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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川别志+宋+苏辙+中华点校本.doc

1、龍川別志目錄龍川別志序 卷上 卷下 跋 龍川別志序 予居龍川為略志,志平生之一二,至於所聞於人,則未暇也。然予年將五十起自疏遠,所見朝廷遺老數人而已,如歐陽公永叔、張公安道皆一世偉人,蘇子容、劉貢父博學強識,亦可以名世,予幸獲與之周旋,聽其所請說,後生有不聞者矣。貢父嘗與予對直紫徽閣下,喟然太息曰:予一二人死,前言往行堙滅不載矣。君苟能記之,尚有傳也。時予方苦多事,懶於述錄,今謫居六年,終日燕坐,欲追考昔日所聞而炎荒無士大夫,莫可問者,年老衰耄,得一忘十,追惟貢父之言,慨然悲之,故復記所聞,為龍川別志,凡四十七事,四卷,元符二年孟秋二十二日。龍川別志卷上周高祖柴后,魏成安人,父曰柴三禮,本後唐

2、莊宗之嬪御也。莊宗沒,明宗遣歸其家,行至河上,父母迓之。會大風雨,止於逆旅。數日,有一丈夫冒雨走過其門,衣弊破裂,不能自庇。后見之驚曰:此何人耶?逆旅主人曰:此馬鋪卒吏郭雀兒者也。后召與語,異之,謂父母曰:此貴人,我當嫁之。父母恚曰:汝帝左右人,歸當嫁節度使,奈何嫁此乞人?后曰:我久在宮中,頗識貴人,此人貴不可言,不可失也。橐中裝分半與父母,我取其半。父母知不可奪,遂成婚於逆旅中。所謂郭雀兒,則周祖也。后每資以金帛,使事漢祖,卒為漢佐命。后父柴三禮既老,夜寐輒不覺,晝起常寡言笑。其家問之,不答。其妻醉之以酒,乃曰:昨見郭雀兒已作天子。初,周祖兵征淮南,過宋州。宋州使人勞之於葛驛。先有一男子、一

3、女子,不知所從來,轉客於市,傭力以食。父老憐其愿也,醵酒食、衣服,使相配為夫婦。及周祖至,市人聚觀,女子於衆中呼曰:此吾父也。市人驅之去。周祖聞之,使前,問之,信其女也,相持而泣,將攜之以行。女曰:我已嫁人矣。復呼其夫視之,曰:此亦貴人也。乃俱挈之軍中,奏補供奉官,即張永德也。及周祖入汴,漢末帝以兵圍其第,今皇建院是也,盡誅其家。惟永德與其妻在河陽為監押,末帝亦命河陽誅之。河陽守呼永德,以勑視之。永德曰:丈人為德不成,死未晚也。河陽守見其神色不少變 【 河陽守見其神色不少變見其神色不少變七字原脫,據傅本補。】 ,以為然,雖執之於獄,所以餽之甚厚,親問之曰:君視丈人事得成否?永德曰:殆必然。以柴

4、三禮夢所見為驗。未幾而捷報至。周祖親戚盡誅,惟永德夫婦遂極富貴。張永德事周世宗,為殿前指揮使,性好道,道士多客其家。嘗有一舉子見之即病,幾年乃愈。永德所以待之既厚,客欲辭去,永德曰:吾待子不薄,何去之遽也?曰:吾有小術,當一試之而去。試之,其藥能乾水銀為黃金。永德大驚,欲學之。客曰:君自有三十年富貴,此術不足學也。永德留之,不可,曰:後當見吾於淮上。及周世宗用兵壽春,永德從之。素善射,閒出射於野,觀者如堵,見一僧,則昔之舉子也。與之歸,宿帳中。夜半,屏人問所以保三十年富貴者,曰:若見二屬豬人,善事之,則富貴可保也。旦辭去 【 旦辭去旦原作且,據稗海本改。】 。藝祖方以力戰有功,雖功名日盛,而出

