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敦儒词作赏析.doc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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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敦儒词作赏析
朱敦儒词作赏析
水龙吟·放船千里凌波去
朱敦儒
放船千里凌波去,略为吴山留顾。
云屯水府,涛随神女,九江东注。
北客翩然,壮心偏感,年华将暮。
念伊、嵩旧隐,巢、由故友,南柯梦,遽如许!
回首妖氛未扫,问人间、英雄何处?
奇谋报国,可怜无用,尘昏白羽。
铁锁横江,锦帆冲浪,孙郎良苦。
但愁敲桂棹,悲吟梁父,泪流如雨。
朱敦儒的词,从题材和内容看,大抵可分为两类:
一类是写他早期的清狂生活和闲适心情的,另一类是写他忧国伤时,抚今思昔的。
这首《水龙吟》就是属于他后一类作品的代表之一。
宋钦宗靖康元年(1126),金兵大举南侵,洛阳、汴京一带,均遭兵燹。
不久,汴京沦陷。
朱敦儒携家南逃,先到淮海地区,后渡江至金陵。
又从金陵沿江而上,到达江西。
再由江西南下广东,避乱南雄(今广东南雄县)。
这首词具体写作年月虽不可考,但从词的内容看,似是他离开淮海,沿江东下金陵时所作。
词一开始就以雄健之笔描绘了一个开阔的水面境界:
放船千里,凌波破浪,烟波浩淼。
“略为吴山留顾”,从侧面点明他此次离开汴洛一带南来,不是为了“山水寻吴越,风尘厌洛京”(孟浩然《自洛之越》)。
对明媚的吴中山水,他只是略为留顾而已。
潜台词是说,他此次离乡背井,实在是因强敌入侵,迫不得已。
“云屯”三句写长江水势。
水府,本为星宿名,主水之官,此处借指水。
“九”,泛指多数。
“九江”,指长江汇合众流,浩浩荡荡,千里东流。
境界何等旷远。
然而这旷远的境界并未使作者襟怀开阔,反而“北客”一句转出个人身世之感。
国步艰难,一身漂泊,“如今憔悴,天涯何处可销忧”。
(朱敦儒《水调歌头》)“壮志未酬”,“此生老矣!
”(朱敦儒《雨中花》)表现了一位爱国词人的忧愤,不是一般文人的叹老嗟卑,而是与国家兴废、民族存亡息息相关的。
这正是作者思想境界的崇高处。
下文由一“念”字领起,将生活镜头拉回到作者早年在洛阳隐居的时代。
伊、嵩,指洛阳附近的伊阙、嵩山,这里代指洛阳一带。
巢、由,指唐尧时的著名隐士许由、巢父,这里代指作者在洛阳隐居时的朋友。
词人早年敦品励行,不求仕进。
在北宋末年金兵南侵之前,朝廷曾征召他到京城,拟授以学官,他坚辞不就,自我表白说:
“麋鹿之性,自乐闲旷,爵非所愿也。
”(《宋史·文苑传》)他满足于诗酒清狂,徜徉山水的隐逸生活:
“我是清都山水郎,天教懒漫与疏狂。
曾批给雨支风敕,累上留云借月章。
诗万首,酒千觞。
几曾着眼看侯王?
