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木林里青木秧.doc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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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木林里青木秧

青木林里青木秧

作者:

刘梅花

来源:

《延安文学》2020年第3期

刘梅花

一路上都没有下雪,尽管冬已经深得不能再深,正是下雪的时候。

巷子里冻满了冰碴,脚踩上去,发出喀嚓喀嚓粗糙的声音。

于飒不想踩在冰碴上,他只想悄悄回到村庄,可是巷子里到处是冰碴,没办法绕开。

他的拉杆箱被冰碴磕掉了轮子,拖着很费劲。

于飒在庄门口停住脚步,抬头看看墙头上枯黄的芨芨草,低声说,我到家了。

锁芯嘛,早就生锈,就算扭断钥匙,也打不开。

于飒掂起一块石头,嗵嗵砸锁子。

石头撞击在铁块上,那种声音不想惊动庄邻是不可能的。

可是,天气怪冷的,没有人出来。

进门,一院子荒草,比人还高。

于飒破草而入,在荒草中窸窸窣窣劈开一条路。

摸索到屋檐下的时候,终于下雪了。

那些雪花飘得小心翼翼,也不像想要惊动人的样子。

屋檐到处漏水,看上去破败不堪。

毕竟,五年了,屋子都快要散架了。

伙计,这就是乡愁呀。

他对着屋门口枯黄的杂草说。

枯草顶着一些残雪,簌簌发抖,不知道在回答些什么。

于飒在柴房子里掂出来一把镐,把封在窗台上的土坯拆去——大伯怕小孩们扔石头砸碎玻璃,特意封住了窗子。

到处都生了锈。

到处都发霉。

屋顶的水漏下来,地上残留着几个水坑。

如果再迟来几年,这房子也许会变成废墟。

于飒绕着院子转了几圈,眼前败落的一切,却让他心里暖和。

毕竟,天寒地冻,满世界一片苍凉时,满世界都闹瘟疫时,他还有家可回,有个藏头遮脚的窝儿。

雪不紧不慢地下着。

于飒披着一身雪花,劈柴。

他迫切需要一拢火。

铁炉子生锈自是不用说,但烟筒还好,干柴燃烧的时候,烟都冒到屋顶上去了。

屋角里还有一堆煤炭,虽然淋了水。

铁炉子烧红了,屋里的尘土也跟着暖和起来。

洒水扫地,擦拭桌子,把炕上的干黄草抖松,铺上毡褥。

铺盖都在炕柜里,虽然发了霉,虽然被老鼠咬了几番,但拾掇拾掇,还是可以使用的。

天色渐晚。

雪愈加大,几乎铺天盖地。

屋子里光线微弱,于飒捯饬了好久,那盏灯亮了。

虽然昏暗,但毕竟屋子里有了人间烟火。

此时,有人叩门,高声喊着,于飒,你回来了吗?

于飒灰头土脸,从荒草里蹚过去。

门口站着大伯。

大伯是个黑瘦的小个子,抬起头看于飒这张尖瘦的脸和明亮的眼睛。

虽然惊得发愣,但目光里是真心实意的欢喜。

于飒独自返家,至于他在外面打工挣钱没挣钱,这种事大伯也不想问。

他没有带回来一个媳妇,这事儿也不算稀奇。

爷俩从荒草丛里走到屋子里。

屋里很暗,那团昏暗的光线照着刚刚擦拭干净的家具。

大伯把鸡爪子似的手指伸到火炉上,问道,你来了,可是于风呢?

他的手机一直关机。

大爸,于风情况有点糟糕。

于飒坐在小马扎上,低头拾掇一把瘸腿的椅子。

他说,他们工地停工已经十来天了,人都走光了,只剩下了于风。

为啥剩下他一人?

他不想回家吗?

那倒不是。

老板欠着他下半年的工钱,拖着不给。

他找过相关部门,无奈之下都报了警,可是那个老板早都跑到了外省老家,承诺后天派人送来。

后天?