5、於側微,鞍馬服用未有以自給,永德稍以家資奉之。藝祖既天姿英特,問其年,復亥生也。永德大喜,傾身事之,凡用物皆有副 【 凡用物皆有副自有副至藝祖四十八字原作取給焉。復告太宗,又八字,今有副,須輒以獻,藝祖八字據稗海本,其餘據傅本改。】 ,須輒以獻,藝祖深德之,而不知其故也。其後太宗當娶符氏后,謀於藝祖曰:符氏大家,而吾家方貧,無以為聘,奈何?藝祖曰:張太尉與吾善,弟往以情告之。太宗持書往,永德延之臥內。太宗姿表尤異,問其年,亦亥生也。永德驚喜,傾家助之。太祖既登極,以鄧州 【 鄧州原作鄧川,據宋人軼事彙編卷四改。】 節鉞授永德,許之終身。嘗有人告永德謀反,藝祖曰:張道人非反者。即械而送之永德,曰

6、:爾敢告吾反,膽甚大。破械,杖而遣之,藝祖聞之喜。及太宗嗣位,寵之不替,遂終於鄧。周顯德中 【 顯德中夏校:宋槧朱子名臣言行錄中作末年。傅本亦作末年。】 ,以太祖在殿前點檢,功業日隆,而謙下愈甚,老將大校多歸心者,雖宰相王溥亦陰效誠款。今淮南都園 【 今淮南都園都,夏校:言行錄作御。】 ,則溥所獻也。惟范質忠於周室,初無所附。及世宗晏駕,北邊奏契丹入寇。太祖以兵出拒之,行至陳橋,軍變,既入城,韓通 【 韓通原作韓勍,據長編卷一建隆元年春正月甲辰條註改。】 以親衞戰於闕下,敗死。太祖登正陽門望城中,諸軍未有歸者,乃脫甲詣政事堂。時早朝未退而聞亂。質下殿執溥手曰:倉猝遣將,吾儕之罪也。爪入溥手,幾

7、血出。溥無語。既入見太祖,質曰:先帝養太尉如子,今身未冷,奈何如此?太祖性仁厚,流涕被面。然質知事不可遏,曰:事已爾,無太倉卒,自古帝王有禪讓之禮,今可行也。因具陳之,且曰:太尉既以禮受禪,則事太后當如母,養少主當如子,慎勿負先帝舊恩。太祖 【 太祖原作太宗,據稗海本、范抄本及五朝名臣言行錄卷一之三改。】 揮涕許諾,然後率百官成禮。由此太祖深敬重質,仍以為相者累年。終質之世,太后、少主皆無恙。故太祖、太宗每言賢相,必以質為首。楚王元佐,太宗之長子,將立為嗣,堅辭不肯,欲立太祖之子,由此遂廢,故當時以為狂,而實非狂也。景德中,契丹南牧。真宗用寇萊公計,親御六軍渡河,兵始交而斃其貴將。契丹有求和意

8、,朝廷知之,使供奉官曹利用使於兵閒。利用見虜母於軍中與蕃將韓德讓 【 韓德讓原作韓得讓,據傅本改。】 偶在駞車上,坐利用車下 【 坐利用車下車下原倒,據長編卷五八景德元年十一月戊寅條乙正。】 ,饋之食,共議和事。利用許之歲遺銀絹三十萬疋兩。利用之行也,面請所遺虜者,上曰:必不得已,雖百萬亦可。及還,上在帷宮,方進食,未之見,使內侍問所遺。利用曰:此機事,當面奏。上復使問之,曰:姑言其略。利用終不肯言,而以三指加頰。內侍入白:三指加頰,豈非三百萬乎?上失聲曰:太多!既而曰:姑了事亦可耳。帷宮淺薄 【 帷宮淺薄薄,傅本及長編卷五八景德元年十二月丁亥條皆作迫。】 ,利用具聞其語。既對,上亟問之,利用

9、再三稱罪,曰:臣許之銀絹過多。上曰:幾何?曰:三十萬。上不覺喜甚,由此利用被賞尤厚。然當時朝論皆以三十萬為過厚,惟宰相畢士安曰:不如此,虜所願不滿,和事恐不能久。衆未以為然也。然自景德至今,將百年,自古漢蕃和好所未常有,畢公之言得之矣。契丹既受盟而歸,寇公每有自矜之色,雖上,亦以自得也。王欽若深患之,一日,從容言於上曰:此春秋城下之盟也,諸侯猶且恥之,而陛下以為功,臣竊不取。真宗愀然不樂曰:為之奈何?欽若度上厭兵,即謬曰:陛下以兵取幽、燕,乃可刷恥。上曰:河朔生靈始免兵革之旤,吾安能為此?可思其次。欽若曰:惟有封禪泰山,可以鎮服海內,誇示夷狄。然自古封禪,當得天瑞希世絕倫之事,然後可為也。既而

