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柳永和宋词的市井支流.doc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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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柳永和宋词的市井支流
唐宋词鉴赏课程
教案
课程编号:
总学时:
32学时周学时:
2学时
适用年级专业(学科类):
全校公共选修课
开课时间:
2013-2014学年第一学期
使用教材:
《唐宋词通论》吴熊和编
授课教师姓名:
黄贤忠
第四章柳永和宋词的市井支流
教学目标:
♦了解柳永的生平和柳永作词的基本背景;
♦了解宋初长调兴起社会背景;
♦熟悉柳永经典作品的艺术风格;
教学重点:
Ø北宋初期词在市井传播情况;
Ø柳永代表词作的鉴赏
教学难点:
●柳永词的艺术风貌和市井趣味的关系
教具、教学素材准备:
多媒体课件。
教学方法:
讲授
教学时数:
2学时
教学过程:
第四章柳永和宋词的市井支流
第一节从柳永的生平看柳词的创作环境
第二节柳永与长调、慢词的发展
第三节从柳词的艺术风貌看词在市井中的传播
第一节从柳永的生平看柳词的创作环境
曾经有这样一种观点,认为柳永对词体的贡献在于他在宋人多写小令的基础上,开创了长调,丰富了词的表现手法,拓展了词的题材,但词的实际发展情况可能远非如此简单而有序。
基于历史文化现场的还原,也许更应该把柳词当成一扇意外打开的通向社会底层和市井的窗户,它让我们看到了那些被排除在士大夫词体观念之外的隋唐五代曲子辞在市井的勾栏、娼馆中发展演变的真实情形。
基于历史事实,本讲义前面曾提出了这样一种看法,那就是隋唐五代的曲子辞有着广泛的适用性,多样化的题材、风格,以及复杂多变的艺术存在形态,它们被传唱和演出于宫廷、私人府邸、妓馆、寺庙、道观、山野、市井等各种环境之中。
但是以《花间集》为代表的词体观念,却完全将这些丰富多样的曲子辞排除在了词体之外。
如果没有敦煌文献的发现,柳永的作品很可能是唯一大量保留着北宋初年市民趣味和市井传播痕迹的词作。
柳永的词具有重要的文化标本意义,它不仅让我们看到了曲子辞的支流在市井流传中的风貌特征、演进轨迹,以及它们的最终去向,还让我们看到了社会底层不断翻新的曲子对士大夫词作在曲调、文本形态、表现手法上的巨大影响。
一、柳永的生平
柳永(984?
——1055后),初名三变,字景庄,排行七,人称“柳七”。
崇安(今福建武夷山)人。
祖柳崇,父柳宜,宜有三子。
三变最幼,与兄三复、三接均负文名,时称“柳氏三绝”。
仁宗景佑元年(1034)进士,释褐睦州推官。
历余杭令、定海晓峰盐场监官、泗州判官、太常博士。
官至屯田员外郎,世称“柳屯田”。
病殁于润州。
关于柳永的生平,历来人们知之甚少。
自上世纪唐圭璋、吴熊和、罗忼烈、村上哲见等前辈多方搜寻考证以来,目前已有大致的了解。
柳永的生年约在984年左右,其卒年约在1054年。
由于柳永的父亲柳宜和北宋著名士人王禹偁有多年交情,所以人们通过王禹偁的诗文对柳永的祖父柳崇、父亲、叔伯等人都有一定的了解,并由此发现柳永的十世祖是唐代的柳彦昭。
柳永的祖辈中,柳芳、柳登、柳冕、柳璟在新旧《唐书》中皆有传。
柳芳是开元末年的进士。
柳芳之子柳登逾六十始仕宦,死后追赠工部尚书。
柳璟是宝历年间的进士,官至礼部侍郎。
柳冕亦在朝为官,曾担任婺州刺史,福建观察使等职。
因柳冕为官福建的原因,柳氏家族自柳永的七世祖——柳奥开始,遂定居于福建崇安县。
柳永有叔父5人(或曰6人),皆有仕宦经历,柳永的两个兄长柳三复、柳三接都有进士身份。
柳永的父亲柳宜曾是南唐低级官吏,入宋以后,历任蒲州雷泽县令、沂州费县县令、全州通判、国子博士等职。
《福建通志》记载柳宜曾经中雍熙二年的进士,官至工部侍郎,但很多学者对此表示怀疑,因为倘若位高如此,应该和士大夫多有交往,何故宋史既无传载,也无其他士人提及?
