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树达训诂的学术背景.doc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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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树达训诂的学术背景
杨树达训诂的学术背景
杨树达(1885〜1956),近现代著名的语言文字学家,湖南长沙人,字遇夫,号积微。
杨树达的语言文字研究涉及文字、训诂、语法、修辞、音韵和方言,而陈寅恪先生尤其推崇杨氏的训诂研究,称他为其时“神州训诂学第一人”。
杨氏的训诂著作主要有《积微居小学述林》(下简称《述林》)、《积微居小学金石论丛》(下简称《论丛》)、《汉书窥管》《淮南子证闻》、《盐铁论要释》《论语疏证》等。
本文拟从对段王之学的继承、对湘学传统的发扬、时代的影响几方面来论述他取得如此学术成就的学术背景。
一、对段王之学的继承
乾嘉学派接踵于清代“康乾盛世”,其训诂之学上承先秦汉唐以来的训诂渊源,下启近代梁启超、王国维、章太炎、杨树达,成为训诂学史乃至学术史上的里程碑,它标志着传统语文学进入了语言学领域。
乾嘉学派主要分为以惠栋为首的“吴派”和以戴震为首的“皖派”,而其训诂学又以皖派戴震的受业弟子段玉裁和王念孙成绩为最大,代表了清代训诂学的最高成就,世称“段王之学”。
段王之学在学术成就上,突出表现为系统化、理论化的音义观。
梁启超说:
“所谓‘就古音以求古义,引申触类',实清儒治小学之最成功处。
”训诂之旨,在于声音。
而汉唐以来的训诂诸家尽管留存大量的声训材料,如《释名》的声训、北宋以来的“右文说”等,但对音义关系的认识,始终处于若明若暗的状态,他们或拘于声音而主观臆断,如声训;或泥于字形,执偏以概全,如“右文说”。
“这种重形不重音的观点,控制着一千七百年的中国文字学(从许慎时代到段玉裁、王念孙的时代)。
只到段玉裁、王念孙,才冲破这个藩篱。
”“这是训诂学上的革命,段、王等人把训诂学推进到崭新的一个历史阶段,他们的贡献是很大的。
”乾嘉学者音义关系认识的突破,使他们能从本质上认识文字形、音、义的关系以及文字和语言的关系,训诂学也因此进入了语言学领域,因此,黄侃说:
“清代小学之进步,一知求本音,二推求本字,三推求语根。
”这种“革命”性的成果,集中体现在郝氏《尔雅义疏》、段氏《说文解字注》、王氏父子《广雅疏证》、《读书杂志》《经义述闻》等训诂专著上。
对“实事求是、无征不信”学风的恢复和发扬,也是段王之学的一大特点。
梁启超《清代学术概论》总结乾嘉学风有十大特色,可一言以蔽之:
“实事求是、无征不信”。
这种学风的恢复和发扬同样具有“革命”性意义。
明清之际,社会动荡,理学空疏衰败,清代学术开山之祖顾炎武高举反理学之大旗,开“朴学”学风之端绪;中经惠栋、戴震、钱大听等人的推阐发扬,迄至段、王而臻于极盛。
清代“朴学”继承古代经学家考据训诂的方法,以经学为主,学风平实严谨。
但又不是简单地重复“许郑之学”,而是不墨守、敢创发,讲方法、有朴素历史观念的新“朴
学”
乾嘉学术以讲究训诂考据为特色,这一特色始终贯彻了新“朴学”的学风。
体现在训诂上,表现为:
一是严谨、科学的训诂方法。
乾嘉训诂凡立说必持之有据,既不盲从,也不妄立,实事求是,无征不信;梁启超就以“注意”“虚己”“立说一‘搜证”“断案”“推论”等六端概括王氏父子训诂的科学方法。
二是对中国几千年的传统训诂进行了系统的整理与总结。
乾嘉学者以“朴学”之实事求是的学风,或校注、或辨伪、或辑佚,拾遗钩沉,阐幽著微,对传统训诂进行爬梳整理,系统地清理和总结了传统训诂著作,李建国就指出:
“他们成功地总结训诂学的历史经验,为近代训诂学发展铺平了道路。
”
杨树达训诂与乾嘉段王一脉相承,王力指出:
“杨氏继承了乾嘉的朴学,各方面的造诣都颇深。
”王氏在评价杨树达的语法研究后又说:
“后来杨树达索性继承乾嘉学派的事业,去搞他的小学去了。
”杨氏年幼即受教乾嘉训诂之书。
他自述说:
“予年十四五,家大人授以郝氏《尔雅》、王氏《广雅》二疏,始有志于训诂之学。
”(《论丛?