10、又曰:天瑞安可必得,前代蓋有以人力為之者,惟人主深信而崇奉之,以明示天下,則與天瑞無異矣。上久之乃可。然王旦方為相,上心憚之,曰:王旦得無不可乎?欽若曰:臣得以聖意喻旦,宜無不可。乘閒為旦言之,旦黽勉而從。然上意猶未決,莫適與籌之者。它日,晚幸祕閣,惟杜鎬方直宿。上驟問之曰:古所謂河出圖,洛出書,果如何事耶?鎬老儒,不測上旨,謾應曰:此聖人以神道設教耳。其意適與上意會 【 其意適與上意會意,夏校:言行錄作言。】 ,上由此意決。遂召王旦飲酒於內中,歡甚,賜以樽酒曰:此酒極佳,歸與妻孥共之。既歸發之,乃珠子也。由是天書、封禪等事,旦不復異議。時王旦為相,材有過人者,然至此不能力爭,議者少之。蓋旦為

11、人類馮道,皆偉然宰相器也。道不幸生於亂世,生死之際不能自立;旦事真宗,言聽諫從,安於勢位,亦不能以正自終,與道何異。祥符末,每有大禮,輒奉天書以行,旦為天書使,常悒悒不樂。上之初即位,李沆為相,旦參知政事,沆取四方水旱、盜賊奏之 【 沆取四方水旱盜賊奏之沆字下,夏校:言行錄有日字。】 ,旦以為細事,不足煩上聽。沆曰:人主少年,當使知四方艱難,不然,血氣方剛,若不留意聲色犬馬,則土木、甲兵、禱祠之事作矣。吾老不及見此,此參政他日之憂也。及旦親見王欽若、丁謂等所為,諫則業已同之 【 諫則業已同之諫字上,夏校:言行錄有欲字。】 ,欲去則上遇之厚,不忍去,乃歎曰:李文靖真聖人也。既寢疾,欲削髮披緇以殮

12、。素善大年 【 素善大年素善下,夏校:言行錄有楊字。】 ,死後諸子欲從之,大年以為不可,乃止。雖以富貴終身,而實不得志也。真宗初即位,李沆為相。帝雅敬沆,嘗問治道所宜先,沆曰:不用浮薄新進喜事之人,此最為先。帝問其人。曰:如梅詢、曾致堯等是矣。帝深以為然。故終帝之世,數人者皆不進用。是時梅、曾皆以才名自負,嘗遣致堯副溫仲舒安撫陝西,致堯於閤門疏論仲舒,言不足與共事,輕銳之黨無不稱快。然沆在中書不喜也 【 然沆在中書不喜也沆原作江,據稗海本、傅本、說郛本改。】 ,因用它人副仲舒,而罷致堯。故自真宗之世,至仁宗初年,多得重厚之士,由沆力也。真宗臨御歲久,中外無虞,與羣臣燕語,或勸以聲妓自娛。王文正

13、公性儉約,初無姬侍。其家以二直省官治錢,上使內東門司呼二人者,責限為相公買妾,仍賜銀三千兩。二人歸以告公,公不樂,然難逆上旨,遂聽之。蓋公自是始衰,數歲而捐館。初,沈倫家破,其子孫鬻銀器,皆錢塘錢氏昔以遺中朝將相者,花籃火筒之類,非家人所有。直省官與沈氏議,止以銀易之,具言於公,公嚬蹙曰:吾家安用此?其後姬妾既具,乃呼二人,問昔沈氏什器尚在可求否。二人謝曰:向私以銀易之,今見在也。公喜,用之如素有。聲色之移人如此!張公安道守金陵,二直省官有一人自南方替還,具為公道此。祥符末,王沂公知制誥,朝望日重。一日,至中書,見王文正公,公問:君識呂夷簡否?沂公曰:不識也。退而訪之。呂公時為太常博士,通判濱

