权宜,而相承至今不能改,然则古道何时而可复乎?
非孟
李泰伯着常语非孟子,后举茂材,论题出「经正则庶民兴」,【论题出经正则庶民兴 「出」,明活字本作「云」。
】不知出处,曰:
「吾无书不读,此必孟子中语也。
」掷笔而出。
晁说之亦着论非孟子,建炎中,宰相进拟除官,高宗曰:
「孟子发挥王道,说之何人,乃敢非之!
」勒令致仕。
【勒令致仕 「勒」,明活字本作「诏」。
】郑叔友着崇正论,亦非孟子曰:
「轲,忍人也,辨士也,仪、秦之流也。
战国纵横捭阖之士,皆发冢之人,而轲能以诗礼者也。
」余谓孟子以仪、秦之齿舌,明周、孔之肺肠,的切痛快,苏醒万世,此何可非!
泰伯所以非之者,谓其不当劝齐、梁之君以王耳。
昔武王伐纣,【昔武王伐纣 「伐」,原误作「代」,据诸本改。
】举世不以为非,而伯夷、叔齐独非之。
东莱吕先生曰:
「武王忧当世之无君者也,伯夷忧万世之无君者也。
」余亦谓孟子忧当世之无君者也,泰伯忧万世之无君者也。
此其特见卓论,真可与夷、齐同科,至于说之、叔友拾其遗说而附和之,则过矣。
匹士光国
平原、孟尝君养天下客,而未尝得一客。
张汤、公孙弘接天下士,而未尝得一士。
鲁仲连固不肯与鸣狗盗者伍也,汲长孺固不肯与奴颜婢息者齿也。
【不肯与奴颜婢息者齿也 「息」,明活字本并诸本作「膝」。
】若得一鲁仲连,则一客可以敌千客。
若得一汲长孺,则一士可以埒千士。
故山谷诗曰:
「匹士能光国,三孱不满隅。
」
不交近习
不主痈疽、瘠环,所以为孔子。
不礼臧仓、王驩,所以为孟子。
宋璟不与内侍交语,【不与内侍交语 「内」,明活字本作「近」。
】明皇深加奖叹。
【明皇深加奖叹 「奖叹」,诸本作「叹奖」。
】杜悰不从监军请选娼女入宫,【选娼女入宫 「娼女」,原作「宫女」。
案,新唐书卷一六六杜悰传有「武宗诏扬州监军取倡家女十七进禁中」语,故当作「娼女」是,据宽文本并诸本改。
】武宗知其有宰相才。
范纯夫为谏官,东邻宦官陈衍园亭在焉,衍每至园中,不敢高声,谓其徒曰:
【谓其徒曰 「谓」,原误作「请」,据诸本改。
】「范谏议一言到上前,吾辈不知死所矣。
」此其所以为范纯夫也,此其所以为元佑也。
王黼为宰相,与宦者梁师成邻居,【与宦者梁师成邻居 「宦」,原误作「官」,据诸本改。
】密开后户往来。
徽宗幸黼第,徘徊观览,偶见之,大不乐。
此其所以为王黼也,【此其所以为王黼也 「也」,原无,据上下文义并诸本补。
】此其所以为崇、观、政、宣也。
王定国赵德麟
东坡于世家中得王定国,于宗室中得赵德麟,奖许不容口。
定国坐坡累,谪宾州。
瘴烟窟里五年,面如红玉,尤为坡所敬服。
然其后乃阶梁师成以进,而德麟亦谄事谭稹。
绍兴初,德麟主管大宗正司,有旨令易环卫官,宰相吕颐浩奏曰:
「令畤读书能文,苏轼尝荐之,似不须易。
」高宗曰:
「令畤昔事谭稹,为清议所薄。
」竟易之。
士大夫晚节持身之难如此。
余观屈平之骚经曰:
「兰芷变而不芳兮,荃蕙化而为茅。
何昔日之芳艹兮,今直为此萧艾也?
岂其有他故兮,莫好修之害也!
」朱文公释之曰:
「世乱俗薄,【世乱俗薄 「俗」,原误作「浴」,据诸本并楚辞集注卷一改。
】士无常守,乃小人害之。
而以为莫如好修之害者,何哉?
盖由君子好修,而小人嫉之,使不容于当世,故中材以下,莫不变化而从俗,则是其所以致此者,反无有如好修之为害也。
」呜呼!