玉楼金阙慵归去,且插梅花醉洛阳。
”(朱敦儒《鹧鸪天》)这就很形象地描绘了他疏狂懒漫,傲视王侯,不求爵禄,不受羁绊的性格。
现在当他身遭丧乱,落拓南逃的时候,回忆起过去那种令人神往的隐逸生活,犹如南柯一梦。
真是“堪笑一场颠倒梦,元来恰似浮云。
”(朱敦儒《临江仙》)梦醒得如此快,觉来无处追寻。
他对过去隐逸生活的向往,其意义不在隐逸生活本身,而在于他的隐逸生活带有时代特色。
封建时代,文人要隐居,必须有相对安定的社会环境。
朱敦儒隐居伊、嵩时,北宋社会呈现出来的尽管是一片虚假的太平景象,但毕竟还能保住中原,人民生活基本安定,比朱敦儒写作这首词的时候所过的流离转徙生活要好得多。
所以朱敦儒对过去隐居伊、嵩生活的怀念,其实质是希望赶走金兵,恢复中原,回到以前的那个时代去,是爱国家、爱民族的表现。
正是这种国家民族之爱,所以下片一开始作者就站在爱国家、爱民族的高度,当此凌波南下之时,北望中原,痛感妖氛未扫,不禁发出了对英雄的渴求和呼唤。
渴望有英雄出来扫净妖氛,恢复中原。
上下两片,意脉相连。
当时并非没有英雄。
宗泽、李纲都力主抗金,收复失地,但都为投降派所阻。
或忧愤成疾而死,或连遭排挤贬斥,无一得志。
他想到眼前放船千里的地方,也正是三国时,蜀吴联军抗曹的故地。
当年诸葛亮何等英雄,奇谋报国,指挥若定。
因后主懦弱,佞臣误国,终于“尘昏白羽”,大业未成。
隐喻自己也和其他英雄一样,虽有“壮心”,无奈“奇谋不用”,英雄无用武之地。
这种心情,他在《苏幕遮》词中也曾表示过:
“有奇才,无用处,壮节飘零,受尽人间苦。
”进而由眼前的地域特点和国家形势联想到西晋灭吴的历史事实。
当年吴主孙皓倚仗长江天险,以铁锁横江设防,仍然阻挡不住西晋大将王浚的楼船,锦帆冲浪,铁锁销熔,终于“一片降幡出石头”,“孙郎良苦”。
历史往往有惊人的相似之处。
鉴古观今,作者在词中流露出对象东吴一样偏安江左的南宋小朝廷前途的担忧。
下文“但”字一转,结束上文的论史,转入到以抒情作结。
词人救亡有志,报国无门,他忧愤得敲打着船桨,作为击节,象诸葛亮那样唱着“梁父吟”,心潮激荡,“泪流如雨”,无可奈何。
一位爱国词人的一腔忠义之情,抒发得淋漓尽致,而词情至此,也达到高潮。
词以放船凌波开始,通过江上风光的描写拓开境界,抚今怀古,将叙事、抒情、议论有机地组合起来,将个人身世之感与对国家民族的深情挚爱融为一体,风格豪放悲壮。
相见欢·金陵城上西楼
朱敦儒
金陵城上西楼,倚清秋。
万里夕阳垂地大江流。
中原乱,簪缨散,几时收?
试倩悲风吹泪过扬州。
靖康之难,汴京沦陷,二帝被俘。
朱敦儒仓猝南逃金陵,总算暂时获得了喘息机会。
这首词就是他客居金陵,登上金陵城西门城楼所写的。
古人登楼、登高,每多感慨。
王粲登楼,怀念故土。
杜甫登楼,感慨“万方多难”。
许浑登咸阳城西楼有“一上高城万里愁”之叹。
李商隐登安定城楼,有“欲回天地入扁舟”之感。
尽管各个时代的诗人遭际不同,所感各异,然而登楼抒感则是一致的。
这首词一开始即写登楼所见。
在词人眼前展开的是无边秋色,万里夕阳。
秋天是冷落萧条的季节。
宋玉在《九辩》中写道:
“悲哉,秋之为气也,萧瑟兮,草木摇落而变衰。
”杜甫在《登高》中也说:
“万里悲秋常作客。
”所以古人说“秋士多悲”。
当离乡背井,作客金陵的朱敦儒独自一人登上金陵城楼,纵目远眺,看到这一片萧条零落的秋景,悲秋之感自不免油然而生。
又值黄昏日暮之时,万里大地都笼罩在恹恹的夕阳中。
“垂地”,说明正值日薄西山,余晖黯淡,大地很快就要被淹没在苍茫的暮色中了。
这种景物描写带有很浓厚的主观色彩。
王国维说:
“以我观物,故物皆着我之色彩。
”朱敦儒就是带着浓厚的国亡家破的伤感情绪来看眼前景色的。
他用象征手法使人很自然地联想到南宋的国事亦如词人眼前的暮景,也将无可挽回地走向没落、衰亡。
作者的心情是沉重的。
下片忽由写景转到直言国事,似太突然。
其实不然。
上片既已用象征手法暗喻国事,则上下两片暗线关连,意脉不露,不是突然转折,而是自然衔接。
“簪缨”,是指贵族官僚们的帽饰。
簪用来连结头发和帽子;缨是帽带。
此处代指贵族和士大夫。
中原沦陷,北宋的世家贵族纷纷逃散。
这是又一次的“衣冠南渡”。
“几时收?