自序》)而杨氏对乾嘉之学,也深得其要领,他自己就说:
“予年十五,……颇知声近义通之说。
”罗常培指出:
“遇夫先生的研究方法,主要是得之于高邮王氏父子和金坛段氏。
”
杨氏对段王之学的继承,不是全盘照搬,而是既有继承,又有发展。
首先,他能扬段王之学所长,又能避其所短。
如他对段君“声义贯通”之说多有继承,但段氏多以“凡”“皆”言之,如“凡农声之字皆训厚”,有“右文说”执偏概全之病。
杨氏则说“农声字多含厚义”。
“皆”“多”一字之改,意义大不相同,其次,杨氏在段王之学的基础上,进一步使训诂学走向严密、科学。
如王氏突破字形(右文)束缚(如吕、旅),且“深合于以声为义之理”(沈兼士语),但“惜其说散慢,未具系统。
”杨氏不仅突破字形,且长于“创通大例”,如云“几声字多含微小之义、几又有不足之义。
”韩宗完说:
“他(杨树达)的文字训诂、金石考据,是从高邮二王、金坛段玉裁脱胎来的,平实、细密、无征不信。
”“脱胎”二字,当理解为“继承发扬”;“平实、细密、无征不信”,则完全是乾嘉学派的训诂考据之风。
杨树达之文字训诂注重实证,征引博洽,他自己就说:
“我于传注之外,凡现代语言及其它一切皆取之做我的材料,故所涉较广。
”(《述林?
自序》)杨氏文字训诂不因袭泥古,而是阙疑求真,孤证不妄,他在《答人论文字学书》中就说:
“树达近年研讨文字之学,于许书不肯过信,亦不欲轻诋,可信者信之,疑而不能决者阙之,其有订正许说者,必于故书雅记广求征证,确见其不然,然后信之,若单文孤证,则姑以为假定,不敢视为定论也。
”曾运乾曾评价杨氏的文字训诂:
“迹其功力所至,大率?
I绎许书,广综经典,稽诸金石以究其源,推之声韵以尽其变,于许氏一家之学,不敢率为异说,亦不敢苟为雷同。
每树一义,按之字例而合,验之声韵而准,证之经典旧文而无乎不洽,六通四辟,周币旁皇,直令读者有涣然冰释,怡然理顺之乐,”(《述林?
曾序》)曾氏之语可谓是对杨氏治学之风和方法的集中概括。
二、对湘学传统的发扬中国古代宗法社会的基本格局,赋予地域学术和学术世家特殊的历史地位。
惟楚有材,于斯为盛,杨树达出生于“湘学”形成的中心,其学术自然受其沾被,张舜徽就说:
“湖南人的治学精神与江浙一带不同,走的是博通的路。
近三百年间,如王夫之、王先谦、王闾运,是清代湘学中的代表人物。
他们的学问极其广大,远非江浙所能及。
杨先生少时承湘学余绪,有志昌大,在前人治学的基础上,更加精进不已。
”
作为地域学术和文化传统的湘学,形成于两宋时期,是宋代理学的一个重要派别。
胡安国胡宏父子、张拭、王船山(夫之)、
魏源、曾国藩是其形成以来不同时期的代表人物,湘学涵及政治、哲学、宗教、艺术、史学、文学等意识形态,理学为宗,兼收并蓄,博采众家,维新求变。
晚清的经世救亡思潮终于催生了湘学形态的近代转型,即将理学和实学结合,体现出强烈的民族情怀、忧患意识和经世致用思想:
魏源由经涉史,以史致用,主张“师夷长技”:
曾国藩汉宋兼治,兴办洋务以图存;谭嗣同维新变法,以身殉“理”,
湘学以理学为其传统,以通经致用为要务,而疏于“小学”。
钱穆在《中国近三百年学术史》中就说:
“清儒考证之学,盛起于吴皖,而流行于全国,独湖湘之间被其风最稀。
”章太炎也曾说湖南“三王不识字”:
“荆舒《字说》横作,自是小学破坏,言无典常。
明末有衡阳王夫之,分文析字,略视荆舒为愈。
晚有湘潭王?
]运,亦言指事、会意、不关字形。
此三王者,异世同术,后虽愈前,乃其刻削文字,不求声音,譬喑聋者之视书,其揆一也。
”(《国故论衡?