其崇、观、政、宣之时乎,宜二子之改节易行也。
妒妇喻
张无垢在越上作幕官,不请供给钱;
在馆中进书,不肯转官,人皆以为好名之过。
无垢曰:
「既请月俸,又受供给,偶然进书,又便受赏,于我心实有不安,此亦本分事,何名之好!
贪者往往不曾寻思,此心病也。
心有病,人安得知?
我知之,当自医。
别人既不自知病,反恶人医病,犹妇人妒者,非特妒其夫,又且妒人之夫,其惑甚矣。
」无垢此喻甚切。
世降俗薄,贪浊成风,反相与嗤笑廉者。
谀佞成风,反相与嗤笑直者。
软熟成风,反相与嗤笑刚者。
竞进成风,反相与嗤笑恬退者。
侈靡成风,反相与嗤笑俭约者。
傲诞成风,反相与嗤笑谦默者。
【反相与嗤笑谦默者 「嗤」,上数句诸本均作「非」;
又,「默」,原误作「嘿」,据诸本改。
】贾子云:
「莫邪为钝兮,铅刀为铦。
」东坡云:
「变丹青于玉莹兮,【变丹青于玉莹兮 「玉莹」,原误作「玉堂」,据诸本并经进东坡文集事略卷一屈原庙赋改。
】乃反谓子为非智。
」【乃反谓子为非智 同上书屈原庙赋作「彼乃谓子为非智」。
】风俗至于如此,岂不可哀!
诛曦诏
安子文与杨巨源、李好义合谋诛逆曦,矫诏之词曰:
「惟干戈省厥躬,朕既昧圣贤之戒;
虽犬马识其主,尔乃甘夷虏之臣!
邦有常刑,罪在不赦。
」词旨明白,乃好义姊夫杨君玉之词也。
曦年十许岁时,其父挺尝问其志,曦有不臣之语,其父怒,蹴之炉火中,灼其面,号「巴子」云。
古人称字
魏鹤山云:
「古人称字,最不轻。
仪礼:
子孙于祖祢皆称字。
孔门诸子,多称夫子为仲尼。
子思,孙也,孟子,又子思弟子也,亦皆称仲尼。
虽今人亦称之,而人不为怪。
游、夏之门人,皆字其师。
汉初唯子房一人得称字,中世有字其诸父,字其诸祖者,近世犹有后学呼退之,儿童诵君实之类。
」观鹤山此说,古人盖以称字为至重。
今世唯平交乃称字,稍尊稍贵者,便不敢以字称之,与古异矣。
鲁哀公诔孔子亦曰尼父,则君亦可以字臣。
周益公谓先君曰:
「寿皇每称东坡,唯曰子瞻而不名,其钦重如此。
静重
大凡应大变处大事,须是静定凝重,如周公之「赤舄几几」是也。
汉武帝因不移步识霍光,因不转盻识金日磾,亦是窥见他静定凝重处,故逆知其可以托孤寄命。
韩魏公之凝立,【韩魏公之凝立 「凝」,明活字本作「痴」。
】亦此类也。
欧阳公所谓「垂绅正笏,不动声色,而措天下于泰山之安」,形容得最好。
然魏公亦只是天资。
至如司马公则加以学力,尤不可及。
如更新法,傅钦之、苏子瞻劝其防后患,公起立拱手,仰视厉声曰:
「天若祚宋,必无此事。
」此惟有大力量,【此惟有大力量 原作「此必小大力量」,义不可通,据稗海本改。
】方能为此言。
张宣公云:
「使某当时应答,不过曰:
『苟利社稷,遑恤其它!
』只如此说已自好,安能如公之言,更不论一己利害。
想其平日所养,故临事发言,能如是中理,虽圣人不过如此说,近于终条理者矣。
问寝龙楼
绍熙甲寅,光宗以疾不能过宫,吾郡尹德邻初参太学,帘引诗题出「问寝龙楼晓」,德邻诗云:
「父母人皆有,仪刑自冕旒。
问安趋燕寝,拂晓过龙楼。
鹤驾严晨卫,鸡人彻夜筹。
慈闱天语接,飞栋月华收。
万姓齐呼舞,三宫款献酬。
小儒忧国切,几白九分头。
」学官击节,一时传诵。
自家他家
象山与罗春伯书云:
「宇宙无际,天地开辟,本只一家。
来书乃谓自家屋里人,不亦陋乎!
谓之自家,不知孰为他家?
