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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征

远征

  谨以此篇,献给中国远征军的士兵,

  那些英勇的战士,默默将热血浸入大地的小卒。

  史书上没有留下他们的姓名,

  而我,或你,不会忘记他们。

  这是属于他们的荣光。

—题记

1

1941年12月的一天,滇黔边境的苍莽群山被天际一轮皓月映得千山清冷,大山深处亮起一簇橘黄,灯火如豆。

月光穿过木窗,在原木钉成的墙上投下一个田字。

田字映在熊皮上的时候,岳昆仑已经醒了,他在黑暗里眯缝着双眼,盯着熊皮发了会儿呆。

被竹篾撑开的熊皮在墙上占去很大一块地方,看得出是一头成年公熊,皮子厚实完整,没有刀伤弹孔。

老猎人看皮子就知道,猎捕这头熊的人是把好手,子弹一定是从熊眼里射进的。

熊是岳昆仑十五岁那年打的,熊皮在墙上已经挂了八年,爷爷不准他动这张皮子,说要留给他娶媳妇用。

岳昆仑十八岁那年,老汉托山外盘石镇的媒婆替孙子说门亲,后来两个挑夫将媒婆用一顶滑竿挑进了山,滑竿后面跟着个大屁股、大脸盘的妮子。

老汉给媒婆上的是压箱底的洋烟丝。

媒婆嘟起嘴,“噗”一声吹着纸媒,把火凑到黄铜烟嘴上深吸一口,满脸褶子慢慢地舒展开来。

“咋样?

”媒婆脸上挂笑,得意地往妮子方向侧下头。

“好!

好!

”老汉看一眼粗手大脚的妮子,一张斧削刀斩的黑红脸膛堆起满意的笑容。

大脸妮子不停地往嘴里塞熏肉干,两眼骨碌碌地打量着两间简陋的木屋。

“有田吗?

”妮子嘴缝里挤出含混的声音。

老汉愣一下,“山坳里有几亩苞谷地。

“有水田吗?

“……没水田……山上种不了稻子,咱猎户不兴种田……不过到年根还是有余粮的。

“家里人丁呐?

”妮子的脸冷了下来,乜一眼坐在门槛上闷头擦枪的岳昆仑。

“伢子爹娘去得早,就伢子和我做个伴。

媒婆走的时候向老汉讨了几个黄铜龙圆付挑夫钱,带走了剩下的洋烟和一条野猪腿,妮子往几个兜里塞满熏肉干跟着回去了。

个把月后老汉托人到盘石镇上问信,回来人说:

“妮子嫌你家没水田,人丁还单薄,让你找下家。

”老汉叹了一口气。

后来媒婆又给说了几个,对家不是寡妇就是瞎瘸哑聋,岳昆仑暗里一咬牙,也就断了娶媳妇的念想。

墙上的月光从熊皮移到猎枪上的时候,岳昆仑估摸着有四更了,便轻手轻脚地下了床。

火镰“嚓嚓”两下,点着了桌上的油灯。

老人的瞌睡轻,里屋传出爷爷轻微的咳嗽,猎狗也在门外“嗯嗯”地挠门。

“伢子……现在上路露水重。

“不碍事的,早点赶到镇上占个好码头,货能卖上价。

今天是镇上的圩日,兽皮、药材、山货头晌已经打包扎紧在木背架上,鼓鼓囊囊的一大包靠在屋角,提起来拍拍,扎得很结实。

岳昆仑手上捏两根布条拉开门闩,猎狗裹着寒气扑腾进来,两个前爪不停地往他的身上挠。

岳昆仑站在门口熟练地打好绑腿,把两条麻绳扎上草鞋。

月色下的群山烟雾氤氲,岳昆仑抬头望一眼,用力吸进一口带着草木清香的寒气。

他喜欢这苍莽的大山,喜欢这繁茂的森林。

他熟悉山林里的一切,就像熟悉自己的家,这里是他的家,就算娶不着媳妇他也觉得满足。

岳昆仑以为日子会这样地过下去,他不知道这是自己最后一次站在木屋前眺望,而后的岁月,伴随他的是冰凉的步枪和滴血的刺刀。

岳昆仑举着松脂火把翻过了几道山梁,转头回望,木屋位置还亮着两点火光,一点是窗口透出的油灯,一点是爷爷提着马灯站在门口。

“爷爷——你回吧——”岳昆仑回转身,一手笼在嘴边喊,山峦间荡起悠长的回响。

“伢子——路上小心——早点回来——”老汉嘶哑的嗓音远远传来,几只斑鸠扑棱着翅膀从林里惊起。

“我会回来的——”喊完这一句,岳昆仑突然就觉得爷爷老了,那个曾经像座大山一样的汉子一天天干瘪下去,他有点放心不下。

“阿黄,回去,陪着爷爷。

”岳昆仑蹲下挠挠猎狗的脖子。

猎狗箭一样消失在山路上,岳昆仑摸一下插在木背架上的砍刀,回转身一步紧一步地向前走。

他还有几十里的山路要赶,天亮前得赶到盘石镇圩集上。

草鞋扎了麻绳抓地牢,山林里响着岳昆仑轻快的脚步声。

“盐巴、钢珠、火药……兽夹也该找铁匠修,还有烟丝,有余钱的话就替爷爷扯块布做身衣裳……”

岳昆仑一路盘算着在镇上要买的东西,脚下却丝毫没有泄力,火把照出的光晕在黑夜里一荡一荡。

岳昆仑突然一个急停,几条膀大腰圆的人影杵在山路上,腰上都对插两把大镜面匣子。

几条大汉与岳昆仑隔几米站立,火光将他们的脸照得不甚清晰,都是生面孔,岳昆仑知道是遇上劫道的胡子了。

山里原来的胡子和猎户相互都照过面,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彼此倒也相安无事。

近些日子山上新进了几伙胡子,都是从东北来的,听说那边叫东洋人给占了,想来是混不下去才奔了西南。

“你是谁?

”对面一人发话探路。

“我是我。

”岳昆仑自小在山里长大,和几个胡子还是朋友,对黑话切口烂熟。

“压着腕!

”对方声音低沉。

“闭着火。

”岳昆仑右手抱左手搭在左胯上,算是行了礼。

“有喷子么?

“无。

”岳昆仑确实没带猎枪。

“有青子么?

“有。

”岳昆仑朝插在背架上的砍刀侧下脑袋。

“从哪盘过来?

“里口来的(这个地盘的)。

”岳昆仑顿一顿,“老大,看你可不像这梗子(山头)的。

“我浪飞,满转,插旗呢,口渴,只好别梁子。

”几个胡子的手已经离开了腰部。

“局红管亮,人欢马壮,大家托福太和。

”火光把岳昆仑的眼睛映得晶亮晶亮。

“太和太和,大家都太和。

”强龙不压地头蛇,几条大汉让开了路。

2

天色透出暗青的时候,岳昆仑赶到了圩集上,头发和肩膀被露水潲得湿漉漉的。

盘石镇两排高低错落的老屋夹出一条曲折蜿蜒的石板小街,石板路上降了霜,被赶早集的山民踩出一个个脚印。

岳昆仑在小街转角找个地儿,摊开油布把山货一样样摆上。

等把东西拾掇齐,街两侧已经被商贩占满。

岳昆仑左边支起了一个米线摊,右边一个货郎刚放下挑子,红红绿绿的东西正往绳上挂。

米线摊的大铁锅一会儿就蒸腾出热气,辣子的味道直往鼻孔里钻,岳昆仑揉揉鼻子,打了个山响的喷嚏,他觉得有点饿了。

岳昆仑抓着几条熏肉干蹲在屋檐下干嚼,没吃几口就被噎住了,不停地打嗝。

米线摊老板围块油腻的围裙已经开始忙碌了,一会儿调过头来看一眼这个后生。

“喝一碗热的顺顺?