14、州,人多稱其才者。它日復見文正,復問如初,沂公曰:公前及此人 【 公前及此人公前下,夏校:言行錄有問字。】 ,退而訪之。具所聞以告。文正曰:此人異日與舍人對秉鈞軸。沂公曰:公何以知之?曰:余亦不識,但以其奏請得之。沂公曰:奏請何事?曰:如不稅農器等數事。時沂公自待亦不淺,聞文正之言,不信也,姑應之曰:諾。既而許公自濱罷,擢提點兩浙刑獄,未幾置之侍從。及丁晉公敗,沂公引為執政,卒與公並相 【 卒與公並相卒與下,夏校:言行錄有沂字。】 。沂公從容道文正語,二公皆嗟嘆,以為非所及。其後張公安道得其事於許公,故於許公神道碑略敍一二。真宗晚年得風疾,自疑不起,嘗枕宦者周懷政股,與之謀,欲命太子監國。懷政

15、,東宮官也。出與寇準謀之。遂議立太子,廢劉氏 【 廢劉氏氏,夏校:言行錄作后。】 ,黜丁謂等。使楊億草具詔書,億私語其妻弟張演曰:數日之後,事當一新。稍洩 【 稍洩稍洩上,夏校:言行錄有語字。】 ,丁謂夜乘婦人車與曹利用謀之,誅懷政,黜準,召億至中書。億懼,便液俱下,面無人色。謂素重億,無意害之。徐曰:謂當改官,煩公為作一好麻耳。億乃少安。準初為此謀,欲遣使四方,宣示風指,誅異己者,使楊億為詔書,遣其壻王曙出使。曙知其不可,力止之,意其必有禍敗,藏其詔書草,使其妻縫置夾衣中。及劉后既沒,朝廷方欲理準舊勳,曙出其書,文字磨滅,殆不可復識,由此贈億禮部尚書,諡曰文。李淑為之辭,其略曰:自昔天僖之末

16、,政漸宮闈,能協元臣,議尊儲極。蓋準為人忠亮自信,固無異心,然使之得志,必有恣橫失衆之事,未必不為國之禍也。楊文公晚年居陽翟,素厚楊瑋。瑋嘗辭赴舉,求貲糧而行,公命以千錢予之。瑋本責辦於公,既得此,殊非本意,然亦不動。公熟視之,良久,亦無它。瑋辭去,公命乘驢於階。瑋不肯,公拊其背曰:子他日不可,今日可矣。子異日必為吾此官。既而以錢百千貸之。瑋遂及第,名位率與文公等。真宗既疾,甚殆,不復知事。李迪、丁謂同作相。內臣雷允恭者,嬖臣也,自劉后以下,皆畏事之。謂之進用皆允恭之力。嘗傳宣中書,欲以林特為樞密副使,迪不可,曰:除兩府須面奉聖旨。翌日,爭之上前,聲色俱厲。謂辭屈,俛首鞠躬而已。謂既退,迪獨留

17、,納劄子。上皆不能省記,而二相皆以郡罷。允恭傳宣謂家,以中書闕人,權留謂發遣。謂由此入直中書,見同列,召堂吏喻之,索文書閱之。來日與諸公同奏事,上亦無語。衆退,獨留。及出,道過學士院,問院吏今日學士誰直。曰:劉學士筠。謂呼筠出,口傳聖旨令謂復相,可草麻。筠曰:命相必面得旨 【 命相必面得旨旨字下,夏校:言行錄有果爾二字。】 ,今日必有宣召,麻乃可為也。謂無如之何。它日再奏事,復少留,退過學士院,復問誰直。曰:錢學士惟演。謂復以聖旨語之。惟演即從。謂既復相,乃逐李公及其黨,正人為之一空。將草李公責詞,時宋宣獻知制誥當直,請其罪名,謂曰:春秋無將,漢法不道,皆其事也。宋不得已從之。詞既成,謂猶嫌其

18、不切,多所改定,其言上前爭議曰罹此震驚,遂至沉頓,謂所定也。及謂貶朱崖,宋猶掌詞命,即為之詞曰:無將之戒,深著於魯經;不道之誅,難逃於漢法。天下快之。丁謂既逐李公於衡州,遣中使齎詔賜之,不道所以。李聞之欲自裁,其子柬之救之得免。謂因大行貶竄王欽若、丁度等,皆投之遠方。時王沂公參知政事,不平之,曰:責太重矣。謂熟視久之,曰:居停主人恐亦未免也。沂公踧然而懼,因密謀去之。內侍雷允恭既有力於謂,謂深德之。及山陵事起,宦官多緣伏出在外 【 宦官多緣伏出在外出,稗海本、傅本皆作土。】 ,允恭獨留不遣,自請於太后,太后終不許。允恭泣曰:臣遭遇先帝,不在人後,而獨不得効力於陵上,敢請罪。太后曰:吾不於汝惜差