古人但问是非邪正,不问自家他家。
君子之心,未尝不欲其去非而就是,舍邪而适正,其怙终不悛,则当为夬之上六矣。
舜于四凶,孔子于少正卯,亦治其家人耳。
」象山此论,可谓浑厚高明。
且以我朝言之,自庆历以前,无君子小人之名,所谓本只一家者也,故君子不受祸。
自庆历以后,君子小人之名始立,则有自家他家之分矣。
故君子之受祸,一节深于一节。
冬至奏对
丁常任,毘陵人,淳熙间为郎。
冬至日,上殿奏对。
玉音曰:
「晓来云物甚奇,卿曾见否?
」常任实不曾见,即对曰:
「岂惟臣见之,四海万姓皆见之。
」孝宗大喜曰:
「卿对甚伟。
」命除淮漕。
诗家喻愁
诗家有以山喻愁者,杜少陵云「忧端如山来,【忧端如山来 九家集注杜诗卷二自京赴奉先咏怀五百字作「忧端齐终南」。
】澒洞不可掇」,赵嘏云「夕阳楼上山重迭,未抵春愁一倍多」是也。
有以水喻愁者,李颀云「请量东海水,【李颀 原误作「李倾」,据诸本改。
】看取浅深愁」,李后主云:
「问君都有几多愁?
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秦少游云「落红万点愁如海」是也。
贺方回云:
「试问闲愁知几许,一川烟艹,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
」盖以三者比之愁多也,尤为新奇,兼兴中有比,意味更长。
经总钱
宣和中,大盗方腊扰浙中,王师讨之。
命陈亨伯以发运使经制东南七路财赋。
因建议如卖酒、鬻糟、商税、牙税与夫头子钱、楼店钱,皆少增其数,别历收系,谓之「经制钱」。
其后卢宗原颇附益之。
至翁彦国为总制使,仿其法,又收赢焉,谓之「总制钱」。
靖康之初,尝诏罢之。
军兴,议者再请施行,色目寖广,视宣和有加焉。
以迄于今,为州县大患。
初,亨伯之作俑也,其兄闻之,哭于家庙,谓剥民产,怨祸必及子孙。
厥后叶正则作外台,【叶正则作外台 「台」,原误作「稿」,据明活字本改。
】谓必尽去经总钱,而后天下乃可为,治平乃可望。
然中兴百年,非无圣君贤相,未闻有议及此者,是独何也?
论语
杜少陵诗云:
「小儿学问止论语,大儿结束随商贾。
」【大儿结束随商贾 「贾」,九家集注杜诗卷一三最能行作「旅」。
】盖以论语为儿童之书也。
赵普再相,人言普山东人,所读者止论语,盖亦少陵之说也。
太宗尝以此语问普,普略不隐,对曰:
「臣平生所知,诚不出此。
昔以其半辅太祖定天下,今欲以其半辅陛下致太平。
」普之相业,固未能无愧于论语,【固未能无愧于论语 「固」,原误作「因」,据诸本改。
】而其言则天下之至言也。
朱文公曰:
「某少时读论语便知爱,自后求一书似此者卒无有。
本政书
林勋,贺州人,绍兴中登进士第。
【绍兴中登进士第 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二六于建炎三年八月辛酉下载:
「广州州学教授林勋献本政书十三篇。
」宋史卷四二二林勋传载:
「林勋,贺州人,政和五年进士,为广州教授。
建炎三年八月,献本政书十三篇。
」据此,罗书云勋为绍兴中进士误。
】尝进本政书,欲渐复三代井田之法。
大略谓:
五尺为步,步百为亩。
亩百为顷,顷九为井。
井方一里,井十为通,通十为成。
成方十里,成十为终,终十为同。
同方百里,一同之地,提封万井,实为九万顷。
三分去二,为城郭市井、官府道路、山林川泽,与夫硗确不毛之地。
定其可耕与为民居者三千四百井,实为三万六百顷。
一顷之田,二夫耕之。
夫田五十亩,余夫亦如之,总二夫之田,则为百亩。
百亩之收,平岁为米五十石,上熟之岁,为米百石。
二夫以之养数口之家,盖裕如矣。
总八顷之税,为米十有六石,钱三贯二百文,此之谓什一。
井复一夫之税,以其人为农正,掌劝督耕耨赋税之事,但收十有五夫之税,总计三千四百井之税,为米五万一千石,为钱一万二千贯,以此为一同之率。
一顷之居,其地百亩,十有六夫分之。
夫宅五亩,总十有六夫之宅,为地八十亩。
余二十亩以为社学场圃,一井之人共之,使之朝夕群居,以教其子弟。
然贫富不等,未易均齐,夺有余以补不足,则民骇矣。
今宜立之法,使一夫占田五十亩以上者为良农,不足五十亩者为次农,其无田而为闲民,【其无田而为闲民 「为」,原脱,据诸本补。
】与非工商在官而为游惰末作者,皆为驱之使为隶农。
良农一夫以五十亩为正田,以其余为羡田。
正田毋敢废业,必躬耕之。
其有羡田之家,则无得买田,唯得卖田。
至于次农,则无得卖田,而与隶农皆得买羡田,以足一夫之数,而升为良农。
凡次农隶农之未能买田者,皆使之分耕良农之羡田,各如其夫之数,而岁入其租于良农。
如其俗之故,非自能买田及业主自收其田,皆毋得迁业。
若良农之不愿卖羡田者,宜悉俟其子孙之长而分之,官毋苛夺以贾其怨。
少须暇之,自合中制矣。
其书大略如此。
朱文公、张宣公皆喜其说,谓其有志复古。
然今时欲行经界,尚以为难,况均田乎?