但不管怎么说,柳氏家族仍然算是一个诗礼传家的士家大族,
柳永家族三点特别值得注意的地方
其一,柳氏家族应该有精通音律的家学传统。
其中柳芳、柳冕、柳三接、柳永、柳淇都曾经担任过太常博士一职。
自隋代以来,朝廷于太常寺中设太常博士一职,专为教授宫廷乐工,其官位虽然低微,约在八品左右,但既然是教职,必得精通音律才行。
由此可见柳永的家族有精通音律的家学渊源。
其二,柳永的父亲和叔父都曾经效力于南唐,其家族成员也多活动于东南一代,这和柳永长期漂泊于江南一带应该有着某种联系。
而南唐曾经是五代,乃至宋代以后填词活动最为兴盛的地区。
其三,据王禹偁描述:
“(柳宜)困于徒劳,居低摧穷辱之中,有死葬疾病之事。
旅鬓生雪,朱衣有尘,知其气业者共惜之。
”由此可知柳永一家随柳宜的仕宦经历而频繁迁徙,家境似乎颇为拮据。
而柳永祖父柳崇以六十以上高龄尚外出探望二子于任上,卒于柳宣官舍,并安葬于此地。
故而有学者怀疑:
“柳氏门中发生了某件事情,整个家族离开了崇安。
”如果再把柳永的墓位于润州和其子柳涚作为镇江(即润州)人著录于地方志中这两件事联系起来,我们有理由相信柳永在江南一代有家室和亲友。
柳永仕途履历
柳永登第以后的经历,经过吴熊和先生的考证现在已经很清楚了。
柳永于景佑元年(1034年)及第,这是一次宋仁宗恩泽寒儒的恩科,一共录取进士1640人。
是年柳永已年届五十。
柳永登第后授官睦洲推官,并历任定海晓峰盐场盐监、泗州判官等职。
十年后历经三任六考的柳永曾于庆历三年(1043年)左右,拜见当时的枢密使晏殊,遭其斥责。
于同年改官后升为著作佐郎,再迁著作郎、太常博士、屯田员外郎。
按宋代实际官职制度和柳永的年龄推算,柳永改官三任后已经69岁,已届致仕之年,郎中一职可能是柳永死后追赠的官职。
由于著作佐郎到屯田员外郎均为寄禄官,不是实际职务,柳永在此期间曾先后担任过余杭和华阴等地的县令。
柳永登第时年逾五旬,垂垂老矣,此后十年间一直困于选调,久为小吏,其生活境况欠佳。
柳永的身后事
关于柳永最后的归宿,杨湜《古今词话》、曾敏行《独醒杂志》、祝穆《方舆览胜》均有记载,虽然各书所述地点不一,但共同点都是说柳永死后无人照管,由群妓出资安葬,柳永晚景之惨淡潦倒亦由此可见。
叶梦得《避暑录话》云:
“永终屯田员外郎,死旅,殡润州僧寺,王和甫为守,时求其后不得,乃为出钱葬之。
”
曾敏行《独醒杂志》“柳耆卿风流俊迈,闻于一时。
既死,葬于枣阳县花山。
远近之人每遇清明日,多载酒肴,饮于耆卿墓侧,谓之吊柳会。
”
杨湜《古今词话》记载同上。
有关的结论:
从很多当时的文献和评价中可以看出,柳永在当时的士人群体中并不受欢迎,而从目前的文献来看,罕有他和当时达官显贵唱和、交往的诗文。
综合上述信息可以推知,柳永在登第之后,于公于私都没有多少机会参与当时社会名流、权贵卿相的宴饮唱和。
即使在柳永改为京官以后,柳永也仅仅只是八品左右的小官,权小而位卑,年老而名贱。
换句话说,柳永在登第之后,如果有新词产生,也必定与晏殊、欧阳修等朝廷重臣的创作环境大不相同。
柳永自己不可能有钱财蓄养女乐,也不会有多少机会参与地方官员间的应酬,其饮酒娱乐的环境必定多为私人妓馆、酒楼、市井勾栏之中。
这种社会地位和创作环境也决定了柳永作词的目的,以及接受对象都比其他士人更接近社会底层和市井庶民。
柳永和权贵的交往
在现存的词作中,柳永写有约二、三十首左右的颂圣干谒之作。
在大中祥符六年前后,柳永曾作《玉楼春》五首、《巫山一段云》五首、《御街行》向真宗称颂功德,希冀意外获得功名。
后来又写作《倾杯乐》(禁漏花深)、《送征衣》(过昭阳)、《永遇乐》(熏风解愠)、《醉蓬莱》(渐亭皋叶下)等作品,称颂宋仁宗。
他干谒地方长官的词作则有《永遇乐》(天阁英游)、《早梅芳》(海霞红)、《如鱼水》(轻霭浮空)、《玉蝴蝶》(渐觉芳郊明媚)、《木兰花慢》(古繁华茂苑)、《一寸金》(井络天开)、《望海潮》(东南形胜)等,这些作品并非出于一时一地,而是柳永为分布在苏州、杭州、西蜀等地的守官而作。
杨湜(音十)《古今词话》记载:
孙知杭州,门禁甚严,耆卿欲见之不得,作望海潮词,往谒名妓楚楚曰:
“欲见孙相,恨无门路。
若因府会,愿借朱唇歌于孙相公之前。
若问谁为此词,但说柳七。