”这是作者提出的一个无法回答的问题。
这种“中原乱,簪缨散”的局面何时才能结束呢?
表现了作者渴望早日恢复中原,还于旧都的强烈愿望,同时也是对朝廷苟安旦夕,不图恢复的愤慨和抗议。
结句“试倩悲风吹泪过扬州”。
悲风,当然也是作者的主观感受。
风,本身无所谓悲,而是词人主观心情上悲,感到风也是悲的了。
风悲、景悲、人悲,不禁潸然泪下。
这不只是悲秋之泪,更重要的是忧国之泪。
作者要倩悲风吹泪到扬州去,扬州是抗金的前线重镇,国防要地,这表现了词人对前线战事的关切。
全词由登楼入题,从写景到抒情,表现了词人强烈的亡国之痛和深厚的爱国精神,感人至深。
卜算子·旅雁向南飞
朱敦儒
旅雁向南飞,风雨群相失。
饥渴辛勤两翅垂,独下寒汀立。
鸥鹭苦难亲,矰缴忧相逼。
云海茫茫无处归,谁听哀鸣急!
靖康之难对于北宋末年的词人来说,是一次创深痛巨的灾难。
影响到他们的思想性格,以及作品的内容和风格。
不少爱国词人通过多种多样的创作手法将国家民族的这次大灾难在他们的词作中反映出来。
朱敦儒就是其中之一。
靖康元年(1126)十一月,金兵强渡黄河,进逼朱敦儒的家乡洛阳,中原大地沉浸在血与火的深渊。
朱敦儒不得不背井离乡,加入了混乱的流亡队伍,开始了他艰辛的颠沛流离的逃难生活。
这首咏旅雁的《卜算子》词就是借失群旅雁来反映他的流亡生活的。
借旅雁来为自己写照,并非从朱敦儒开始的。
白居易就写过一首旅雁诗,借雁自伤:
“雪中啄草冰上宿,翅冷腾空飞动迟,江童持网捕将去,手携入市生卖之。
”下文借旅雁的遭际引起自己的身世之感:
“我本北人今谴谪,人鸟虽殊同是客。
见此客鸟伤客心,赎汝放汝飞入云。
”朱敦儒的这首《卜算子》在艺术手法上与白居易的《旅雁》颇相类似。
但不同的是白居易只是借旅雁的遭遇自伤个人的贬谪南迁,而朱敦儒却是借南飞的失群旅雁为喻,不但倾诉了自己个人的痛苦,同时也反映了广大人民群众流离转徙的苦难生活,表现了国亡家破的深哀巨痛,其意义远远超出了个人的荣辱升沉范畴。
而具有代表性和普遍意义。
朱敦儒离开洛阳南逃是在靖康元年的冬天,词的起拍便指出冬天。
旅雁在南飞途中遭到了风雨的侵袭,行列凌乱,孤雁失群。
这风雨既是自然界的风雨,也是借指如风雨骤来的战争。
遭受风雨袭击的旅雁,沿途饥渴劳累,疲惫不堪,翅垂翼重,无法高飞,只好独宿寒汀,处境孤苦。
以此比喻他在流亡途中忍饥受渴,孤苦无依,困顿不堪的遭遇。
过片紧承上片结句,旅雁下到寒汀后,并未获得同类应有的同情,有鸥鹭难亲之苦,在天上则有矰缴相逼之忧。
矰缴是猎取飞鸟的工具,矰是短箭,缴是系在箭尾的丝绳。
《史记·留侯世家》说:
“鸿鹄高飞,一举千里……虽有矰缴,尚安所施”,鸿鹄只有高飞,一举千里,猎人的矰缴才能无所施,鸿鹄才免性命之忧。
然而朱敦儒笔下的旅雁却是“饥渴辛勤两翅垂”,飞也飞不动,只能独下寒汀,何言千里?