”老板冲岳昆仑问一句。

岳昆仑一边拍着胸口冲老板摇头,一边又冒出一个空嗝。

老板乐了,岳昆仑也乐,一咧嘴,满口白牙。

飘着红油的辣子汤用粗瓷海碗盛了,递到后生面前。

岳昆仑犹疑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接。

“拿着,不要钱!

”老板干瘦的脸上泛着常年日晒风吹的黑釉色。

岳昆仑接过海碗连灌几口,顿时觉得浑身都舒坦了,一会儿头上就蒸起了白色的汗气。

“不白吃你的,我摊上看中哪样,随便拿一样走。

”岳昆仑把碗放回米线摊上说。

“哪能呢,一碗汤水的事。

岳昆仑又咧嘴乐了,回到屋檐下继续蹲着,街上已经有了买东西的行人。

岳昆仑东张西望地蹲了半袋烟工夫,北面一片杂乱的马蹄声越传越近,震得脚板一阵阵地麻。

岳昆仑伸长了脖子朝北面看,按这动静,少说也有百来匹大马朝这边奔过来,这在山里不多见。

随着马蹄声逐渐接近,街北那边骚动了起来,不一会儿一列马队“哒哒”地小跑过来。

山民都聚在屋檐下看稀罕,这些马比马帮的马高壮威风,马上的人个个精神抖擞——一水儿的青灰色军装,帽徽上嵌个青天白日图案,步枪挎在背后,飘着红绸的大刀片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让开让开!

不许堵路!

”几个穿绿呢军装的军官在马上左右挥舞马鞭,马鞭凌空甩出阵阵脆响,路上的山民忙不迭地避让到路边。

“听说了吗?

东洋人马上要打西南了。

”右手边的货郎跟岳昆仑搭茬儿,浓重的北方口音。

“不能吧?

政府现在不都在重庆吗?

都说东洋人把北边大半个中国给占了,东洋人长啥模样我都还没见过。

”米粉摊老板凑过来说。

“长啥模样?

都说东洋人只有桌子高,却足有一张桌子宽,眼睛有铜铃那么大,鼻子底下长一撮黑狗毛,见过的人都死绝了!

”一个蹲板凳上吃米粉的山民咋咋呼呼地说,边上马上聚过来一圈儿人,脸上挂着惊异的神情。

“东洋人是方的?

”一人问。

“吓!

这有什么奇怪的?

我还听说了,东洋人都没长心肺,所以抓住中国人就开膛破肚,专挖心肺吃!

”板凳上的人“啪”地放下筷子,手掌在一个人的胸膛上一划,那人浑身一抖,避鬼一样跳开几步。

“……你……你见过?

”跳开的那人颤声问。

“……吓!

你这瓜娃,见过的人都死绝了,我……我听人说的。

“又是个摆空话的壳子!

”围着的人一阵起哄,吃米粉的主讪讪地端起碗,吱溜溜地吸啜辣汤。

“大哥,听口音你是从北面来的,你给大伙儿说说。

”岳昆仑听得津津有味,勾着头问货郎。

“唉……作孽啊……”货郎叹口气,边上有想听的把手上刚点的旱烟锅递了过去。

“我们那儿管东洋人叫鬼子,长得确实矮壮结实,鼻子下留一撮小胡子,穿一身黄皮。

这些都不是人呐,是一群畜生!

货郎脸色铁青,闷头抽两口烟,烟锅里火光明暗,“我们村几百口人,都叫鬼子杀了,活埋、机关枪扫、剁脑袋……年轻闺女当着乡亲的面被糟践,几十个鬼子排着队糟践一个!

可怜我那弟弟……”货郎的声音哽咽起来,围着的人一片静默,这是他们生命里未曾有过的经验。

“我弟弟性子躁,抡个铡草刀扑上去救那闺女……人没救下来,自己被几枪托砸倒了……”说到这,货郎呜呜地哭了起来,有人接过烟锅又给货郎续上烟丝。

“禽兽啊!