元子宗子
横渠西铭曰:
「大君者,父母之宗子。
」其说本于召公。
召诰曰:
「有王虽小,元子哉!
」又曰:
「皇天上帝,改厥元子。
」元子即宗子也。
武王誓师之辞曰:
「亶聪明,作元后,元后作民父母。
」余谓父母之说,不如元子宗子之说意味深长。
盖谓之元子宗子,则天父地母,临之于上,诸弟之颠连无告者,责望于下,非特恻然于同胞之爱,且有所严惮而不敢隳其职分矣。
六和塔诗
李强父为昭文相,尝出六和塔,题诗云:
「往来塔下几经秋,【往来塔下几经秋 宋诗纪事卷六0引咸淳临安志李宗勉题六和塔诗作「经从塔下几春秋」。
】每恨无从到上头。
今日登临方觉险,【今日登临方觉险 「觉」,原误作「觅」,据诸本改。
又,同上书引作「今日始知高处险」。
】不如归去卧林丘。
」强父为相清正,谨守规矩,自奉如寒士,书卷不释手,薨于位,谥文清。
湖州生祠
嘉定间,杨伯子为湖州守,弹压豪贵,牧养小民,治声赫然,为三辅冠。
郡之士相与肖像祠于学宫,与工部尚书戴少望并祠。
伯子意不悦,会除浙东庾节,将行,辞先圣先师礼毕,与教官诸生坐于讲堂,【与教官诸生坐于讲堂 「教」,原误作「校」,据诸本改。
】命取所祠画像来,题诗其上云:
「面有忧民色,天知报国心。
三年风月少,两鬓雪霜深。
更莫留形迹,何曾废古今。
不如随我去,相伴老山林。
」遂卷藏而行。
当时士子有戏和其诗者,末句云:
「可怜戴工部,独树不成林。
黄陵庙诗
陆士规布衣工诗,秦桧喜之。
尝挟秦书干临川守,【尝挟秦书干临川守 「干」,原误作「于」,据诸本改。
】馈遗不满意,升堂嫚骂。
守惧,以书白秦自解。
秦怒陆甚,陆请见,不出。
然犹令其子小相者见之,问其近作。
陆诵其黄陵庙一绝云:
「东风吹草绿离离,路入黄陵古庙西,帝子不知春又去,乱山无主鹧鸪啼。
」小相入诵之。
秦吟赏再四,即命请见,待之如初。
杀人手段
宗杲论禅云:
【宗杲 原误作「宋杲」,据诸本并淳佑临安志辑逸卷七改。
】「譬如人载一车兵器,弄了一件,又取出一件来弄,便不是杀人手段。
我则只有寸铁,便可杀人。
」朱文公亦喜其说。
盖自吾儒言之,若子贡之多闻,弄一车兵器者也。
曾子之守约,寸铁杀人者也。
诗互体
「风含翠筱娟娟净,雨裛红蕖冉冉香。
」上句风中有雨,下句雨中有风,谓之互体。
杨诚斋诗云「绿光风动麦,白碎日翻池」亦然,上句风中有日,下句日中有风。
陈黄送秦少章
韩文公作欧阳詹哀词云:
「詹,闽人也,父母老矣,舍朝夕之养以来京师。
其心将以有得于是,而归为父母荣也。
虽其父母之心亦然,詹在侧,虽无离忧,其志不乐也。
詹在京师,虽有离忧,其志乐也。
」山谷送秦少章从苏公学云:
「斑衣儿啼真自乐,从师学道也不恶。
但使新年胜故年,即如常在郎罢前。
」后山云:
「士有从师乐,诸儿却未知。
欲行天下独,信有俗间疑。
秋入川原秀,风连鼓角悲。
目前豚犬类,未必慰亲思。
」二诗皆用韩意,而后山之味永。
陆象山云:
「男子生而以桑弧蓬矢,射天地四方,示有四方之志,此其父母教之望之第一义也。
颜子之家,一箪食,一瓢饮,在人不堪忧之地,而其子乃从其师周游天下,履宋、卫、陈、蔡之厄,而不以为悔。
此岂俚俗之人、拘曲之士所能知其义哉!