只好听任矰缴相逼了。
这与白居易的“旅雁”遭到江童网捕有类似之处。
失群的旅雁无论在天上还是地上都遭到迫害,冷漠。
得不到温暖和同情。
云海茫茫,何处是它的归宿?
它只有向天哀鸣,倾诉自己的不幸遭遇,但又有谁听呢?
这首词采用的主要艺术手法是以雁喻人,处处写雁,处处写人。
雁的遭遇,也就是作者自己和当时千百万人民的共同遭遇。
描写生动,形象鲜明。
临江仙·直自凤凰城破后
朱敦儒
直自凤凰城破后,擘钗破镜分飞。
天涯海角信音稀。
梦回辽海北,魂断玉关西。
月解重圆星解聚,如何不见人归?
今春还听杜鹃啼。
年年看塞雁,一十四番回。
这首词大约是在靖康之难十四年后朱敦儒避乱南方时写的。
首句“直自”即“自从”的意思。
凤凰城又称凤城、丹凤城。
杜甫《夜》诗:
“步蟾倚杖看牛斗,银汉遥应接凤城。
”赵次公《杜诗注》云:
“秦穆公女弄玉吹箫,凤降其城,因号丹凤城,其后号京都之城曰凤城。
”《三辅黄图载》“汉长安城中有丹凤阙,后因称长安为凤凰城、凤城。
”不管从哪一说,凤凰城是代指京城。
这里是指北宋京城汴京。
金兵攻陷汴京,残酷的侵略战争给北宋朝野上下都带来了毁灭性的灾难。
当时,无论官吏、士绅、庶民都纷纷逃难,不知多少家庭被毁灭,亲人失散,骨肉分离,这就为第二句提供了历史背景。
“擘钗破镜分飞”,就是指的夫妻离散。
“擘钗”,出自白居易《长恨歌》:
“钗留一股合一扇”。
“破镜”出自孟棨《本事诗·情感》:
“陈太子舍人徐德言之妻,后主叔宝之妹,封乐昌公主,才色冠绝。
时陈政方乱,德言知不相保,谓其妻曰:
‘以君之才容,国亡,必入权豪之家,斯永绝矣。
若情缘未断,犹冀相见,宜有以信之。
’乃破一镜,人执其半……。
”唐明皇与杨贵妃的生离死别,徐德言与乐昌公主的两地分离,都是由于残酷的战争打破了他们的宁静生活,使恩爱夫妻生生离别。
这首词中的主人公同样也是由于金兵发动的侵略战争才迫使他们“擘钗破镜”的,都是战争的直接受害者。
用典切贴,容易唤起人们的联想。
两句均为叙事,但叙事中都带有浓厚的抒情色彩。
当然,“人有悲欢离合”,如果是在正常情况下的夫妻暂别,去有定所,离有归期,这是常事,在人的感情海洋中不会引起狂涛激浪的冲击。
但词中主人公的家庭拆散,夫妻分离都是在战火纷飞的时候突然发生的,彼此去向不明,后会无期,天涯海角,各处一方。
被强迫分散的夫妻、亲人,多么想得到对方的消息。
如果分散之后还能互通鱼雁,那么,虽远在天涯,也还可有点安慰。
而“信音稀”,却是鱼沉雁杳,音信不通,不只是稀少而已。
这样,就把饱受战争苦难的词中主人公的惨痛心境更推进了一层,更能激起人们的同情。
亲人离散,究竟流落何处,自然不免引起种种推测。
这就为下二句“梦回辽海北,魂断玉关西”留下伏笔。
“辽海北”,泛指辽东沿海一带地方。