”货郎抽几口烟定定神,“我弟弟死得惨,被倒吊在村口大树上剥皮,剥一块上一层药粉止血,我弟弟被吊着惨叫了两天才死,遭了多大的活罪。

”货郎眼珠血红,一眨眼就是一串泪珠子,“我是躲在粪坑里两天才拣了条命,可这样活着还有个什么劲儿,一想到弟弟的惨叫,这里痛啊!

”货郎咚咚地擂着胸口。

周围的听众发出一片“啧啧”的声音,意思多样,有叹息的,有仇恨的,更多的是庆幸没见过鬼子。

岳昆仑起先是听人讲古一样听着,后来脸色就不好看了,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路边一干人聊着,不知不觉马队就过去了,然后是一辆辆的军车,车上站满国军,也有在路上走的,都扛着枪。

一辆军车拖着炮,拐弯拐急了,“哗”一声扯倒了米线摊,一锅滚烫的油汤溅了出去。

几个在路上走的国军躲闪不及,被烫得吱哇乱跳,米线摊老板神情惶惑地木在路边。

“操你娘的!

瞎了你的狗眼!

”一个大腿被烫着的老兵冲上去抡圆了就是一巴掌,老板顾不上捂脸,惊恐间拿着手里油腻的抹布就去擦老兵腿上的油汤。

老兵抬腿一脚把老板踩翻,赶前一步抡起枪托就往下砸,边上的百姓闭上了眼。

步枪被一人猛地握住,老兵连扯几下没扯开。

“干啥打人!

”岳昆仑瞪着老兵。

“你敢抢枪?

”老兵一吼,边上呼地拥上来几个兵。

岳昆仑自小随爷爷习练咏春拳,几个兵几乎同时扭住他发力,岳昆仑脚下外钳阳马随念而生,身子便像长了根的木桩。

几人几下没有按倒岳昆仑,便缩回了手换成拳头。

咏春拳拳快而防守紧密,常用“有手无脚”来形容其手法之快。

几个人眼前一花,感觉拳背先被黏住,岳昆仑一个甩手直冲,“寸劲”往前一送,几个兵摔了出去。

边上的老兵“哗”一声扯开大栓,“再动就打死你!

步枪顶上了火,黑洞洞的枪口指着岳昆仑,边上的百姓一看要出人命,轰地散了。

岳昆仑瞪着枪口,身子僵着。

几个兵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冲上去用枪托一通乱砸,岳昆仑顿时鲜血披面。

混乱中几个兵挡住了枪口,举着枪的老兵迟疑了一下,岳昆仑已经抢出了人堆,一张血脸逼到了面前。

老兵心里一紧,枪管猛地移转,还是晚了一瞬。

岳昆仑左手往上一撩枪管,右拳紧跟了上去。

老兵本想吓唬一下这杠头,没想真遇见个浑的,脑子里正转着筋要不要开枪,一记老拳已砸在腮帮上,眼前顿时满天星斗,一口牙来回晃荡。

老兵脸上吃痛,手指下压,一声清脆的枪响在空中回荡。

“谁在开枪?

”一名军官骑着战马从队伍后边冲了过来。

老兵没机会喊“报告”,他正被岳昆仑摁在地上。

岳昆仑左手捏住枪管,右拳在老兵的脸上来回地捣。

“停手!

”军官一勒马缰,战马一声嘶鸣,前蹄腾空,军官的马鞭顺势抽在岳昆仑的背上。

粗布衣裳应声而裂,一道血迹从裂口里洇出。

几个兵七手八脚把地上两人分开,岳昆仑被反拧着胳膊推到马前,老兵捧着烂番茄一样的脸,摆个立正的姿势。

“田永贵!

你个狗日的为什么开枪!

”军官倒不护短,一鞭子抽在老兵的肩上,老兵痛得一咧嘴,身子晃下又挺直了。

“报告连长!

有人要抢我的枪!

“你要抢枪?

”军官用马鞭一挑岳昆仑的下巴,岳昆仑一梗脖子,锥子般的眼神刺过去。

“他打人。

”岳昆仑瓮声瓮气地回一句。

“看你倒是条汉子,想不想吃军饷?