不都腊月二十九了吗?

不是说不许拖欠农民工的血汗钱吗?

大爸,也就那么一说,讨回工钱谈何容易?

我昨儿去看他,可怜得很,手机也丢了,工棚冷得透心凉,他盖着两床被子。

没有炉子,拾点干柴煮方便面。

我劝他一起回,他固执,非要在工地等。

大伯脸色灰白,眼睛阴沉发呆。

半晌,声音沙哑地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不是说,这几年都不回吗?

因为瘟疫。

大爸,那边有瘟疫,叫冠状病毒。

我们都得回家,工厂不许留人。

那该死的骗子老板,就会欺负老实人。

大伯沮丧地嘟哝了一声,并不在乎瘟疫这档子事。

他拾起几根劈柴,丢进炉子里,黯然失神地看着于飒在阴暗潮湿的屋子里忙乎。

大伯几次欲言又止,直到于飒把一壶水烧开,洗了一只碗,泡好一包方便面的时候,才说,你来的时候,没给于风留一点钱?

于飒还在簌簌抖方便面袋,听见大伯缓慢嘶哑的声音,愣了一下,随即回答道,给他买了一张年三十回程车票,九百多,不管工钱要不要得来,他都得回家。

其实,我也不剩多少钱,一路上也要花费。

年三十回来?

大伯问道。

回来到初一了,哪有那么快,到省城还得换乘。

大伯努力想挤出一丝笑,可惜又挤不出来。

他突然说,讲讲你们那边的瘟疫吧,厉害吗?

瘟疫嘛,可也没见。

除了周末,厂里不允许私自外出。

不过回来时火车站好多人戴口罩,我也赶紧买了戴上。

谁知道怎么回事呢?

于飒一边呼噜呼噜大口吃泡面,一边说。

要不,今晚就住我家?