“玉关西”的“玉关”即指玉门关,在甘肃敦煌西北,借指西北边关一带地方。
辽海,本是金人的老巢。
至于“玉关西”则当时金人势力尚未达到。
两句只是互文对举,合指极为遥远的地方。
正如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中的“碣石、潇湘”的用法一样。
据史籍记载,金兵攻占汴京后,大肆掳掠财物、珍宝、人口北去。
如丁特起《靖康纪闻》载:
“靖康二年(1127)正月二十七日,金人索郊天仪物……及台省寺监官吏、通事舍人、内官,数各有差,并取家属……。
”“二十九日,开封府追捕内夫人、倡优……又征求戚里权贵女使……”“二月初二日,金人索……内官等各家属。
”“十七日,又追取宫嫔以下一千五百人……”并移文吩咐“解发尽绝,并不得隐落一人。
”至于民间妇女丁壮被掳掠北去者,更不计其数,难以尽书。
遭遇如乐昌公主者,何止一人?
这是何等野蛮的抢劫!
何等残酷的蹂躏!
词中主人公有理由推测自己的妻子、亲人也有可能被金人掳掠去遥远的北方敌占区。
这种推测是合乎情理的。
思念及此,不免牵肠挂肚,梦绕魂萦。
在现实生活中,亲人不但不能见面,而且音讯隔绝。
只有“梦魂惯得无拘检”(晏几道《鹧鸪天》),不受时间和空间的限制,可以飞越万水千山去和亲人相会。
这只是词中主人公在苦思苦念,无可奈何中一点虚幻的安慰。
然而当“梦回”、“魂断”之后,摆在词中主人公面前的却仍然是残酷无情的现实。
这真是令人难以忍受的精神折磨。
上阕侧重写离别的痛苦,下阕侧重写对重逢的盼望。
多年离别,万里相思,自然幻想着有一天能够重逢。
因此,一切象征重逢、重合的物象,都会引起词中主人公的感触。
月亮虽然常缺,但一个月也有一夜重圆。
牛郎星和织女星虽远隔银河,但每年七月七日也有一天团圆。
人为什么不能团圆呢?
“如何不见人归?
”这个“人”是指谁?
“归”到何处?
我认为“人”是指词中主人公和他离散了的亲人。
“归”是归到十四年前“擘钗破镜”的地方。
要把这一切幻想变为现实,就只有赶走金兵,收复失地,还于旧都。
什么时候是“人归”的时候呢?
春天“不如归去,不如归去”的杜鹃声对渴望去团圆的词中主人公是一个敏感刺激,引起他无限感慨。
“今春还听杜鹃啼”。
年年有杜鹃,年年唤“不如归去”,已经听了十四年了,明年春天,后年春天又将如何呢?
人生有限,归去无期,字里行间,凝聚了词人多少辛酸的泪水啊!
有国,才有家,词从侧面含蓄地流露出作者多么希望北伐中原,驱除金虏,还我河山。
作者把对亲人的思念之情与对国家深沉执着的爱完全融合在一起。
从另一侧面也表现出作者对南宋小朝廷苟安旦夕,不图恢复的强烈不满。
结句从上文一月一次团圆的月亮,一年一度相会的牛女星,进而联想到一年一度南来的塞雁。
塞雁来去,自有定期,人不如雁,能不深悲?