19、遣 【 吾不於汝惜差遣此下原脫顧汝少而寵幸至若近上名目二十八字,據傅本補。】 ,顧汝少而寵幸,不歷外任,今官品已高,近下差遣難以與汝,若近上名目,因汝不知條法,妄有舉動,適為汝累矣。允恭泣告不已,乃以為都監。允恭馳至陵下,司天邢中和為允恭言:今山陵上百步,法宜子孫,類汝州秦王墳。允恭曰:如此何故不就?中和曰:恐下有石若水耳。允恭曰:先帝獨有上,無它子,果如秦王墳,何故不用?中和曰:山陵事重,踏勘覆按,動經日月,恐不及七月之期耳。允恭曰:第移就上穴,我走馬入見太后言之,安有不從?允恭素貴橫,人莫敢違,即改穿上穴。及允恭入白太后,太后曰:此大事,何輕易如此?允恭曰:使先帝多子孫,何惜不可?太后意不

20、然之,曰:出與山陵使議可否。允恭見謂,具道所以,謂亦知其非,而重違允恭,無所可否,唯唯而已。允恭不得謂決語,入奏太后曰:山陵使亦無異議矣。既而上穴果有石,石盡水出。沂公具得其事,以為擅易陵地,意有不善,欲奏之而不得閒,謂同列曰:曾無子,欲令弟子過房,來日奏事畢,略留奏之。謂不以為疑。太后聞之,大驚,即命差官按劾其事,而謂不知也。比知 【 比知知字下,夏校:言行錄有之字。】 ,於廉前訴之,移時,有內侍捲簾曰:相公誰與語?駕起久矣。謂知太后意不可回,以笏叩頭而退。謂既得罪,山陵竟就下穴。蓋謂所坐欲庇允恭,不忍破其妄作耳。然其邪謀深遠,得位歲久,心不可測,雖沂公以計傾之,而公議不以為非。 【 內臣張

21、懷忠者,劉后閣下親信人也,慶曆中監書庫,為張安道說此事。】 章獻垂箔,有方仲弓者,上書乞依武氏故事立劉氏廟。章獻覽其疏,曰:吾不作此負祖宗事。裂而擲之於地。仁宗在側,曰:此亦出於忠孝,宜有以旌之。乃以為開封司錄。及章獻崩,黜為汀州司馬。程琳亦嘗有此請,而人莫知之也。仁宗一日在邇英謂講官曰:程琳心行不忠,在章獻朝嘗請立劉氏廟,且獻七廟圖。時王洙侍讀聞之。仁宗性寬厚,琳竟至宰相,蓋無宿怒也。王沂公為相,兼玉清昭應宮使,宮焚而罷,呂許公當國,是時太后臨朝,仁宗尚幼,公能以智輯睦二宮,無纖毫之隙。及許公薨,仁宗方視朝,慟哭久之,顧左右大臣曰:呂夷簡死,誰復能辦大事者!及舉哀,哭之甚慟。遂以祭奠器皿盡賜

22、其家。張公安道時攝太常卿,親見其事。其後奉勑撰許公神道碑,其家欲言和協二宮事,安道於上前質其虛實,上不喜,曰:吾不能復記此事。良久乃曰:明肅章獻嘗自言夢周王祐 【 真宗長子,早夭。】 來告,將脫生荊王宮中。時允初始生, 【 允初,荊王少子,所謂五相公者 【 所謂五相公者原為大字正文,據傅本改。】 。】 太后欲取入宮養之,呂夷簡爭之,乃止。上所言如此,則許公信有力矣。章獻皇后崩,呂公以后遺令,冊楊太妃為皇太后,且復垂簾。士大夫多不悅。御史中丞 【 御史中丞原作御史大夫,夏校:言行錄大夫作中丞。按宋史卷二八六,蔡齊時為右諫議大夫、御史中丞,據改。】 蔡齊將留百官班爭之,乃止。許公歎曰:蔡中丞不知吾