你大妈那人,嘴碎,心肠却好,说啥你别在意。

大伯极力装出微笑来,以此来掩饰尴尬。

事实上他根本当不了家,于飒被撵出来也说不定。

算啦,就住自己家。

好歹有藏身的窝儿,冻不着。

于飒已经在喝汤,眼睛稍稍转向门外。

院子里白茫茫的,雪下大了。

唔,那也行。

上个月见到你妈妈,提起你,很伤心,哭了一鼻子。

她同那个货车司机离婚了,又找了一个,黄泥村的,听说刚结婚。

大伯说完,又觉得自己的话说得无比愚蠢。

哦,那是她的自由,于飒往炉子里丢几块煤块,接着说,只要她高兴就好。

一只老鼠从屋梁上掉下来,慌慌张张夺门而逃。

爷俩同时愣了一愣,都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谁也没有打破沉默。

大伯木然不动地坐在炕沿上烤火,于飒这儿那儿地忙乎。

屋子里越来越像样子。

我去把院子里的荒草砍倒,正好可以烧一烧炕,不然炕潮。

于飒说着,抬脚出门,顺手拉亮屋檐下的门灯。

大伯尚在担忧远方疫区的儿子,虽然有一张回来的火车票给他定心,但总归还是心烦。

倘若于风拿不到工钱回来,指不定要被老婆子撵出门去——他老婆子的暴脾气青木镇找不到第二个。

他不想动弹,就隔着窗子看于飒在院子里砍草。

屋子里虽然阴暗潮湿,但收拾干净,却也略微宽绰。

嗤啦嗤啦,荒草倒在于飒脚下。

他把荒草收拢起来一捆,抱到屋檐下烧炕。

一股浓烟冒出来,绯红的火焰一蹿一蹿,舔舐着火炕。

刚烧热的火炕还是潮得很,今晚睡是不可能的,只能在火炉边坐一晚上。

但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自己家里嘛。

夜晚寂静,大雪落啊落啊,院子里厚厚一层。

天与地之间的交界线上,填满了雪。

期间大伯回了一趟家,回来时裹了一件黄大衣,戴着棉帽。

他进屋,跺脚,把身上的雪花抖掉,从鼓鼓囊囊的腰里挖抓出一包卤肉。

嘿嘿,你大妈串门去了,我拿了些肉来给你吃。

不然给看见了,又要唠叨,谁爱听那个。

大爸,这可真是不必,明早街上买一些嘛。

虽说一个人过年,但该买的都得买。

于飒说着,翻出来一条棉门帘挂好。

屋子里愈加暖和。

大伯躬着背,低着头,找到落满尘土的菜板,洗净,打算给于飒切卤肉。

大伯说,我把于风遇到的倒霉事情告诉了你大妈,可是她喝了一点酒,说了半天的废话,一句顶用的都没有。

她当妈的,连半句同情的话都没有,还一个劲儿谴责儿子像我——不像我像话嘛。

大爸,她说于风像你,是夸奖呢还是责备呢?

当然是指责啦,你以为呢?

尽管她说了一箩筐的话她自己也不清楚到底说了些啥,可是这一句她的意思很明白,就是骂我哩,说我窝囊废。

过了一辈子,老头儿知道认怂是他求得生存的最好方式。

不然生生要被老婆子骂死。

屋子里又沉寂下来。

于飒突然想起来什么,他说,哎呀,大爸,都昏了头。

我是从闹瘟疫的地方来,万一有传染,你要遭殃。

赶紧儿回去,家里有醋熏熏。

或者顺路到万大夫的诊所里去拿酒精喷一喷才好。

你说瘟疫?

瞎说什么,不可能,传不到我们这里来,传到半途就冻死啦。

这个鬼天气,大树都拦腰冻折,水缸冻裂。

大伯并不在乎,坐在铺着干草的炕沿上,看于飒吃卤肉。

脸色看起来舒畅多了。

你说,于风这会儿想什么呢?

也许连吃饭的钱都没有。

可怜的小伙子。

那怎么知道呢?

他连手机都丢掉了。

吃饭嘛,我给了他一些零钱。

我想,他大概惦记工钱比惦记家里要多些,毕竟苦了大半年的血汗钱。

于飒,我从街上回来,看见屋顶上冒烟,简直大大的受惊,哪知道你要回来?

孩子们可够白眼狼的,明明就在家门口,却默不作声,连个招呼都不打。

大爸,你想想,别人衣锦还乡,咱穷,不敢张扬,悄悄窝着就是。

走得急,连个礼物都没买,哪有脸大模大样的?

爷俩坐到半夜,大伯终于抗不住,睡觉去了。

于飒往炉子里添了煤块,摸摸炕,虽然有点潮,但可以躺一躺。

他蜷缩在炕上,迷迷瞪瞪睡着了。

长途劳累,他的梦沉重复杂,似乎耳边响着车轱辘声,又是说话声,又是叮铃叮铃牛犁地的声音。

他梦见了父亲,爷爷——事实上他们去世已经很久。

但他们还是当年的模样,坐在火炉边,喝茶,吸烟,和他聊天。

黎明时分,他冻醒,重新生火烤了一阵,又睡去。

复而梦见他在工厂里,人很多,有许多人追着他跑。

于飒一边奔逃,一边喊着,总得逃脱呀,瘟疫都来了,不跑不行呀。

他的耳朵里是轰隆隆的机器声,有人吹口哨,有人叫喊。

不行,跑不动啦。

他累得气喘吁吁。

此时天已经大亮,雪还在下。

有人咣咣咣踢庄门,大声喊着。

于飒睁开眼,一动不动躺着,一时分辨不清自己睡在哪里。

火炉灭了,屋子里冷得打颤。

于飒走出屋门,大雪停住,地上薄薄覆盖了一层。

清早的寒冷是入骨的,凉意钻心。

雾霭沉沉,太阳也不见影子,一群麻雀吵架。

吵成一团,然后开始激烈地打架,揪头拔毛,前世冤家似的。

嘭嘭嘭,有人锲而不舍擂庄门。

门口站着邻居孟大爷。

大妈拿着长柄草耙从他身后走过去,大概是要翻晒麦草蒸年馍馍。

孟大爷披着破旧的棉大衣,劈面就问,于飒,你不肯回家好几年了,突然回来,定然是有缘故——湖北那个瘟疫怎么样了?