塞雁一年一度南来,他已数过十四番了,那么,第十五番呢?
第十六番呢?
……词意有余不尽,给读者留有想象余地。
作者在这首词中以自己的悲惨经历感受了人间妻离子散的痛苦。
以深刻的富有强烈感情的笔触写出了这个时代的悲剧。
通过对定期团圆的月亮、牛女,定期催归的杜鹃,定期南来的塞雁的感触,使他盼望归去团圆的感情形象化、深刻化了,将对亲人的怀念与对国家的热爱两种感情熔铸在一起了,充分表现了朱敦儒词的爱国精神。
减字木兰花·刘郎已老
朱敦儒
刘郎已老,不管桃花依旧笑。
要听琵琶,重院莺啼觅谢家。
曲终人醉,多似浔阳江上泪。
万里东风,国破山河落照红。
古人在接近中年时,如果处境不利,遇上不顺心的事,便自觉老了。
谢安有中年哀乐之感,所以袁枚称谢安“能支江左偏安局,难遣中年以后情”。
苏轼的《江城子·密州出猎》是在宋神宗熙宁八年(1075)写的,时年三十九岁,就在词中自称“老夫”。
因苏轼当时外放山东密州,仕途不利,心情郁闷。
朱敦儒生于宋神宗元丰四年(1081)。
宋室南渡是在钦宗靖康二年(1127),朱敦儒年四十六岁。
这首词是南渡以后的作品,作于朱敦儒四十六岁以后,故起笔便自叹“刘郎已老,不管桃花依旧笑”。
这里暗用两个典故。
中唐诗人刘禹锡《元和十年自朗州至京戏赠看花诸君子》诗中有“玄都观里桃千树,尽是刘郎去后栽”诗句。
《再游玄都观》诗有“种桃道士归何处?
前度刘郎今又来。
”诗句。
刘郎与桃花的关系就是从这里来的。
第二句用唐崔护《题都城南庄》诗: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这是桃花与笑的关系。
作者截去“春风”二字,与“老”字押韵。
刘禹锡两度被贬,仕途坎坷,再游玄都观时,已五十六岁,进入老境。
朱敦儒可能感到自己与刘禹锡有某些相似点,且又已入老境,故以“刘郎”自拟。
“桃花”用在此处,一方面与“刘郎”有关,另一方面也含有某种象征意义。
朱敦儒在靖康之难以前,在洛阳过着才子词人浪漫疏放的生活,从他的一首《鹧鸪天》词中就可以看出:
“曾为梅花醉不归,佳人挽袖乞新词。
轻红遍写鸳鸯带,浓碧争斟翡翠卮。
”由于金人鼙鼓动地来,才惊破了他的佳人诗酒梦。
国亡家破,南逃以后的朱敦儒一下子觉得自己变得衰老了。
“桃花”没有变,“依旧笑”;而词人的心境却变了,变老了。
尽管南宋统治者还在“西湖歌舞几时休”,而朱敦儒却对过去“佳人挽袖”,醉写新词的生活已经没有那种闲情逸兴了,所以他“不管桃花依旧笑”。
他在《雨中花》词中也曾无限感慨地说:
“塞雁年年北去,蛮江日日西流。
此生老矣,除非春梦,重到东周。
”又一次表现了他自感衰老的心情。
在这种凄苦潦倒心绪支配下,百无聊赖,他也想听听琵琶。
但他不像宋代的某些高官那样,家蓄歌儿舞女,他只好到歌妓深院里去听了。
重院,即深院。
谢家,即谢秋娘家。
谢秋娘,唐代名妓,故诗词中常用谢家代指妓家,或指诗人所爱恋的女子家。
如唐张泌《寄人》:
“别梦依稀到谢家”。
温庭筠《更漏子》:
“惆怅谢家池阁。
”都可说明这种用法。
过片,紧承上片听琵琶而来。
“曲终人醉”的曲,指琵琶曲。
词人听完“谢家”的琵琶曲后,产生了怎样的效果?
