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是一种谬误.do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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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情是一种谬误
马克斯·舒尔曼
（MaxShulman）
1查尔斯·兰姆是一个你难得遇到的性情快乐、气量宽宏的人。
他笔下的散文娓娓道来，无拘无束，如他写的《古瓷器》和《梦中的孩子》，意味隽永，令人难忘。
下面这篇文章比兰姆的作品更加自由奔放。
当然，用“无拘无束”来形容并不见得十分确切，也许用“轻松”、“柔和”或“轻松而有弹性”更为恰当。
2这篇文章到底是属于哪一类很难说清。
但它是一篇散文小品却是毫无疑问的。
它提出一个论点，举出很多例子，得出一个结论。
卡莱尔能写得更好吗？
罗斯金呢？
3这篇文章意在说明逻辑这么学问，一点都不枯燥迂腐，而是活泼清新，富于美感和激情，也使人触动，诸位不妨一读。
——作者注
4我这个人头脑冷静，逻辑性强、敏锐、精明、聪颖、深刻、机智——我集所有这些素质于一身。
我的大脑像发电机一样发达，像化学家的天平一样精准，又像手术刀一样锋利。
而且——你别忘了——我只有十八岁呀。
5年纪这样轻，智力又如此高超的人可不多。
拿在明尼苏达大学跟我同住一室的皮特·伯齐来说吧，他跟我年龄相同，经历相同，可蠢得像头驴。
小伙子年轻漂亮，脑子里却是一张白纸。
他好激动，情绪反复无常，思想上容易受别人影响，而最糟的一点是：
他爱赶时髦。
依我看，赶时髦就是绝对缺乏理智的表现。
看到一种新鲜花样就跟着跑，因为别人都在那么做，就身不由己地被卷进去傻干。
我看这简直是蠢到家了。
但皮特却不以为然。
6一天下午，我看见皮特躺在床上，脸上一副痛不可忍的表情，我马上便看出他是得了阑尾炎。
“别动”，我说，“可别吃泻药，我去请医生。
”
7“浣熊。
”他嘟囔着。
8“浣熊？
”我收住脚步问道。
9“我要一件浣熊皮大衣。
”他大哭了起来。
10我这才明白，他的毛病是出在精神方面，并不是哪儿不舒服。
“你为什么要浣熊皮大衣？
”
11“我早该知道，”他哭喊着，用拳头捶着太阳穴，“我早该知道查尔斯登舞再度流行，浣熊皮大衣也会跟着时兴的。
可我这笨蛋，钱都买了课本。
现在，浣熊皮大衣买不成了。
”
12“你是说，”我不相信地问道，“人们真的又要穿上浣熊皮大衣吗？
”
13“校园里所有的大人物哪个不穿？
你跑到哪儿去了？
”
14“图书馆。
”我说的这地方学校大人物不常去。
15他从床上一跃而起，在屋里踱来踱去。
“我非弄到一件浣熊皮大衣不可！
”他激动地说，“非弄到不可！
”
16“皮特，这是干什么？
冷静地想想嘛。
浣熊皮大衣不卫生，掉毛，气味难闻，分量特别重，又不好看，而且……”
17“你不懂，”他不耐烦地打断我的话，“这叫时髦，你就不想赶时髦？
”
18“不想。
”我坦率地回答。
19“但我想。
”他肯定地说：
“只要能弄到一件浣熊皮大衣，要什么我都给，什么都行！
”
20我的大脑——这件精密仪器——马上开动起来。
“什么都行？
”我问道，仔细地看着他。
21“什么都行！
”他声音响亮地说，态度很坚决。
22我搓着下巴颏，思索着。
巧极了，我知道哪儿能弄到浣熊皮大衣。
我父亲在读大学时就穿过一件，现在还在家里顶楼的箱子里放着。
恰巧皮特也有我想要的东西。
还说不上已经确实在他手中，但至少他有优先权。
我说的是他的女朋友波利·埃斯皮。
23波利·埃斯皮早已让我垂涎三尺了。
但我得特别指出，我想得到这妙龄女郎，决不是由于感情的驱使。