”军官突然很欣赏这个人,这个愣头愣脑的后生,眼里有他熟悉的东西。

“不想。

”岳昆仑回得干脆。

“现在国难当头,想不想也由不得你!

”军官脸色一变,这个兵他是要定了。

3

山路盘绕曲折,岳昆仑推着大炮,舔下焦干的嘴唇,目光越过前面壮丁的肩膀,看那连绵不绝的部队走成一条长蛇。

队伍最前面是骑兵,后面是装满士兵的卡车,再后面是步兵和辎重,辎重有的用卡车拉,有的用骡马拖,岳昆仑所在的壮丁队伍就走在骡马和辎重的一侧。

所有壮丁都用麻绳捆了,百来人一串,枪押着跟随大部队往西走,白天走路拖炮,晚上围成一圈儿睡觉。

路上壮丁只喝稀粥,一天两顿,一人一碗,米汤稀得能照见人影。

岳昆仑前后看看,又低下头推炮,白天要跑铁定挨枪子,晚上跑也许挨枪子,也许不挨,只能赌了。

天色擦黑的时候部队在一片开阔地停住过夜。

喝完稀粥,士兵用枪押着一串壮丁围成一圈儿睡觉,不一会儿鼾声四起。

岳昆仑在黑暗里眯着眼观察,周围一片静谧,哨兵挎着枪在远处来来回回地走。

最近的山林离这里有几里路,只要能穿过这片开阔地,进了山林他就像游鱼入海。

可岳昆仑还是想等下个机会,这几里路太容易被马追上,而且不容易躲开子弹。

过了十来分钟,岳昆仑阖上的眼皮又微微睁开,边上响起铁器摩擦麻绳的细微声响,几个壮丁都醒了。

“你干啥子?

”一个四川壮丁把声音压得很低。

“干啥子?

干锤子!

老子要跑。

”割麻绳的人压着嗓子骂。

“就怕跑不脱……”又一个声音。

“跑不脱也要跑!

好男不当兵,好铁不打钉!

“要被饿死还不如被打死来得爽快!

”又一个声音在骂。

一路上已经饿死了很多壮丁。

“就是,我家里有田有地,虽然不富,也饿不死,为啥子偏要当兵!

黑暗里窸窸窣窣的声音响了一阵,一个人影蹲着走到岳昆仑面前问:

“你走不走?

”没等岳昆仑回答,人影几下解开了他手上的麻绳。

岳昆仑本想告诉他们那片开阔地很难逃脱,随着手上绳索松开,岳昆仑一咬牙,跑不了不就是死球,没啥大不了的。

五六条黑影猫着腰小步疾跑,在大炮、军车后躲一会儿,看游动哨过去了再往下一台炮跑。

不一会儿几人都穿出了营地,没有被岗哨发现。

眼瞅摸出了营地百来米远,几个人脑门上都沁出了冷汗。

两个壮丁耐不住性子,撒开脚丫子开始狂奔,岳昆仑一把没薅住人,两人已经蹿了出去。

岳昆仑知道坏事了,这片田野上一丛丛的蒿草四处散落,这样急跑,肯定会惊起飞禽。

随着几只野鸡扑哧哧地自蒿草中飞起,营地方向一声枪响骤然惊起。

子弹破开空气发出短促尖利的声音,弹道贴着岳昆仑耳边擦过,在前面飞奔的人的后脑勺上开出一个血窟窿,那人棉花袋一样扑落黄沙。

“站住!