有怎样的感受?
是乐还是愁?
这是下片词意发展的关键处。
在这关键处,作者笔锋决定性地一转:
“多似浔阳江上泪”,这一转,决定词意向愁的方面发展。
白居易在浔阳江听到琵琶女弹琵琶,自伤沦落,心情激动,“座中泣下谁最多,江州司马青衫湿。
”朱敦儒为什么“多似浔阳江上泪”?
下文提出了明确的答案:
“万里东风,国破山河落照红。
”原来朱敦儒感到眼前东风万里,依然如故,惟有中原沦陷,山河破碎,半壁山河笼罩在一片落日馀晖中,尽管还有一线淡淡的红色,但毕竟已是日薄西山,黄昏将近了。
词人把破碎的山河置于黯淡的夕照中,用光和色来象征和暗示南宋政权已近夕照黄昏,中原失地,恢复无望。
这对于身遭国难,远离故土,流落南方的词人来说,怎能不痛心?
怎能不“多似浔阳江上泪”呢?
这种国破家亡之痛,在他的另一首词《采桑子·彭浪矶》中也有十分明显的表示:
“扁舟去作江南客,旅雁孤云,万里烟尘,回首中原泪满巾。
碧山对晚汀洲冷,枫叶芦根,日落波平。
愁损辞乡去国人。
”由此可见朱敦儒身经国亡家破之难,流离转徙于南方之后,贯串在他词中的主流始终是一颗对国家民族的拳拳赤子之心,一种感人至深的爱国激情。
千百年后读之,仍令人心情激荡不已。
柳枝·江南岸
朱敦儒
江南岸,柳枝;江北岸,柳枝;折送行人无尽时。
恨分离,柳枝。
酒一杯,柳枝;泪双垂,柳枝;君到长安百事违。
几时归?
柳枝。
《柳枝》,这个词牌用得较少,这里先要作点说明。
《柳枝》就是《杨柳枝》,本是隋朝宫词,到唐变为新声。
《词谱》:
“唐教坊曲名。
按白居易诗注:
‘杨柳枝,洛下新声。
’其诗云:
‘听取新翻杨柳枝’是也。
……。
”到宋,变而为词,赋柳枝本意。
《词谱》:
“按《碧鸡漫志》云:
‘黄钟商有杨柳枝曲,仍是七言四句诗,与刘、白及五代诸子所制并同,每句下各添三字一句,乃唐时和声,如《竹枝》、《渔父》今皆有和声也。
……’今名《添声杨柳枝》……。
”宋词见于《梅苑》及《乐府雅词》者,皆作杨柳枝,一名柳枝。
可见此调在其演变过程中,由于添加和声,句型由整齐变参差,如朱敦儒这首四十四字的《柳枝》,当是《添声杨柳枝》的别调。
这首《柳枝》是一首女子送别词,写一个女子送丈夫上京求取功名时的心情。
唐人有折柳送别的习惯,所以柳枝与离别总是联系在一起,甚至代表离别。
这首词中的柳枝,就是代表离别的,同时又是作为和声加入词中的。
和声字可以没有意义,只起和声作用;也可以有意义。
这首词中的“柳枝”是声义兼有的。
江南岸,是女子送别的地方。
江北岸,是丈夫要去的地方。
丈夫要渡江北去,江边多杨柳,所以杨柳又与送别的地方景色有密切关系。
女子在送别时见到江边杨柳依依,眼前的景色更勾起了她的离愁别恨。
前两句是女子在说:
我来到江南岸边送你啊,我们要分别了;你要渡江北去了啊,我们要离别了!
江南江北,一水盈盈,隔断鸳鸯,南北分飞。
眼前的江水就是天上的银河。
女子怎能不感到内心痛苦呢!
痛苦之极,转而埋怨柳枝,老是千百次地折柳送行,无休无止,什么时候才能不折柳枝呢?