确实，她是个能使人春意萌动的姑娘。
可我不是那种让感情统治理智的人。
正是经过仔细的打算，完全出于理智上的原因，我才想到波利的。
24我是法学院的一年级生，用不了几年就要挂牌开业。
我很清楚一个合适的妻子对一个律师的前途是多么重要。
我发现几乎所有有作为的律师都是和美丽、文雅、而又聪明的女人结婚。
波利只差一条就完全满足这些条件。
25她漂亮。
虽然身段线条还没有钉在墙上的美女相片那么好，但我觉得时间会弥补这个缺欠。
她已经大致不差了。
26她温文尔雅。
我说的是她很有风度。
亭亭玉立，举止大方，安静稳重，让人一眼就能看出受过良好的教养。
吃东西时，她的动作很优美。
我曾经看见她在“舒适的校园之角”吃那里的名点——一块夹有几片带汁的酱肉和碎核桃仁的三明治，还有一小碟泡菜——手指一点儿也不沾湿。
27她不聪明。
事实上，恰好相反。
不过我相信有我的指导，她会变得聪明的。
无论如何，值得试一试，使一个漂亮的笨姑娘变聪明毕竟比使一个聪明的丑姑娘变漂亮更容易些。
28“皮特，”我说，“你在跟波利谈恋爱吧？
”
29“我看她是个讨人喜欢的姑娘，”他回答说，“但我不晓得是不是就可以叫做爱情。
你问这干吗？
”
30“你和她有什么正式的安排吗？
我是说你们是不是经常约会，或是诸如此类的情况。
……”我问。
31“没有，我们常常见面，但各自都还有别的约会。
你问这干吗？
”
32“还有没有别人使她特别喜欢的？
”我问。
33“那我可不知道，你问这干吗？
”
34我满意的点点头：
“这就是说，如果你不在，场地就是空着的啦。
是不是这么回事？
”
35“我想是的。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
36“没什么，没什么！
”我若无其事地说，把手提皮箱从壁橱里拿了出来。
37“你到哪儿去？
“皮特问。
38“回家过周末。
”我把一些什物扔进皮箱。
39“听着，”他抓住我的手焦急地说，“你回家时到你老爹那儿弄点钱来借给我买浣熊皮大衣，行吗？
”
40“也许比这更好一点呢。
”我神秘地眨着眼睛说，关上皮箱同他分手了。
41星期一早晨，我回到学校时对皮特说：
“你瞧！
”我猛地打开皮箱，那件肥大的毛茸茸发着怪味的宝贝露了出来，就是父亲1925年在他的施图茨比尔凯特牌汽车里穿过的那一件。
42“太好啦！
”皮特深表敬意地说。
他把两只手插进那件大衣，把头也埋了进去。
“太好啦！
”他足足重复了一、二十遍。
43“喜欢吗？
”我问道。
44“那还用说！
”他高声叫着，把那满是油腻的毛皮紧紧搂在怀里。
接着他眼中露出机警的神色：
“你要我拿什么来换呢？
”
45“你的女朋友。
”我毫不掩饰地说。
46“波利？
”他吓了一跳，结结巴巴的说：
“你要波利？
”
47“不错。
”
48他一把甩掉皮大衣，“那可不行！
”他斩钉截铁地说。
49我耸了耸肩膀：
“那好吧，如果你不想赶时髦，那就只好随你的便了。
”
50我在一把椅子上坐下来，假装读书，暗暗地斜眼瞟着皮特。
他不知如何是好。
他开始像面包店橱窗前的流浪儿那样看着那大衣，接着扭过头坚定地咬紧牙关。
然后又回头把目光投向大衣，脸上更加露出舍不得的样子，等他再扭过头，已经不那么坚定了。
他左看右看，越看越舍不得，决心也就越来越减弱了。
最后他再也不扭过头来，只是站在那儿贪婪地盯着皮大衣。
51“大概我们俩并不是在恋爱，也说不上经常约会或诸如此类的关系。
”他含含糊糊地说。
52“不错。
”我低声说。
53“波利对我算得了什么？
我对她又算得了什么？
”
54“根本算不了什么。
”我说。
55“不过是逢场作戏——不过是说说笑笑。
如此而已。
”
56“试试大衣吧。
”我说。
57他照办了。