23、心,吾豈樂為此哉!仁宗方年少,禁中事莫主張者。其後盛美人等恣橫爭寵,無如之何,許公之意或在是矣。然人主既壯,而母后聽政,自非國家令典。雖或能整齊禁中,而垂簾之後,外家用事,亦何所不至?古今母后臨朝,如宣仁后專奉帝室,不為私計,蓋未有也。章獻既沒,或疑章懿之喪。仁皇遣李用和發其葬視之,容貌如生。使者馳入奏,仁皇於章獻神御前,焚香泣告曰:自今大孃孃平生分明矣。仁宗謂劉氏大孃孃,謂楊氏小孃孃。章懿之崩,李淑護葬,晏殊撰志文,只言生女一人,早卒,無子。仁宗恨之,及親政,內出志文,以示宰相曰:先后誕育朕躬,殊為侍從,安得不知?乃言生一公主,又不育,此何意也?呂文靖曰:殊固有罪,然宮省事祕,臣備位宰相,是

24、時雖略知之而不得其詳,殊之不審,理容有之。然方章獻臨御,若明言先后實生聖躬,事得安否?上默然良久,命出殊守金陵。明日,以為遠,改守南都。如許公保全大臣,真宰相也,其有後宜哉!及殊作相,八王疾革,上親往問。王曰:叔久不見官家,不知今誰作相?上曰:晏殊也。王曰:此人名在圖讖,胡為用之?上歸閱圖讖,得成敗之語,并記志文事,欲重黜之。宋祁為學士,當草白麻,爭之。乃降二官知潁州,詞曰廣營產以殖貲,多役兵而規利,以它罪罪之。殊免深譴,祁之力也。李文定與呂文靖同作相,李公直而疎,呂公巧而密。李公嘗有所規畫,呂公覺其非所能及,問人曰:李門下誰為謀者?對曰:李無它客,其子柬之,慮事過其父也。呂公因謂李公:公子柬

25、之,才可用也,當授以事任。李公謙不敢當。呂公曰:進用才能,此自夷簡事,公勿預知。即奏除柬之兩浙提刑 【 兩浙提刑兩浙原作西浙,據長編卷一一四景祐元年六月乙卯條註改。】 ,李公父子不悟也,皆喜受命。二公內既不協,李公於上前求去。上怪問其故。李奏曰:老疾無堪夷簡慢欺。具奏所以。上召呂而質之。時燕王貴盛,嘗為門生某 【 門生某夏校:三字言行錄作其門僧。長編卷一一六景祐二年二月庚辰條記:嘗為補門下僧惠清為守闕鑒義。則門生當作門僧。】 求官,二公共議許之。既而呂公遂在告,李公書奏與之,久之忘其實,反謂呂獨私燕邸。呂公以案牘奏上,李慚懼待罪,遂免去。其後王沂公久在外,意求復用。宋宣獻為參知政事,甚善呂公,

26、為沂公言曰:孝先求復相,公能相容否?呂公許諾。宣獻曰:孝先於公,事契不淺,果許,則宜善待之,不宜如復古也。呂公笑然之。宣獻曰:公已位昭文,孝先至,於集賢處之可也。呂公曰:不然,吾雖少下之何害!遂奏言王曾有意復入。上許之。呂公復言願以首相處之,上不可,許以亞相。乃使宣獻問其可否,沂公無所擇。既至,呂公專決,事不少讓,二公又不協。王公復於上前求去,上問所以,對如李公去意。固問之,乃曰:夷簡政事多以賄成,臣不能盡記,王博文自陳州入知開封,所入三千緡。上驚,復召呂公面詰之。呂公請付有司治之,乃以付御史中丞范諷。推治無之,王公乃請罪求去。蓋呂公族子昌齡,以不獲用為怨,時有言武臣王博古嘗納賂呂公者,昌齡誤

27、以博文告,王不審,遂奏之。上大怒,遂以王公知鄆州,呂公亦以節鉞知許州。參知政事宋宣獻、蔡文忠亦皆罷去。李公、王公雖以疎短去位,然天下至今以正人許之。章郇公雖閩人,然其為人厚重。少時有相工知人貴賤,公父以兄弟見之,相者曰:中有一人大貴。公就位,舍去不復問;公弟從之不已。父曰:所謂貴者誰也?相者曰:舍去者是也。後以侍郎為參知政事,呂許公鄙其為人。宋宣獻時以尚書為樞密副使,許公即以為參知政事,欲以逼公。公之親友皆勸公自引去,公不聽。久之,宣獻卒,乃求避位。許公深愧之,言於仁宗,留公不遣。及許公薨,遂秉政。晏元獻、杜祁公、范文正、富鄭公更用事,公默默無所為。然數公既去,而公為相如故,卒以老辭位而退,蓋