清代大诗人王士祯有两句诗写出了同样的心情:
“灞桥两岸千条柳,送尽东西渡水人。
”(《灞桥寄内》)。
虽有东西、南北之不同,而怨别心情则是一致的。
上片歇拍,这女子干脆直抒胸臆:
“恨分离!
”恨尽管恨,分离还是要分离。
女子的感情逐渐趋向高潮。
下片写女子向丈夫敬酒泣别。
留是留不住了。
“悲欢离合一杯酒”。
女子难过地对丈夫说:
“请您喝下这怀酒吧,我们要分离了。
我眼泪双垂,难分难舍。
”这位女子的感情发展,出于一般人的意料之外,她不是在临别时说几句吉利话,祝丈夫到京城一帆风顺,春风得意,反而希望丈夫到京城百事不利,事与愿违。
这岂不是太不合情理了吗?
其实不然,她深知如果丈夫到京城吉星高照,官运亨通,那还不知道要停留到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
为了使丈夫能早日回家,夫妻团聚,亲亲热热过日子,她宁愿丈夫到京百事无成,失意而归。
当功名富贵与爱情发生矛盾时,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
她是多么地珍惜爱情,轻视富贵,表现了她真纯高洁的可贵品质。
与苏秦的妻子大不一样。
在王昌龄的《闺怨》诗中早曾写过:
“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
”这位闺中少妇是重爱情而轻封侯的。
清代著名诗人袁枚有一首诗:
“一枝花对足风流,何事人间万户侯?
生把黄金买离别,是侬薄幸是侬愁。
”(《寄聪娘》)更是切中了女子的心理,写得深刻而又细致。
这首词中“柳枝”重复出现六次,这一方面是作为和声,适应音乐的需要;另一方面,柳枝也意味着离别,六次出现,犹如重章叠句,一唱三叹,回环往复,起到了深化离别之情的作用,渲染了离别的气氛,强化了词的艺术感染力。
朝中措·登临何处自销忧
朱敦儒
登临何处自销忧?
直北看扬州。
朱雀桥边晚市,石头城下新秋。
昔人何在?
悲凉故国,寂寞潮头。
个是一场春梦,长江不住东流!
朱敦儒在两宋词人中是年寿很长、经验很丰富的一位。
他活着的时期,正是宋王朝最大变动的时期,他对于今昔盛衰的情况应该是感受非常真切的。
这首词是他在江南居住一个时期后回想南渡初期的情景。
南渡初期,高宗曾由扬州移居建康,后迁至临安。
词中前片所写,正是从建康望扬州的情事。
“朱雀桥”是建康正南朱雀门外的大桥。
“石头城”是今日的南京,即当时的建康。
在当时,建康还是登临销忧之地。
“新秋”是畅好的天气。
“晚市”是热闹的场景。
下片表现经乱后的情思。
江山犹是,人物全非,“故国”空余悲凉情景,再没有人在桥边玩赏了,热闹的地方已成寂寞,只有潮水依然无恙。
回首前尘影事,真如一场春梦,所以说“个是一场春梦”。
“个”是指前片所写的情事;前事一去不复返,好象做了一场美好的梦不能再续一般。
“春”是统指美好的情事,不专指春天。
如果指春天,那就和上片的“新秋”不一致了。
结句是江河日下意,象征国家的情势越来越恶劣,不断走下坡路,寄寓作者关心祖国的思想感情。
鹧鸪天·我是清都山水郎
西都作
朱敦儒
我是清都山水郎,天教分付与疏狂。
曾批给雨支风券,累上留云借月章。
诗万首,酒千觞。
几曾著眼看侯王。
玉楼金阙慵归去,且插梅花醉洛阳。
这首词作于西都,即洛阳,很具特色。
是北宋末年脍炙人口的一首佳作,曾风行汴洛。
词中,作者以“斜插梅花,傲视侯王”的“山水郎”自居,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