”几个哨兵拉枪栓的声音清晰可闻,田野上几个壮丁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炸了窝。

岳昆仑提着气拼命地跑,一丛丛蒿草飞速地后退,他想到自己打猎时追逐的麂子,麂子也许和他现在是一样的心情。

夜色下灰白色的是田野,深黑色的是森林,只要自己能融进那片黑色,就可以活着回家。

岳昆仑的脑袋嗡嗡作响,从营地里冲出来的几辆摩托车也嗡嗡地响。

几道上下跳动的光束刺破黑夜,一个个奔跑的身影被光束罩住,车灯越来越近。

稀疏的几声枪响过后,几道光束交叉着集中到岳昆仑身上。

岳昆仑的眼睛被白花花的灯光刺痛,他跑得太急,眼前游起一粒粒蝌蚪一样的亮斑,肺部像被一只大手捏着一样。

已经快到了,再坚持几十米,子弹嗖嗖地打在脚边,激起的土坷溅在腿上生痛。

追赶的士兵在喊些什么岳昆仑已经完全听不见,求生的本能充斥他每一个毛孔。

他已经嗅到了熟悉的草木清香,皮肤因为接触到森林特有的湿寒而泛起鸡皮。

岳昆仑突然飘了起来,然后就失去了知觉,他被从后赶上的摩托车撞翻。

一桶冷水浇在岳昆仑头上,岳昆仑一个激灵醒了过来,发现自己和另两个壮丁在地上趴绑着,几米外躺着几具逃跑壮丁的尸体。

“你们看着,这就是逃跑的下场!

你们还有谁想跑,也会和他们一样!

”一名军官在岳昆仑脸边上来回走动,马靴踢起的泥土扑了他一脸,周围黑压压站成一片的壮丁鸦雀无声。

“一人两百板,以儆效尤!

”军官一声令下,三名士兵手提军棍踩住三人后背。

“等等。

岳昆仑听声音知道是那个抓了他壮丁的连长。

“老林,这小子我要了。

“老段你的眼还真毒,就这小子,居然能全速跑完三里,三个轮子的骑兵都差点没撵上他,就是有点呆,只知道跑直线。

“行了,改天兄弟请你喝酒!

“别净给我来虚的,上回喝酒还是我付的账。

人可以给你,但你也得给我留样东西。

“你小子想都别想!

“行,给我打!

”军官对着几个士兵一挥手。

“狗日的!

给你了!

”段连长抽出左腰的王八盒子拍在对方手里,“你说就鬼子这么个自杀都卡壳的破撸子,值得你费这么大劲儿惦记吗?

“破撸子你还当个宝一样收着!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把他带回去!

”段连长一挥手,两名士兵上去架着岳昆仑就走。

“老段——到了保山请我喝酒——”军官扯着脖子对着段连长背影喊。

“老子请你喝个锤子——”段连长的声音远远传来,魁梧的背影溶进了夜色。

“愣着干什么?

还不给我打!

噼噼啪啪的板子声和撕心裂肺的哀嚎声响了个把小时,有胆小的壮丁吓尿了裤子,天没亮两个挨板子的壮丁就咽了气。

岳昆仑被带到段连长的连队后,境遇稍要好点,不用再和壮丁捆在一起,吃的是干饭,也不再推炮,就是和一群当兵的混在一起,浑身不得劲,逃就更别想了。

岳昆仑的爹活着的时候,教岳昆仑识得一些字,他身边穿青灰军服的老总,胸章上都写着——陆军第200师第598团第一连,再下边是什么士、什么等级的兵之类的字。

岳昆仑不明白这些都什么意思,也许和保长替他们编的户号一样。

岳昆仑暗里数着日子,从盘石镇被抓走,到部队在保山石板桥村停下,路上走了九天。

他从没有离家这么远,爷爷肯定是急坏了,瞅着机会他还是要跑。

4

部队驻扎下来后,岳昆仑没有像其他壮丁一样被送去新兵训练处,而是直接编进了连队。

连队就驻在村头,一边担任警戒任务,一边整训。

连队分散住在当地百姓家里,村头三间瓦房一堵带门土墙围出的人家就是岳昆仑所在班住的地方。

岳昆仑被一个通信兵推进屋的时候,屋里十几个当兵的已经收拾好靠窗一溜码齐的铺位,步枪在对墙那儿整齐地靠成一排。

岳昆仑往通铺上睃一眼,铺上有松绑腿的,有吃烟的,有耍钱的……酸溜溜的汗味和脚丫子味直往鼻子里冲。

“壮丁咋往这儿送?