28、亦有過人者。張公安道嘗為予言:治道之要,罕有能知之者。老子曰:道非明民,將以愚之。國朝自真宗以前,朝廷尊嚴,天下私說不行,好奇喜事之人,不敢以事搖撼朝廷。故天下之士,知為詩賦以取科第,不知其它矣。諺曰:水到魚行。既已官之,不患其不知政也。昔之名宰相,皆以此術馭下。王文正公為相,南省試當仁不讓於師賦,時賈邊、李迪皆有名場屋,及奏名,而邊、迪不與。試官取其文觀之,迪以落韻,邊以師為衆,與注疏異,特奏令就御試。王文正議:落韻失於不詳審耳,若舍注疏而立異論,不可輙許,恐從今士子放蕩,無所準的。遂取迪而黜邊。當時朝論大率如此。仁宗初年,王沂公、呂許公猶持此論。自設六科以來,士之翹俊者,皆爭論國政之長短。

29、二公既罷,則輕銳之士稍稍得進,漸為奇論,以撼朝廷,朝廷往往為之動搖。廟堂之淺深,既可得而知,而好名喜事之人盛矣。許公雖復作相,然不能守其舊格,意雖不喜,而亦從風靡矣。其始也,范諷、孔道輔、范仲淹三人,以才能為之稱首。其後許公免相 【 其後許公免相許公免相四字,夏校:言行錄無。】 ,晏元獻為政,富鄭公自西都留守入參知政事 【 富鄭公自西都留守入參知政事西都,傅本作北都,按蘇東坡集卷三七富鄭公神道碑、宋史卷三一三富弼傳、東都事略卷六八,富弼慶曆三年任樞密副使前無任西都或北都留守事,三朝名臣言行錄卷二之一無自西都留守五字,疑為衍文。】 ,深疾許公,乞多置諫官,以廣主聽。上方嚮之,而晏公深為之助,乃用

30、歐陽修、余靖、蔡襄、孫沔等並為諫官。諫官之勢,自此日橫。鄭公猶傾身下士以求譽 【 鄭公猶傾身下士以求譽猶,夏校:言行錄作尤。】 ,相帥成風。上以謙虛為賢,下以傲誕為高,於是私說遂勝,而朝廷輕矣。然予以張公之論,得其一不得其二,徒見今世朝廷輕甚,故思曩日之重;然不知其敝也。大臣恣為非橫,而下無由能動,其害亦不細也。使丁晉公之時,臺諫言事必聽,已如仁宗中年,其敗已久矣!至於許公,非諸公並攻其短,其害亦必有甚者。蓋朝廷之輕重則不在此。誠使正人在上,與物無私,而舉動適當,下無以議之,而朝廷重矣,安在使下不得議哉?下情不上通,此亦人主之深患也。可則從之,否則違之,豈害於重哉!西漢之初,專任功臣侯者如絳、

31、灌之流,不可謂不賢,至使賈誼、董仲舒皆老死不得用。事偏則害生,故曰張公得其一不得其二,由此言之也。范文正公篤於忠亮,雖喜功名,而不為朋黨。早歲排呂許公,勇於立事,其徒因之,矯厲過直,公亦不喜也。自越州 【 越州稗海本、傅本、長編卷一五慶曆四年六月壬子條註皆作睦州。】 還朝,出鎮西事,恐許公不為之地,無以成功,乃為書自咎,解讎而去。其後以參知政事安撫陝西,許公既老居鄭,相遇於途。文正身歷中書,知事之難,惟有過悔之語,於是許公欣然相與語終日。許公問何為亟去朝廷。文正言欲經制西事耳。許公曰:經制西事,莫如在朝廷之便。文正為之愕然。故歐陽公 【 歐陽公公字原脫,據稗海本及五朝名臣言行錄卷七補。】 為文正神道碑,言二公晚年歡然相得,由此故也。後生不知,皆咎歐陽公。予見張公言之,乃信。龍川別志卷下 寶元初,元昊創立文法,故名吾祖,慢書始聞,朝廷為之忿然。張鄧公為相,即議絕和問罪,時西邊弛備已久,人不知兵,識者以為憂。吴春卿時為諫官,上言夷狄不識禮義,宜且勿與較,許其所求,彼將無詞舉動,然後陰勑邊臣密修戰備,使年歲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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