我孙子还没回来哩,急死人。

于飒并没有完全醒透彻,还很迷瞪。

他僵在门口,懵懂看着孟大爷,一时想不起来他是谁。

唔……当然啰,他不回来就不回来吧。

于飒莫名其妙说道。

鬼东西,我看你还没睡醒。

孟大爷噔噔噔进了庄门,直接走到屋子里。

老头儿捡起柴禾扔进炉子里。

他在湖北打工吗?

沉默了一会儿,于飒才清醒过来。

对呀,我孙子在武汉读大学。

他说有点事,年三十回来。

可是究竟,武汉的瘟疫怎么样了?

老头儿说完,把一把柴塞进炉膛,斜瞟了一眼于飒,满脸焦虑。

瘟疫究竟怎么回事呢?

我也不清楚。

不过,我进厂子五年了,这次是头一次让大家都回家,厂里不留人。

你想想,肯定有事情。

于飒两眼盯着孟大爷斟词酌句地回答。

那就赶紧让搭飞机回来,还磨叽个毛线,什么要紧的事比命重要。

孟大爷嘟哝着,丢下柴禾噔噔噔扬长而去。

于飒,回来啦?

多会儿来的——庄门开着,邻居们路过,立刻把脑袋伸到门口,大声问一句。

于飒不耐烦,回屋找了一把锁子,朝外锁住庄门,爬上墙头跳进院子里,烦死个人。

这下安静了。

屋顶上冒着烟,炕洞里冒着烟,大家都知道他在屋子里,把眼睛摁倒门缝里瞅,再捶几下门。

于飒一声不吭。

他蒙头睡了一天。

接下来一直忙着干活——快要倒塌的柴房子,屋顶上漏水的洞,屋檐也破破烂烂,墙根的荒草,被野狗扒开豁豁的围墙。

固然他并不打算长时间住下去,倘若初六左右能走最好。

不过,既然在家,就得拾掇,不然势必会遭人耻笑,像个败家子似的。

他妈妈也没有打电话过来,虽然她已经听到于飒回家的消息。

娘俩互不来往五年,习以为常。

无论什么事一旦习惯,真的就无所谓。

大伯时不时来一趟,沉默着,要么帮他在围墙上垒石头,要么铲一点稀泥糊住墙角的老鼠洞,要么把生了锈的工具搁在磨刀石上磨一磨。

院子里的荒草茬子被烧了一顿,留下黑糊糊的痕迹。

虽然于飒在满世界飘,但一旦有什么情况,他会迅速回家,躲在院子干活儿。

对于他来说,干活儿也是一种生活的乐趣。

老院子是他给自己留的一条后路。

转眼到了腊月二十九,按理于风下午要离开湖北的那个县城,回到武汉,然后从武汉坐夜里的火车回家。

计划就是这样。

于飒去了一趟街,买回来一些蔬菜肉食。

他在院子里往铁丝上挂两条五花肉时——没有冰箱,肉直接挂院子里即可,他听到屋子里低声说话的声音,一会儿是大伯,一会儿是大妈。

他们在谈论于风,念叨那个可怜的娃。

虽然大妈的话多半琐碎无用,但在这样一个时刻,也是人间小温暖。

于风有事只给于飒打电话。

他不大给家里打电话,因为打一回,挨一回骂。

大妈骂起儿子来,像骂仇人,嘴里来啥就骂啥。

大妈的神情比较焦躁,毕竟流落在外面的是她亲生的儿子,不是仇人。