小学略说》)当然,湘、皖并无高下,学术旨趣、取向不同而已。
杨树达远绍段王,主治“小学”,走的是朴学的路子,有人就谓杨氏“不类湘学”。
杨氏日记中曾私下批评黄侃为学“温故不能知新”,谓其“不皖而吴”;套用此语,杨氏则可谓是“不湘而皖”了(仅指学风而言)。
章太炎就曾夸杨氏说:
“遇夫心思精细,殆欲突过其先辈矣。
”其实,湘人治经,只是较吴、皖黯然,但不乏精专。
尤以湘人欧阳厚均、贺熙龄等共创“湘水校经堂”以后,以经史实学造士,一时“三吴汉学入湖湘”;道、咸以降,遂涌现出魏源、王?
]运、皮锡瑞、王先谦、叶德辉、胡元仪等朴学大师,而杨树达、曾运乾、余嘉锡、张舜徽等便是其遗泽余韵。
首先,杨氏学术的重要方面一一史籍训诂,便是与湘人先辈一脉相承的。
湘人治史,有其一脉相承的传统,两宋以来,胡氏父子、张拭、王船山均注重治史,其实学特色亦尤为明显:
以史为鉴。
以史资治。
近代以来,湘人经世史学因应时势而兴。
魏源由经学入政治,以经入史,著有《圣武记》《海国图志》《元史新编》等,体现出强烈的“以史致用”意识;王阊运,以今文经
学名家,史学贡献在于编撰了《湘军志》;另外,李元度、李恒、谭嗣同、陈天华等的史学观和史学著作也都体现出“经世史学”的特色。
长沙皮锡瑞通经致用,以经史称名,著有《经学历史》和《经学通论》;封建正统史学方面:
杨氏师叶德辉于元史研究见长,所校《元朝秘史》,保留了元抄本的特色;王先谦(葵园)的正统史学成就则以《汉书补注》和《后汉书集解》为代表。
杨氏少时受其父及乡贤影响,亦好史籍,尤嗜班书,成有《汉书窥管》《汉代婚丧礼俗考》。
陈寅恪曾谓杨氏曰:
“湖南前辈多业《汉书》,而君所得独多,过于诸前辈矣。
”骆鸿凯述黄侃云;“遇夫于《汉书》有发疑正读之功,文章不及葵园,而学问过之。
《汉书补注》若成于遇夫之手,必当突过葵园也。
”余嘉锡说杨氏“颂班孟坚书不复持本,终卷不失一字,古所谓汉圣无以远过”。
(《论丛?
余序》)
其次,更重要的是杨氏继承和发扬了湘人独立、致用的治学精神。
杨氏继承了湘人的性格基因。
湘人于战刚坚,杨氏为学勤苦,一生手不释卷,著述不辍,以兼人之力,获倍人之功;湘学“博通”,杨氏众采,“思路开阔”,“一切皆取之做我的材料”;湘人倔强、独立,不为古学所囿,杨氏则不墨守段王许慎,为学自辟蹊径,“批判接受”,“前人所受的桎梏,我努力挣扎摆脱他”。
因此,杨氏治学,表现出的全然是湘人气慨:
“独立自由之思想,坚强不磨之志节。
”
杨氏一生潜心学问,设教治学,但经世致用之心末泯。
杨氏
13岁入时务学堂,梁启超教以《孟子》及《公羊春秋》,鼓吹民权主义,杨深受影响;杨氏弱冠留日,也是“激于国难”,当时即抱有读书救国大志;1919年,湖南军阀张敬尧镇压爱国运动,杨氏积极参与驱张活动,被推为教职员代表,与学生代表毛泽东等同赴北京请愿。
杨氏治学授业,也多处表现其经世爱国思想。
1918年南北战争爆发,杨氏感时伤怀,忧心民生,辑《老子古义》,云:
“余念老子‘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及‘兵者,不祥之器,诸语,始辑《老子古义》,凡五十日而竟。
”
杨氏避难辰溪,日机不断轰炸,杨氏愤慨,遂于湖南大学专设“春秋大义”课程,古为今用,根据梁启超当年所授的微言大义,阐述《春秋》“复仇”“攘夷”之旨,并以“迫于迟暮,不能执干戈卫国”自恨。
后成《春秋大义述》一书出版。
杨氏治语源训诂,也是为了整理国故,泽被后学,其情切切,云:
“方今外寇鸱张,党人偷乐,国家在惊涛骇浪之中,吾人既不能执干戈以卫社稷,则整理文化留贻子孙,非吾辈任之而谁任之哉?