盖诚使此心无所放失,无所陷溺,全天之所予而无伤焉,则千万里之远,无异于亲膝。
不然,虽日用三牲之养,犹为不孝也。
」象山此说,尤更精透。
住山僧
有僧住山,或谋攘之。
僧乃挂草一双于方丈前,题诗云:
「方丈前头挂草鞋,流行坎止任安排。
老僧脚底从来阔,未必枯髅就此埋。
」余谓士大夫去就亦当如此。
杨诚斋立朝时,计料自京还家之裹费,贮以一箧,钥而置之卧所。
戒家人不许市一物,恐累归担,日日若促装者。
余又闻昔有京尹,忘其名,不携家,唯弊箧一担,每晨起,则撒帐卷席,食毕,则洗钵收箸,以拄杖撑弊箧于厅事之前,常若逆旅人将行者。
故击搏豪强,拒绝宦寺,悉无所畏。
余曩在太学,尝馆于一贵人之门。
一日,命市薪六百券,有卒微哂,谓其徒曰:
「朝士今日不知明日事,乃买柴六百贯耶!
」余因窃叹:
士大夫之见,有不如此卒者多矣。
奏疏贵简
刘平国云:
「奏疏不必繁多,为文但取其明白,足以尽事理,感悟人主而已。
」此论极好,如伊训、说命、无逸、立政所未论,只如诸葛孔明前后出师表,何尝费词!
近时如张宣公自都机入奏三札,陆象山为删定官轮对五札,皆可法。
闲居交游
自古士之闲居野处者,【自古士之闲居野处者 「自」,诸本作「昔」;
「者」,明活字本无。
】必有同道同志之士相与往还,故有以自乐。
陶渊明移居诗云:
「昔欲居南村,非为卜其宅。
闻多素心人,乐与数晨夕。
「邻曲时来往,【邻曲时来往 陶渊明集卷二移居作「邻曲时时来」。
】抗言谈在昔。
奇文共欣赏,疑义相与析。
」则南村之邻,岂庸庸之士哉!
杜少陵在锦里,亦与南邻朱山人往还,其诗云:
「锦里先生乌角巾,园收芋栗不全贫。
惯看宾客儿童喜,得食阶除鸟雀驯。
秋水纔深四五尺,野航恰受两三人。
白沙翠竹江村暮,相送柴门月色新。
「相近竹参差,相过人不知。
幽花欹满径,【幽花欹满径 「径」,九家集注杜诗卷二一过南邻山人水亭作「树」。
】野水细通池。
归客村非远,残尊席更移。
看君多道气,从此数追随。
」所谓朱山人者,固亦非常流矣。
李太白寻鲁城北范居士误落苍耳中诗云:
「忽忆范野人,闲园养幽姿。
「还倾四五酌,自咏猛虎词。
近作十日欢,远为千岁期。
【远为千岁期 「岁」,李太白全集卷二0寻鲁城北范居士失道作「载」。
】风流自簸荡,谑浪偏相宜。
」想范野人者,固亦可人之流也。
废心用形
列子曰:
「仲尼废心而用形。
」渊明诗云「形迹凭化往,灵府长独闲」,说得更好。
盖其自彭泽赋归之后,洒然悟心为形役之非,故其言如此。
果能行此,则静亦静,动亦静,虽过化存神之妙,不外是矣。
谓渊明不知道,可乎?