她瞅了一眼于飒——之前的几天她一直不愿意来看他,因为于飒并没有买礼物送到她家里。

大妈是个重视仪式感的人,她不考虑于飒的手头紧不紧,她的心里,被这个想法一直占据,所以不大愉快。

分别五年的时间也不算太长,不过于飒确实长成大小伙子了。

他爹去世那年,他才读初三,还没毕业就跟着亲戚去了武汉。

大妈絮絮叨叨,说她老了,背都驼成罗锅子,眼睛也有点花,越来越不中用。

虽然事实是这样,但于飒嘴上说没那么玄乎,大妈还是和以前一样,是家里的顶梁柱。

屋子里不怎么热,无论怎么烧劈柴,还是有些冷意。

毕竟五年不住人,屋子搁得荒芜。

大妈坐在火炉边,不停地加柴。

大伯抱着茶缸子,不停地喝茶,虽然他并不渴。

三个人都心里明白,于风打电话过来的可能性比较小,但还是等着。

毕竟按照计划,这会儿中午,他要动身去武汉的,找个公话亭应该不难。

期间村主任在庄门口喊,于飒出去了一趟,说镇上有通知,武汉返乡的都要隔离,不能乱跑。

大伯看见有人在庄门口晃荡,问是谁来了。

于飒回答说镇上的祁主任,贴一张纸,叫大家别没事来串门。

又说你们回家也得隔离,不能胡跑。

我们又没去武汉。

大妈撇撇嘴。

那也不行,你们和我在一起,就有传染的危险。

于飒说话总是显出比年龄要老成的意味。

午饭吃了一锅煮土豆,大家都没心思做饭。

半缸土豆是大妈背来的,可能是因为于风回程的车票是于飒买的,念着这点好。

可是,于风迟迟不来电话。

一家人陷入冥想里,心里不免惊慌起来。

于风年龄还小,出门没有经验。

好久,大妈无话找话说,于飒,听说颜晨晨领回来的媳妇是个寡妇?

你们在一个厂,想必也清楚那个女人的底细吧?

大妈的目光很有些轻蔑,说不清是对颜晨晨还是对那个寡妇。

晨晨啊?

那个嘛,他跳槽了,虽说都在武汉,但是那样大的城市,谁能知道谁呢?

于飒不善于撒谎,觉得撒谎是一种违背良心的事情。

不过同时他又觉得这样的谎言,良心根本不介意。

这些年他撒过的谎太多了,都是这样的,不必让良心感到为难,刚说完就会得到良心的原谅。

大妈还在絮絮叨叨捣短颜家的事——她一提起人家的闲话就很有兴致。

不过被大伯打断了话头,他说,你别管人家的寡妇,还是想想于风吧,他才十九岁,孤苦伶仃一个人在工地,谁知道今儿能否顺利拿到工钱。

于飒接着说,他在县城,想必去武汉的车票也是不好买,我们应该做好最糟糕的打算。

那可咋办嘛?

要命呀。

大妈立刻放弃了捣闲话,脸上的愁容涌起来。

她说,于风虽然丢了手机,不过他如果拿到工钱,就会买一个手机,给你打过来。

万一他拿不到工钱,万一他买不到去武汉的车票呢?

于飒问道。

大妈立刻哭出声音来,哀叹说苦命的孩子,咋就这么背呢?