”坐铺沿上抽旱烟锅的红方脸皱了下眉头,沧桑的目光落在岳昆仑身上。

岳昆仑还穿着出山那天的粗布衣服,一路上已经破烂得不成样子了,汗渍混着尘土黏在身上,眼却闪着精光。

“不知道,连长命令的!

”通信兵把一摞军服放在铺上,又往上压上一双圆口布鞋,转身出了屋子。

“妈了个巴子!

我们‘尖刀连’啥时候成收破烂的了?

”骂骂咧咧的人岳昆仑认识,就是他在盘石镇上揍的兵痞田永贵。

一路上田永贵带着刺的目光在他身上来回踅摸,现在又和他编在一个班,田永贵满脸不忿。

“狗蛋,领他去洗个澡。

”红方脸没搭理田永贵,冲一个大约十五六岁的娃娃兵说。

“得令!

”狗蛋一骨碌从铺上出溜下来,趿拉上草鞋到处找洋皂铁桶,一身肥大的军装在单薄的身体上来回晃荡。

“走吧,新兵!

”狗蛋拍下木桩一样杵在屋当间的岳昆仑,顺手把铺上的新军装带了。

狗蛋先领着岳昆仑去炊事班,没有热水,就把岳昆仑带到村里水井边。

“能洗吗?

”狗蛋乜斜着眼看这憨头土脑的新兵,十二月的天风冷飕飕地刮,士兵们都穿着冬装。

岳昆仑也不搭话,踏上井台吱呀吱呀顺着轱辘吊上一大桶水,岳昆仑从小到大洗澡就不怎么用热水。

狗蛋蹲在一棵歪脖子树下,羡慕地看着脱剩个裤头的岳昆仑。

岳昆仑是那种穿着衣裳显瘦,脱下衣裳一身腱子肉的品种,打小的习武和捕猎经历,将他的体形磨砺得像头蓄势待发的豹子。

一桶清亮的井水迎头浇下,岳昆仑一甩头发,长吐一口气,古铜色的身体上很快氤起丝丝白气。

“我叫狗蛋,你叫个啥?

”狗蛋把洋皂抛过去,岳昆仑一把接了。

“岳昆仑。

“巧了,前段我们刚在昆仑关和小鬼子干了场大战,还打死鬼子一个大官,好像是个少将。

狗蛋说的是1939年底桂南会战中的昆仑关战役,200师作为主力参加了此次战役。

此役日军在昆仑关留下八千多具尸首,日军第12旅团军官死亡达85%以上,旅团长中村正雄少将被击毙。

国军也付出了惨痛代价,阵亡接近三万,舆论称此役为“昆仑关大捷”。

岳昆仑生长的滇黔大山消息闭塞,他只知道东洋人在打中国,对具体战事一头雾水。

“让我领你洗澡的是我们班长,叫杨玉成。

骂你的是田永贵,人是恶了点,但打仗不孬。

”狗蛋看岳昆仑不搭茬儿,换了个话头。

岳昆仑还是闷着头搓泥,他本就话少。

洗完澡换上军装布鞋,狗蛋领岳昆仑找炊事班老王理了头。

头发长容易藏虱子,推子贴着头皮走,理完对着脸盆一照,是光头刚长出发楂儿的模样,岳昆仑觉得浑身轻快。

岳昆仑拍拍脑袋正要出院子,杨玉成、田永贵一班人走了进来,已经是晚饭的饭点。

一班人看眼岳昆仑都觉得诧异,青灰色的粗布军装让岳昆仑穿出了一身英气,一张瘦削黝黑的脸上,鼻梁挺直,目光锐利,是特别适合戴军帽的头型。

刚才还灰头土脸的山里人,转眼换了个模样。

“不孬,有个兵样了!

”杨玉成拍下岳昆仑的膀子,把自己的军帽扣在岳昆仑头上。

“弟兄们吃饭了!