大衣领子盖过了他的耳朵，下摆一直拖到脚面，他那样子就像是一大堆浣熊的尸体。
“挺合身。
”他快活的说。
58我从椅子上站起来。
“成交了吗？
”我说着，把手伸向他。
59他痛痛快快地接受了。
“算数。
”他跟我握了握手。
60第二天晚上我跟波利进行了第一次约会，这一次实际是我对她的考察。
我想弄清要下多大功夫才能使她的头脑达到我要求的标准。
我首先请她去吃饭。
“嘿，这顿饭够意思，”离开餐馆时她说。
我又带她去看电影。
“嘿，这片子真有劲，”走出剧场时她说。
最后我又送她回家。
“嘿，我玩得太高兴啦，”她和我道晚安时说。
61我回到我的房间，心情很沉重。
我对这任务的艰巨性估计得太低了。
这姑娘只是少得叫人吃惊，而且光给她补充知识还不够，首先得教她学会思考。
这工作可够难做的，一开始我真想把她还给皮特算了，但一想到她那充满魅力的身体，她那进屋时的姿态，她那拿刀叉的动作，我又决定再努力一下。
62我开始有步骤地干起来，就像我做其他的事一样。
我给她上逻辑课。
恰好我是个学法律的，自己也正在学逻辑，对一切都了如指掌。
“波利，”当我接她去赴第二次约会时我对她说，“今晚上咱们去‘小山’谈谈好吗？
”
63“嗷，好极了，”她回答说。
对这姑娘我只能说，像她这么好商量的人可真少见。
64我们到了“小山”。
这是校园里人们幽会的地方。
我们坐在一棵老橡树下，他用期待的目光看着我。
“我们谈点啥呢？
”她问。
65“逻辑。
”
66她想了一下，觉得不错，说道：
“太好了。
”
67“逻辑，”我清了清嗓子说，“就是思考的科学。
为了能正确的进行思考，我们必须首先学会判别一些常见的逻辑上的谬误。
今晚上我们就来谈这些。
”
68“我的天啦！
”她喊着，高兴地拍着手。
69我打了个寒战，但还是鼓起勇气说下去。
“首先我们来分析一下被称为（1、绝对判断的谬误）。
”
70“快说罢。
”她催促着，眼睫毛一忽一闪地。
71“绝对判断指的是根据一种无条件的概括作出的论断。
比方说，运动是有益的，因此人人都应当运动。
”
72“我同意，”波利认真地说。
“运动可真有意思，锻炼身体，好处太多啦！
”
73“波利，”我温和的说，“这个论点是个谬误。
运动有益是一种无条件的概括。
比方说，如果你有心脏病，运动就是有害的、不好的，有许多人医生就不准他们运动。
你必须给这种概括加上条件限制。
你得说，一般地说运动是有益的，或者说对大多数人是有益的。
否则就是犯了绝对判断的错误。
你懂吗？
”
74“不懂。
”她坦率的说。
“这可是有意思，说下去！
说下去！
”
75“我看你最好别扯我袖子。
”我对她说。
等她松了手，我继续说：
“接下去我们谈一种被称为草率概括（2、译为“轻率概括”）的谬误。
你仔细听：
你不会讲法语，我不会讲法语，皮特不会讲法语，因此我就很可能概括地说在明尼苏达大学谁也不会讲法语。
”
76“真的？
”她惊奇地说，“谁也不会？
”
77我压住火气。
“波利，这是一个谬误。
这个概括做得太草率了。
能使这个结论成立的例证太少了。
”
78“你还知道其他的谬误吗？
”她气喘嘘嘘地说。
“这甚至比跳舞还够味呢。
”
79我极力使自己不要灰心。
我真拿这姑娘没办法，一点办法都没有。
可是，如果我不能坚持，那就太没用场了。
我继续讲下去。
80“接下去是被称为‘牵强附会’（3、译为‘强加因果’或者是‘错为因果’）的谬误。
听着：
我们别带比尔去野餐。
每次带他一起去，天就下雨。
”
81“我就见过这样的人，”她感慨地说。
“我们家那边有个女孩子，名字叫尤拉·蓓克尔。
从没有例外，每次我们带她去野餐……”
82“波利，”我厉声说，“这是个谬误，下雨并不是尤拉·蓓克尔造成的。
下雨和她毫无关系。
如果你责怪尤拉·蓓克尔，你就是犯了牵强附会的错误。
”
83“我以后再不这样了。
”她懊悔地保证说。