她的胃突然一阵疼痛,就趴在炕上,忍住眼泪。

于飒看着蜷缩的大妈,觉得很可怜。

午后两点,于风还是没有来电话。

于飒慌张起来,他勾着头,开始翻腾家底,看到底能凑多少钱出来。

大伯一脸凄惶,直勾勾看着他。

大妈忍着疼,说家里可没钱。

于飒还可以打凑出两千来块,除去一张返程的车票钱,他把剩下的钱转到于风的卡里。

走时于风跟他说过,说让家里给他打点钱,想万一拿不到工钱。

不过于飒回来没有说。

说了也是白说,大妈是个针尖削铁的抠搜人。

三个人木呆呆坐着,时不时盯着于飒的手机看一会儿。

太阳落山前,万大夫戴着好几层口罩来了,给三个人量体温。

村主任背着个喷雾器,对院子里屋子里一顿猛喷。

于飒腋窝里夹着温度计,隔着窗子喊,哥哥哎,留点心,消毒剂别喷到铁丝上挂的肉上,别是病毒没有来,你的消毒剂把我放翻了。

村主任颜山子是于飒发小。

他扭头瞅了一眼那两条细细的五花肉,从口罩下费力地回答说,葫芦,我宰了大肥猪,回头扛一条大腿给你。

就这点肉,不够塞牙缝。

我初六要回呀,要你的大腿何用?

葫芦是于飒念书的绰号,因为脸太长,中间还收起一点。

初六?

哈哈哈,哥儿们,回个锤子。

依我看,正月十六还差不多。

不妨告诉你吧,镇长都背着喷雾器在各个村子消毒,形势严峻着呢。

从明儿起,要封路,哪儿都去不了。

我说,葫芦,你就乖乖在家窝着,没东西吱一声。

还有,那是猪大腿,不是我的大腿。

颜山子扭着脸和于飒说话,不用看路,药水都准确无误喷到该喷的地方。

他的脚知道自己怎么走,该踩到哪儿——这个院子是他打小和于飒玩耍的地方,和自己家一样熟悉。

大伯和大妈的体温都正常,大妈趁机让万大夫给她看胃疼的病。

于飒的体温有点高,三十七度二。

不过,于飒既不咳嗽,也没有别的不舒服,看起来贼溜溜的。

这句话是万大夫说的,贼溜溜意思是精力充沛。

晚上我再来测温,万大夫说,倘若明儿还这样,就去县医院检查。

然后又对颜山子喊,行了行了,我的哥哥,省点消毒液,还要去孟大爷家。

就算你们发小,可也别死撑着占便宜,一箱子药水都喷在于飒家,叫别人家喝西北风啊?

雨露均沾嘛。

于飒笑得腮帮子疼。

颜山子收住喷头,死皮赖脸从万大夫的药箱里拿出几只口罩,扔给于飒。

他说,葫芦,你以为买不起的是猪肉吗?