”
杨氏研究语法、修辞,十分强调民族特色,反对照抄他族,认为“吾先民有极精核之文法知识”(《论丛》),他在《中国修辞学?
自序》又说;“若夫修辞之事,乃欲冀文辞之美,与治文法求达者殊科。
族姓不同,则其所以求美之术自异,况在华夏,历古以尚文为治,而谓其修辞之术与欧洲为一源,不亦诬乎?
”
三、时代的影响从时代因素看,对杨氏训诂影响最大的是西方文学语源学和当时国内的甲金之学。
近代的西学东渐之风,使大批语言文字学家接触到了印欧语言及其语源学,其科学的思维方法、先进的语源学理论,都对汉语语源的研究产生很大影响,近代汉语语源的研究也因之蔚然成风,杨树达1905〜1911年留学日本,“日治欧洲语言及诸杂学”。
“声近义通”的根底,西方语源学的影响,使杨氏在文字训诂时自然要求探求文字的声义之源,杨氏说:
“我治文字学的一个重要目的是在求得一些文字的语源。
”(《论丛?
自序》)杨氏曾自述其所受欧洲语源学的影响:
我研究文字学的方法,是受了欧洲文字语源学etymology的影响的。
少年时代留学日本,学外国文字,知道他们有所谓语源学,偶然翻检他们的大字典,每一个字,语源都说得明明白白,心窃羡之。
因此我后来治文字学,尽量地寻求语源。
(《论丛?
自序》)
杨氏“尽量地寻求语源”主要体现在《论丛》和《述林》所收有关文字探源的180多篇文章中,杨氏“尽量地寻求语源”的目的,在于以声统义,更好地进行训诂,他说:
“夫义生于声,则以声为统纪,岂惟《尔雅》《说文》《方言》《广韵》当为所贯穿哉,举凡《经籍纂诂》之所纂,《小学钩沉》之所钩,凡一切训诂之书,将无不网罗而包举之矣。
”
章太炎为近代语源学导夫先路。
其所著《文始》是第一部对汉语词源作全面研究的著作。
《文始》以古声韵为经,以初文为纬,以转注为造字之法,用孳乳、变易为两大条例,系联同族词。
“《文始》的问世,标志着新训诂学的开始。
”杨树达的训诂研究自然也要受到章太炎“新训诂学”的影响。
杨氏自述说:
“1930年,文法三书成,乃专力于文字之学。
初读章君《文始》,则大好之,既而以其说多不根古义,又谓形声字不含义,则又疑之。
”(《论丛?
自序》)《文始》中初文、语根、孳乳、变易等概念都给杨树达的文字探源研究以重要影响。
杨树达与同时代的著名学者交游甚广,如章太炎、黄侃、郭沫若、陈寅恪、陈垣、沈兼士、曾运乾、余嘉锡、吴承仕、董作宾、高步瀛、于省吾等。
杨与时彦或切磋砥砺,或赠著问学、序跋互赠,或书札往来,其文字训诂也于交流中所受沾溉良多。
杨氏亦曾自述这种影响:
“余撰文字,往往印成讲义。
亦偶布于诸杂志,必以其余份寄呈友人求教。
诸友意在励余,时时加以奖籍,亦有贡献己意,加以商榷,而余遂据以或改正者;以此余得益甚宏。
”(《积微居回忆录?
自序》)
独学而无友,则孤陋而寡闻。
杨氏高足张清常曾总结说:
“他(指杨氏)有家学的根底,有湖南乡先贤的熏陶,有通过英语所学,有留学日本所学,与当代著名学者交流,再加自己时时勤勉,这样就使他根基雄厚,思路心胸大为开阔。
”
19世纪末20世纪初,卜辞大出,也带动了金石研究,甲金
之学方兴未艾;其时的传统经学因材料先天不足而似乎走向山穷水尽。
新发现带来新学问,甲骨文的发现,无疑为传统学术注入了一线生机;王国维“取地下之实物与纸上之遗文互相释证”的“二重证据法”,为当时的文史文献研究提供了有力利器。
其时的学术界对甲骨文这一新材料有人持否定态度,如章太炎、黄侃(黄晚年有所转变);有人持观望保留态度,如钱穆。
杨树达积极研究甲金文字,并以甲金文字研究名家。
杨氏1925年开始接触古文字,“读孙仲容《古籀拾遗》,心颇嗜之。
”其金石之学的研究实始自1931年,“余近日因考汉俗,涉猎汉碑,时有新获,治金石之学实始于此。
”自1934年发表第一篇甲文研究论文以来的20余年,杨氏著有考释甲金文字之文数百篇,专著4种。
陈寅恪在《陈垣墩煌劫余录序》中说:
“一时代之学术,必有其新材料与新问题。
取用此材料,以研求问题,则为此时代学术之新潮流。
”杨树达训诂的一个重要特色,就是将甲金文字的研究和文字训诂结合起来,并积极利用甲金文字研究的最新成果。
杨氏依据《说文》而不泥于《说文》,广稽甲金文字,参验《说文》,严格考辨,以进行文字训诂。
著名的《释辱》,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说文?