”杨玉成一挥手,大伙儿挨个到大桶前接饭菜。

饭是白米饭,菜是猪肉炖大白菜,岳昆仑端个海碗在院角蹲下,稀里呼噜吃完抹抹嘴,又到木桶前去添。

一路喝稀粥,岳昆仑肚皮贴着脊梁骨。

“他娘的,原来是个吃货!

”田永贵一口饭啐在岳昆仑脚边。

“你骂谁?

”岳昆仑瞪着田永贵问。

“谁他娘的能吃我骂谁!

岳昆仑脖子一梗就要发作,杨玉成筷子朝碗上猛地一放,“闭上你的鸟嘴!

”田永贵扭过头去不言语了。

“扛枪吃粮,扛枪吃粮,粮都不让吃了,还扛哪门子枪!

”杨玉成走上前接过岳昆仑的碗,到木桶里使劲挖一下,一大勺猪肉白菜盖上去,堆得冒了尖。

“兄弟,想吃多少就吃,吃饱了才有劲。

咱扛枪打仗的,不知道哪天就把这身肉撂下了。

”杨玉成把碗递给岳昆仑,眼里暗了一瞬。

吃完饭一班人回了睡觉的地儿,杨玉成在通铺上指个位置让岳昆仑在那睡。

岳昆仑半靠在军被上发呆,不一会儿通信兵进来,说连长让弟兄们早点睡,准备明早出操。

“才刚停下就要训练……”一班人嘟嘟囔囔发了几句牢骚都上了铺。

靠岳昆仑左铺半躺的人一张白净脸清秀文气,不像庄户人,一直捧着本书看,封页上写着“步兵操典”四个字。

右铺的人像块铁,岳昆仑就觉得他像块铁,坚硬冰冷,是随时都能砸你个头破血流的主。

这人不说话,也不笑,总冷张脸自个儿待着。

右铺的人一翻身,带起铁器摩擦声,岳昆仑顺着声音看过去,枕头下露出一截宽阔的刀尖。

是柄大刀,一指厚的刀背上串着圈圈铁环。

岳昆仑有点奇怪,这柄刀不是其他刀一样的亮白色,而是透着乌黑的寒光,敛着沉甸甸的锋芒。

岳昆仑躺铺上胡乱地想了一会儿,眼皮就重起来,左铺的人好像在写字,笔尖沙沙地响。

周简膝上摊着本硬皮簿,周围响起弟兄们疲累的鼾声,哨兵换岗的口令远远传来。

馨涵:

见信平安。

部队于十二月十六日动员入缅,十七日乘西南运输处开往缅甸运物资的放空汽车至保山后,又奉命停止西进,路上行军九日。

自滇越交通线被日寇截断后,滇缅公路已是美国向中国运送物资的唯一通道,实乃我中国抗战的输血管。

今日寇已开始进攻缅甸,欲切断此条中国与外界相连的唯一国际运输通道,一旦得逞,我中国危矣!

……自黄埔军校肄业投军后,所见所闻与以往之经验大不相同。

部队兵卒多为穷苦百姓,中国并非全是他们的中国,可这里却未曾见所谓的“绅士”与“体面人”。

那些所谓中国的“主人”们,依旧在后方声色犬马、夜夜笙歌,而这些农民出身的“下人”,却在为不做亡国奴而浴血奋战……请代呈父亲大人——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国将不国,又何以为家。

儿子七尺男儿,在此国难之际,当报效国家,血战疆场,驱逐倭寇,方不愧为炎黄子孙。

请原谅儿子出走投军……

“都起来,出操!

”哨音尖利地响起,杨玉成一声喊,惊扰了一班弟兄的晨梦。

岳昆仑被一班人裹着,一路小跑到村头打谷场,集合完毕,天还是麻麻地亮着。

一连人齐刷刷地排成一个方阵,段连长捏着马鞭面对众人站得像座山,脸上是冰冷的神情。

后来岳昆仑听周简说起才知道——段连长叫段剑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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