错啦,是口罩。

全国人民都在找口罩,不信网上看去。

于飒为了节省流量,不大上网。

不过,他的死党说,葫芦,我给你说胡家的密码,蹭他家的网,根本不花钱。

万大夫笑着骂道,走啦,孟大爷家走。

你俩最好不要凑一起,小时候,你俩个头还没窗台高,坏事就做出一箩筐。

可不,把窗台上圆白菜偷来,明目张胆顶撞大人,还说路上拾来的。

大妈补了一句。

大伯一直没有说话,埋头吸烟,他扯心儿子。

虽然也听到了他们说笑,但耳朵里进不去,不大注意他们究竟在谈论什么,所以没有笑。

几个人穿过黑雀雀的院子,走到庄门口。

颜山子踩到门槛前一块冰,一个趔趄连人带药桶摔到。

他趴在地上,对着空中说,于叔叔,明儿三十日给您烧纸,可别不高兴给我使绊子。

唔,院子几年不住人,就是有些阴,明儿院子里煨一堆火,驱驱邪。

大妈低垂着眼睛说。

腊月天气,昼短夜长,太阳刚落山天就黑了。

晚餐嘛,没有做,大家都心焦,吃不下去。

于飒一直翻手机,车票还好好的,没有取走。

于风根本没有到达武汉。

依着时间,是该取车票的时分。

三个人长吁短叹。

于飒懊悔起来。

早知这样,就把身上所有的钱留下,至少于风能买个手机,断不了联系。

现在,他觉得自己迷失在荒无人烟之境,救不了于风。

大妈也说早该这样,于飒自私,害得她儿子不知所踪。

她的胃又痛起来,不停地呻吟,也不去万大夫那里拿药。

天黑透了。

一团昏暗的灯光下,三个愁眉苦脸的人,各自想着不同的心事。

直到半夜,他们也没有等来于风的电话。

于飒在最后半小时,退掉车票。

一家人坐到天亮。

于飒把退回的车票钱,也转到于风的卡上。

这样,至少他不至于挨饿。

第二天清晨,力有不逮,大伯和大妈回家去了。

于飒把院子扫得干干净净,蹲在屋檐下劈柴,院子里煨了一堆麦草火。

后院墙还有一段豁豁没有垒石头,但都年三十了,搁着吧。

万大夫进来量体温,还是三十七度二。

咋整?

于飒有点小惊慌。

万大夫说,没有别的症状,再观察一天。

下午我的新体温计就到了,额头打一枪的那种。

你可别出去,但愿别生什么幺蛾子。

中午的时候,大伯翻墙而入,很滑稽。

说让他隔离,不许乱跑,但他并没有从巷子里来——他戴着口罩,脑袋上套着大塑料袋,顺着后墙摸过来,跳进院子。

大妈没来,虽然很焦急,但她毕竟跳不动墙头。

大伯腋下夹着一块卤肉,肯定是从厨房里偷的。

于飒煮了米,两个人围着火炉,沉默着吃饭。

吃到一半,庄门推开,颜山子领着几个陌生人进来。

他们没有进屋,掀起门帘隔着门说话。

老汉子,叫你不要乱跑,咋又来了?

颜山子问大伯。

我可是顺着后墙摸过来的,鬼影子都不见一个,猪儿狗儿都没遇到,传染不到。

大伯理直气壮地回答。

算你歪,老汉子,下次再不能胡跑。

葫芦,这是镇上干部,问你一件事,你妈妈可来过?

那倒没有,我压根儿就没打电话。

她怎么啦?

她现在嫁到了黄泥村,今早她婆婆给镇上打电话,算是举报,说她昨天来看过你,需要隔离——有个干部急切地插入了对话。

真没有来呀,我可没说谎。

不信的话,去看看万大夫诊所的监控,他那个照妖镜,整条巷子都能收进去。

于飒有点着急。

颜山子又开了几句玩笑,扔下一条猪腿,跟着干部们走了。

他们真的去看监控。

下午,万大夫来测体温,果然是新体温计,对着于飒脑门一枪,于飒应声倒下,还假装蹬了几下腿。

起来,破小孩,没见老子忙得团团乱转嘛,三十七度。

万大夫忍住笑,一巴掌拍过去,接着说,继续观察,先不必去县医院,来回的路上倒是风险大。

万爷,你们看了监控,我妈妈到底来过没有?

于飒问。

万大夫给大伯又来一枪,仔细看过后,回答说,她的确来过,不过她进了巷子,去了温家。

温老婆子妖里妖气结拜干姊妹,一共八个人。

你猜怎么着?

其中有一个是从湖北来的——徐家老婆子的女儿从湖北来,跟着她妈参加聚会。

现在可闹的,几十个人要隔离。

她都没进来看儿子一眼?

我的个天,她心里怎么想?

大伯的怀疑与困惑从脸上渗出来。

那可谁知道呢,天底下也有不疼惜儿子的人?