“你生我的气了吗？
”
84我深叹了一口气：
“不，波利，我没生气。
”
85“再给我讲些别的谬误吧。
”
86“好，让我们来看看矛盾前提（4、译为‘自相矛盾’）。
”
87“行，行。
”她叽叽喳喳地叫着，两眼闪出快乐的光芒。
88我皱了皱眉，但仍旧勇往直前。
“这里有一个矛盾前提的例子：
如果上帝是万能的，他能造出一块连他自己也搬不动的大石头吗？
”
89“当然能。
”她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90“但是如果他是万能的，他就能搬动那块石头。
”我提醒她。
91“是嘛。
”她若有所思地说。
“嗯，我猜想他造不出那样的石头。
”
92“但他是万能的啊。
”我又提醒她。
93她用手抓了抓她那漂亮而空虚的脑袋。
“我全搞糊涂了。
”她承认说。
94“你确实是糊涂了。
因为一个论点的各个前提如果是互相矛盾的，这论点就根本不能成立。
如果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就不可能有一种不可移动的物体。
如果有一种不可移动的物体，就不可能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懂吗？
”
95“再给我讲些这类新奇的玩意吧。
”她恳切地说。
96我看了看表。
“我想天大概已经太晚了。
现在我送你回去。
你把所学的东西复习一遍，我们明晚上再来上一课。
”
97我把她送到女生宿舍。
在那里她向我保证这个晚上她过得特别痛快。
我闷闷不乐地回到我的房间。
皮特正睡在床上，鼾声如雷。
那件浣熊皮大衣像一头可怕的野兽趴在他脚边。
我一时曾想把他叫醒，告诉他可以把自己的女朋友要回去了。
看来我的计划肯定要落空了，那姑娘的脑袋一点儿也灌不进逻辑。
98但我回头一想，既然已经浪费了一个晚上，就再搭上一个晚上吧。
天晓得，也许她头脑里的死火山中的什么地方还有些火星没熄灭呢。
也许我能用什么办法把这些火星扇成熊熊烈焰。
显然，成功的希望并不大，但我还是决定再试一次。
99第二天晚上我们又坐在那棵橡树下。
我说：
“今晚我们谈的第一个谬误叫做‘文不对题’（5、译为‘祈求同情’或者‘诉诸情感’）。
”
100她高兴的都发抖了。
101“注意听，”我说，“一个人申请工作，当老板问他具备什么条件时，他回答说，他家中有妻子和六个孩子。
妻子已经完全残废了，孩子们没吃没穿，脚上没有鞋子，睡觉没有床，屋里生不起火，眼看冬天就要到了。
”
102两行热泪顺着波利粉红的面颊滚落。
“啊，这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她抽泣着说。
103“是很可怕。
”我同意地说。
“但这决不是论点。
那人根本没回答老板所提的关于他的条件的问题，他反而乞求老板的同情。
他犯了文不对题的错误。
你懂吗？
”
104“你带手帕了吗？
”她大声哭着说。
105我把一方手帕递给他。
当她擦眼泪时我竭力防止自己失声大骂。
“接下去，”我小心地控制声调说。
“我们还要讨论错误类比。
（6、又译‘机械类比’）。
这里有一个例子，应当允许学生们考试时看教科书。
既然外科医生做手术时可以看X光片，律师在审讯时可以看案由，木匠造房子时可以看蓝图，为什么学生考试时不可以看教科书？
”
106“妙极了！
”她激动说。
“这可是多少年来我听到的最妙的主意。
”
107“波利，”我不耐烦地说，“这个论点根本是错的。
学生参加考试是为了测验他们掌握所学知识的情况，而医生、律师和木匠并不是去考试，情况完全不一样。
你不能在不同的情况之间进行类比。
”
108“我还是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波利说。