十四篇下?
辱部》云:
“辱,耻也,从寸在辰下,失耕时,于封上戮之也;辰者,农之时也,故房星为辰,田候也,”按许君于字之从寸无说,释辰为农时,而云失耕时则戮之,然字形中绝不见失时之义也:
其非正义,无可疑也,余谓:
辱者,之
初文也,《说文?
六篇上?
木部》云:
“,薅器也,(薅下云:
拔
去田草也。
)从木,辱声,”或从金作?
|,经典通作耨,许君训为薅器者,薅为拔去田草,即芸草也,古人名动往往同辞,许君以宇从木,或从金,故主以器言,而《易》《礼》《孟子》注则指言其事也。
必知辱为之初宇者,……寻辰字龟甲佥文皆作蜃蛤之形,实蜃字之初字,辱字从寸从长。
寸谓手,盖上古之世,尚无金铁,故手持摩锐之蜃以芸除秽草,所谓耨也,(《述林?
释辱》)
王国维发明“二重证据法”,以甲金材料明史,而杨氏用以训诂(校订《说文》、进行语源研究),也有王氏的影响。
杨任教清华时曾与王同事(1926.9〜1927.6),杨氏后来著文立说,也多采王氏,如:
“王静安著《释物篇》,见《观堂集林》卷六据殷卜辞勿牛之文及《诗》三十维物《毛传》异毛色三十牛之训,定物字当训为杂色牛,其说?
'不可易矣。
余读《淮南子》,有足证明静安之说者。
”(《述林?
释物》)杨氏还服膺王氏考据之学,云:
“静安先生平生治学,态度谨严,故其所论大都精审可信。
”(《述林?
书古本竹书纪念辑校后》)
如果说段王音义关系的科学认识及实践是训诂学上的“革命”,那么近代甲骨文的发现以及甲金之学应用于训诂,是训诂学上的又一次“革命”。
王力所说的“革命”是革传统“音义”观的命,而近代甲金之学应用于训诂是革传统“形义”观的命。
《说文》囿于时代和材料,未能尽善,而传统训诂视《说文》为
圭臬,其形义关系认识始终没有突破《说文》的窠臼。
如果说字形控制着中国1700多年的文字学,那么《说文》也控制着中国1700多年的训诂学。
仅《说文》中1300多个非形声字,许慎说解不正确者就约有500个;董莲池《说文解字考正》就利用多家的古文字研究考证《说文》中875个汉字的说解错误,曾宪通指出:
“就训诂方面而言,如果没有地下真实材料的发现,典籍上某些讹误就得不到纠正,没有古文字研究的新成果,训诂上一些长期纠缠不清的问题便得不到纠正。
”近现代以来一大批文字训诂学家利用古文字材料以校正《说文》、纠正故训、稿诂文字,他们所取得的成绩就是这一“革命”的阶段性成果。
而杨树达,就是他们中最杰出的代表。
乾嘉学统,湘学余绪,加上西学影响,终成杨氏训诂之学。
兹引杨树达的自述来概述其训诂的学术背景:
我自愧功力之深邃不及段、王,但以我的成绩论,又似乎有比段王进步了一些的地方,这并非我的学历超过断王,乃是受了时代的影响,我出生较晚,时代思想有变迁,因此我研究方法与前人大有不同。
粗略地说来,第一,受了外来的影响,因比较对照有所吸取,第二。
思路开阔了,前人所受的桎梏,我努力挣扎摆脱他,务求不受他的束缚,第三,前人只作证明《说文》的工作,如段玉裁、桂馥皆是,我却三十年来一直作批判接受的工作。
第四,段氏于《说文》以外,博涉经传,所以成绩最高,其余的人大都在文字本身中兜圈子。
我于传注之外,凡现代语言及其它一切皆取之做我的材料,故所涉较广,第五,古韵部分大明,甲金文大出,我尽量地利用他们,第六,继承《苍颉篇》及《说文》以来形义密合的方法,死死抓紧字形不放。
(《积微居小学述林?
自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