得啦,我得去很多人家测体温。

不过老于头我提醒你,不能胡跑,这非常危险。

要么就在这里待着,可别给我添乱,若是别的地儿被我瞧见,把你胡子拔光。

万大夫说完匆匆忙忙出门,随手反锁了庄门,钥匙搁在门闩洞里。

爷俩重新开始新一轮的焦急等待。

于风可怜巴巴流落他乡,想都不敢想。

大伯操心给手机充电,又反复确定欠不欠话费。

这时候庄门外响起刺耳的摩托声,大概又有什么事。

果然,摩托轰隆隆冲到院子里,停在屋檐下。

镇上的祁主任风风火火走到门口,隔着门谈话。

于飒,事情有点儿麻烦,我是说你妈妈——她被婆婆撵出来啦,不许回去,因为她小姑子一家人从新疆赶来,有三个小孩子。

你妈妈需要隔离,婆婆不敢把她留在家里。

祁主任接着说,你妈妈跑到镇上找镇长,大院里哭喊呢。

于飒身子战栗了一下,变了脸色。

他问,那可咋办呀?

我的意思要她到你这儿来隔离,儿不嫌娘丑。

房子多,也不差你妈妈住一间。

祁主任嗓子都说哑了,大概之前费了好多口舌。

大伯哆哆嗦嗦站起来,他被突然袭来的愤恨扼住,他指着门外,用粗的吓人的嗓子说,领导说得好轻松,出门门槛低,进门门槛高,她说来就来吗?

我家的事情难道你不知道?

想想看,当年于飒爹去世,说好的她改嫁后要给娃儿供书,上个大学。

结果她前脚嫁了那个货车司机,后脚就把娃儿打发到工地上铲沙子,给他们挣钱。

我去把娃找回来,娃晒得脸上蜕了一层皮。

这也罢了,那个货车司机嫌弃她穷,她竟然把院子给卖了,两万块,卖给温老婆子,娃连个落脚的地儿都没有,只好跟着我外甥去武汉打工。

领导,你也知道,当年我们老两口打滚撒泼闹了几十天,没让温老婆子进院子。

温老婆子同意退掉,可是钱早被货车司机骗光,哪里还剩下一分来着?

是我贷款赎回来的嘛。

也就是今年,娃才还清这笔贷款。

现在可好,她又嫁了一回男人,还有脸跑回来隔离?

万一她把院子提起来再卖一回,领导你负责吗?

唉,这也难办。

可是这大年三十,让她哪里去隔离啊?

我们这地儿,既没有旅馆,也没有饭馆。

我们联系了她那个干姊妹,就是温老婆子,可被她一口拒绝——祁主任都要疯了。

大家都在过年,只有他摊上一堆破事。

如果她左脚踏进来,我就砍她左脚。

右脚进来,砍她右脚。

老子今儿也豁出去了。

这院子还是老子爷爷手里置办下的,被她卖了一回,竟然死皮赖脸又要回来。

大伯气吁吁的,简直要气疯。

祁主任和大伯谈了半天,没啥进展,轰隆隆骑着破摩托走了,声音那样大,像飞机似的。

天黑了,于飒在院子角落里给父亲烧了些纸钱,絮叨了几句。

风刮得紧,卷着雪花,冻死人的冷。

这也难怪,一年里最冷的时间嘛。

他缩着脖子往屋子里跑,手机响了,大伯扑上去捉在手里,是个陌生号码。

电话那端是个粗声粗气男人声音,找于飒。

……我和你妈妈并没有领证,只是同居而已……不是我心狠撵她出门,她根本就是个撒谎精。

昨天说是去看你,拿了家里一千块钱,我还说应该看看儿子。

谁知她跑到温老婆子那儿搞什么结拜干姊妹,钱都封了红包,打肿脸充胖子。

你想想,这样的女人我哪里敢要?

她连自己亲生的儿子都不看一眼,就直愣愣从门前路过。

我哪里敢指望她对我儿子好?

总之我不要,好赖也是你妈,你看着办吧。

我刚才把铺盖给她捎到镇上大院,她花我的钱也算了,两下扯清。

于飒呆在炉子旁,两眼空洞迷茫,心里压抑得慌。

大伯垂头丧气,鼻子都要气歪咧。

爷俩一点胃口都没有,炉子上的卤肉白白冒着热气。

邻居胡家的院子里,传来春晚敲锣打鼓的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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