109“嗐。
”我咕噜着，坚持往下说：
“接下去我们要试试与事实相反的假设（7、即：
不符合事实的假设）。
”
110波利的反应是：
“这倒不错。
”
111“你听着，如果居里夫人不是碰巧把一张照相底片放在装有沥青铀矿石的抽屉里，那么人们现在还不会知道镭。
”
112“对，对，”波利点头称是。
“你看过那场电影吗？
哦，真过瘾。
沃尔特·皮金演得太好了。
我是说他让我着迷了。
”
113“如果你能暂时忘掉皮金先生，”我冷冷地说，“我就愿意指出这个说法是错误的。
也许居里夫人以后会发现镭的，也许由别人来发现，也许还会发生其他情况。
你不能从一个错误的假定出发，然后又从中得到任何站得住脚的结论。
”
114“应当让沃尔特·皮金多拍些影片，”波利说，“我几乎再看不到他了。
”
115一个活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我决定再试一次。
但只能一次。
“下一个谬误叫做井里防毒（8、又译‘人身攻击’）。
”
116“多聪明！
”她咯咯笑了起来。
117“两个人正进行一场辩论。
第一个人站起来说：
‘我的论敌是个臭名昭著的骗子。
他要说的任何一句话你们都不可相信。
……’波利，现在你想想，好好想想，这话错在哪里？
”
118我凝神地看着她。
她眉头紧锁，突然她眼中闪出一道智慧的光芒——这是我从未看到的。
“这不公平，”她气愤地说，“太不公平了，如果第一个人不等第二个人开口就说他是骗子，那第二个人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
119“对！
”我高兴的喊了起来，“百分之百的对，是不公平，第二个人还没喝井水，第一个人就在井里放毒了。
他不等第二个人开口就已经毁伤了他……波利，我为你感到骄傲。
”
120“瞎扯。
”她低声说，欢喜得脸都红了。
121“你看，我亲爱的，这些问题并不深奥。
你只要精力集中，就能对付。
思考——分析——作出判断——就这样，让我们把学习过的东西都复习一下。
”
122“来吧。
”她说着把手往上一晃。
123看到波利并不完全是个傻瓜，我的劲头上来了，开始把对她讲过的一切统统耐心地复述了一遍。
我一个一个地举出例子，指出她思考中的种种错误，锲而不舍地一直讲下去。
这好比挖掘一条隧道，开始时只有劳累、汗水和黑暗，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光明，甚或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光明。
但我坚持着，我凿啊，挖啊，刮啊，终于得到了报酬。
我看到了一线光亮，那光亮越来越大，最后太阳光洒进来，一切都豁然开朗了。
124我为此辛辛苦苦地进行了五个晚上，但功夫没有白费。
我使波利变成了一个逻辑学家：
我已经教她学会了思考。
我的任务完成了。
她到底配得上我了。
她会成为我称心如意的妻子，我许多豪华公馆里体面的女主人，我教养良好的儿女们的合格的母亲。
125千万不要以为我不爱这姑娘，恰好相反。
正如皮格马利翁对自己塑造的完美的少女像珍爱备至，我也对波利一往情深了。
我决定下次见面时把我的感情向她倾吐。
把我们之间的关系从学术式的转为爱情的，已经到时候了。
126“波利，”当我们又坐在我们的橡树下时我说：
“今晚上咱们不讨论什么谬误了。
”
127“怎么啦？
”她很失望。
128“亲爱的，”我说着，奖给她一次爱昵的微笑，“咱们已经一块度过了五个晚上了。
我们相处的太好了。
很清楚咱们两个十分相配。
”
129“草率概括。
（前文第二种错误：
轻率概括）”波利明快地说。
130“你是说——”