鹤林玉露卷之二 乙编
红友
常州宜兴县黄土村,东坡南迁北归,尝与单秀才步田至其地。
地主携酒来饷曰:
「此红友也。
」坡曰:
「此人知有红友,而不知有黄封,可谓快活。
」余尝因是言而推之,金貂紫绶,诚不如黄帽青蓑;
朱毂绣鞍,诚不如芒鞋藤杖;
醇醪养牛,【醇醪养牛 「养」,诸本作「豢」。
】诚不如白酒黄鸡;
玉户金铺,诚不如松窗竹屋。
无他,其天者全也。
【其天者全也 明活字本下有双行夹注云:
「图经误刊『红灰』为『红友』,韵府遂收于『友』字下,误人多矣。
如罗大经、周必大辈皆以为『友』,皆图经之误也。
宜兴志蒋捷诗「老去红灰酒瓮前」之句,可见自有知者。
彼田父巧言曰『红友』即『红灰』,自是造法用红灰。
弼记。
」案,罗氏言「红友」,盖本一续图经。
宋张世南游宦纪闻卷七云:
「往年邑簿朱冠卿,续编图经云:
『五十五里,地名黄土村。
坡公尝与单秀才,步田至焉。
地主以酒见饷,谓坡曰:
此红友也。
坡言:
此人知有红友,不知有黄封,真快活人也。
』」】
韩平原客
韩平原尝为南海尉,延一士人作馆客,【延一士人作馆客 「馆」,明活字本无。
】甚贤而文。
既别,音问杳不通。
平原当国,常思其人。
一日,忽来上谒,盖已改名登第数年矣。
一见欢甚,馆遇极厚。
尝夜阑酒罢,平原屏左右,促膝问曰:
「某谬当国秉,外间议论若何?
」其人太息曰:
「平章家族危如累卵矣,【平章家族危如累卵矣 「平章」,原作「平原」,审下文屡言「平章」,当作「平章」是,据诸本改。
】尚复何言?
」平原愕然问故。
对曰:
「是不难知也,椒殿之立,非出于平章,则椒殿怨矣。
皇子之立,非出于平章,则皇子怨矣。
贤人君子,自朱熹、彭龟年、赵汝愚而下,斥逐贬死,不可胜数,则士大夫怨矣。
边衅既开,三军暴骨,孤儿寡妇之哭声相闻,则三军怨矣。
并边之民死于杀掠,内地之民死于科需,则四海万姓皆怨矣。
丛是众怨,平章何以当之?
」平原默然久之曰:
「何以教我?
」其人辞谢再三。
固问,乃曰:
「仅有一策,主上非心黄屋,若急建青宫,开陈三圣家法,为揖逊之举,则皇子之怨可变而为恩,而椒殿退居德寿,虽怨无能为矣。
于是辅佐新君,涣然与海内更始,曩时诸贤,死者赠恤,生者召擢。
遣使聘虏,释怨请和,以安边境。
优犒诸军,厚恤死士,除苛解慝,尽去军兴无名之赋,使百姓有更生之意。
然后选择名儒,逊以相位,乞身告老,为绿野之游,则易危为安,转祸为福,或者其庶几乎!
」平原犹豫不能决,欲留其人,处以掌故。
其人力辞,竟去。
未几祸作。
咏鸥
杜少陵诗云「鸥行炯自如」,形容甚妙。
如召南大夫节俭正直,而退食委蛇;
彼都人士,行归于周,而从容有常,皆炯自如者也。
老瓦盆
「莫笑田家老瓦盆,自从盛酒长儿孙。
倾银注玉惊人眼,共醉终同卧竹根。
」盖言以瓦盆盛酒,与倾银壶而注玉杯者同一醉也,尚何分别之有。
由是推之,蹇驴布鞯,与金鞍骏马同一游也;
松床莞席,与绣帷玉枕同一寝也。
知此,则贫富贵贱,可以一视矣。
昔有仆嫌其妻之陋者,主翁闻之,召仆至。
以银杯瓦碗各一,酌酒饮之。
问曰:
「酒佳乎?
」对曰:
「佳。
」「银杯者佳乎?
瓦碗者佳乎?
「皆佳。
」主翁曰:
「杯有精粗,酒无分别,汝既知此,则无嫌于汝妻之陋矣!
」仆悟,遂安其室。
少陵诗意正如此。
而一本乃以「玉」字作「瓦」字,【乃以玉字作瓦字 「以」,诸本作「改」。
】失之矣。
去妇词
李太白去妇词云:
「忆昔初嫁君,小姑纔倚床。
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