131“草率概括。
”她又说了一遍。
“你怎么能仅仅凭着五次约会就说咱们是很相配的呢？
”
132我咯咯一笑，觉得很有意思。
这可爱的小家伙功课学的可真不错。
“亲爱的，”我宽容地拍打着她的手说，“五次约会已经不少了。
因为你用不着把整个蛋糕吃下去才知道蛋糕的好味道。
”
133“错误类比，（前文第六种错误）”波利敏捷地说，“我可不是蛋糕，我是个女孩子。
”
134我又笑了一声，但这次不那么感到有意思了。
大概这可爱的孩子功课学的太好了。
我决定改变策略。
显然最好的办法就是明白、有力和直截了当地表示爱情了。
我沉默了片刻，用我的特别发达的大脑挑选着适当的词句。
然后我开始说：
135“波利，我爱你，对我来说你就是整个世界，是月亮，是星星，是我命中的天上星宿。
我亲爱的，请你记住你要和我想爱，因为你如果不这样做，人生就没意义了。
而我会萎靡不振，茶不思，饭不想，到处飘荡，成为一个步履蹒跚，双目凹进的躯壳。
”
136我交叠着手臂站在那里，心想这一下总可以了。
137“文不对题。
（前文第五种错误：
乞求同情）”波利说。
138我紧咬牙关。
我不是皮格马利翁，我成了弗兰肯斯坦因了。
魔鬼卡住了我的脖子，我拼命击退涌上心头的阵阵痛苦。
不惜任何代价，我必须保持冷静。
139“好了，波利，”我强装笑脸地说。
“这些谬误你已经学到家了。
”
140“这可说对了。
”她起劲地点头说道。
141“可是波利，这一切都是谁教给你的？
”
142“你教的。
”
143“还是啊，那你总得感谢我呀，我亲爱的，对吧？
要是没有我，你决学不到有关谬误的功课的。
”
144“与事实相反的假设（前文第七种错误：
错误的假设）。
”她脱口而出。
145我把额头上的汗珠甩掉。
“波利，”我声音嘶哑地说道，“不要那么死板地去接受这些东西。
我是说那只是在课堂上讲讲的，你要知道学校里学的东西跟现实生活毫不相关。
”
146“绝对判断。
（前文第一种错误）”她说道，嬉笑地向我摇摇头。
147这一下可炸了。
我猛地跳起来，像一头公牛似的吼叫着。
“你想不想跟我想爱？
”
148“我不想。
”她答道。
149“为什么不想？
”我追问道。
150“因为今天下午我答应皮特·伯齐，我愿意和他相爱。
”
151这种背信离弃义的事把我气得倒退了好几步。
皮特答应了我，跟我成了交，跟我握了手，又去干这种事。
“这个出卖朋友的家伙！
”我尖着嗓子大叫，把一块块草皮给踢了起来。
“你不能跟他，波利。
他谎话连篇，他是个骗子，他是个出卖朋友的家伙。
”
152“井里放毒（前文第八种错误：
人身攻击）。
”波利说道。
“你别大叫大嚷了。
我认为大叫大嚷一定也是一种谬误。
”
153我以极大的意志力把语气缓和下来。
“好吧，”我说，“你是一个逻辑学家。
那就让我们从逻辑上来分析一下这件事。
你怎么会看中皮特，而不是我呢？
你瞧我—一个出色的学生，一个了不起的知识分子，一个前途有绝对把握的人。
再看看皮特—一个笨蛋，一个反复无常的人，一个吃了上顿不知有没有下顿的家伙。
你能提出一个合乎逻辑的理由来说明为什么要跟皮特好吗？
“
154“当然能，”波利说，“他有一件浣熊皮大衣。
（前文第三种错误：
强加因果：
主人以为有头脑是招人喜欢的原因，尤其是女孩，其实熊皮大衣才是。
）”
（选自JamesK·Bell,AdrianA·cohn,，《现代修辞方式》）
文中出现的逻辑错误汇总：
1、绝对判断
2、轻率概括
3、强加因果
4、自相矛盾
5、祈求同情
6、错误类比
7、错误的假设
8、人身攻击（井里投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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