”中秋府会,楚楚宛转歌之,孙即日迎耆卿预坐。
这段文献经过吴熊和先生考证,发现柳永的《望海潮》实际的投献对象是孙沔(音免),而非孙何。
该词的具体写作时间是至和元年(1055年)中秋节前夕。
当时柳永年逾七旬已经致仕,为官二十年后尚且难得有机会与权臣交往,更何论他未有功名之时。
柳永干谒权臣的行为至少说明柳永身份卑微,他要参加这些权贵的交游活动是很不容易的,如果他和士大夫们有很好的交情,又何须四处漂泊,到处请托投献。
所以本文认为柳永即使曾经参与权贵的应酬,但机会绝对不会很多。
而这也证明了柳永和晏殊、欧阳修、张先等北宋士大夫的创作环境有很大的不同。
这其中一个最重要的差别在于,士大夫拥有私人蓄养的女乐、家姬,或者有官府管理的官妓,他们通常都具有较高文辞技巧和学识修养,他们拥有足够的财力、人力让他们完全不用考虑花费的问题,这样的聚会在满足娱乐需求的同时,礼仪交际能力和才艺的呈现无疑是主要的。
柳永的朋友
从柳永词作的内容来看,他绝大部分的词应该是写于他登第之前。
而柳永在此之前的经历恰恰是人们最不了解的,目前只能大致知道他曾经游历江浙、淮南、楚地、汴京、西蜀、陕西等地,其中汴京和江淮、苏杭一带是柳永停留时间较长的区域。
柳永作为一个落第举子,四处漂泊,更加不可能经常参与上流社会的交往。
而柳永常常出没的场所则主要是商业性质的私人妓馆,所以在这种环境中,词的性质、功用和目的也是不一样的。
柳永在两首词中提到了他年少时交往的朋友。
夜永对景,那堪屈指,暗想从前。
未名未禄,绮陌红楼,往往经岁迁延。
帝里风光好,当年少日,暮宴朝欢。
况有狂朋怪侣,遇当歌、对酒竞留连。
《戚氏·晚秋天》
念掷果朋侪,绝缨宴会,当时曾痛饮。
命舞燕翩翻,歌珠贯串,向玳筵席前,尽是神仙流品。
至更阑、疏狂转甚。
更相将、凤帷鸳寝。
玉钗乱横,任散尽高阳,这欢娱、甚时重恁。
《宣清·残月朦胧》
这些“狂朋怪侣”长年住在妓馆中,彻夜地痛饮、狂欢,肆无忌惮地颠鸾倒凤。
从他们狂悖、放荡的行为中不难想见,柳永所交往的朋友应为混迹风月场的市井无赖和纨绔子弟。
他们自命为风流少年,聚集成群,窃玉偷香。
柳永词作的创作环境
1.妓馆
柳永的作品中也有相当多的部分是记录他冶游妓馆的,例如《昼夜乐》(洞房记得初相遇)、《昼夜乐》(秀香家住桃花径)、《两同心》(嫩脸修娥)、《尉迟杯》(宠佳丽)、《秋叶月》(当初聚散)、《凤栖梧》(蜀锦地衣丝步障碍)、《古倾杯》(冻水消痕)、《集闲宾》(小楼深巷狂游遍)等。
在这些作品中,我们常常可以观察到一个和下面这首词颇为类同的叙述模式。
秀香家住桃花径。
算神仙、才堪并。
层波细剪明眸,腻玉圆搓素颈。
爱把歌喉当筵逞。
遏天边,乱云愁凝。
言语似娇莺,一声声堪听。
洞房饮散帘帏静。
拥香衾、欢心称。
金炉麝袅青烟,凤帐烛摇红影。
无限狂心乘酒兴。
这欢娱、渐入嘉境。
犹自怨邻鸡,道秋宵不永。
《昼夜乐》
词作通常按时间的先后顺序历时地展开描述,上片写妓女的容貌、欢会的场景,下片则写二人共赴云雨的鱼水之欢,缠绵之情。
根据这些男女交欢的场面描写,以及“秀香”们的住所,我们可以确知柳永经常出入的场所是私人妓馆。
背景知识:
宋代的妓馆业态
自从中唐以后,一方面,国家财力空虚,宫廷乐工和女乐大量遣散,流入民间.而另一方面,民间娱乐业却渐渐兴盛起来,私人妓馆此后有了很大的发展。
中晚唐长安北里等地的妓馆,虽然是私营,但费用昂贵,故而游冶者多是青年官吏、举子进士,一般民众较难参与。
有关研究表明,宋代以后,私营妓馆发展迅猛,并呈现出多样的经营业态。
宋朝之妓馆以酒楼、酒店、酒肆之名大规模发展,此外亦有妓楼、妓馆等名称存在,区别甚难,按酒之制造贩卖有官营私营,故酒楼亦有官营(官库)和私营(市楼)两种。
官营之官库,在户部检点管理下,合法卖酒,并有官妓(妓馆之乐妓来酒楼应召出动,此系唐朝遗制)接待,为一般开放之设施,系士大夫学者之享乐场所;至于私营之市楼则系为一般大众开放者,此与唐朝北里为士大夫阶级独占情形相对照,趣味无穷。
酒楼有正店与脚店,正店与子店,官库与子库,本店与分店,大店与小店等区别。
所谓任店者,主廊长百余步,拥有乐妓数百人之大店。
如北宋开封之白矾楼,为三层大厦,五楼并立;主廊正面设有很多小室,靠街面处站立数十乐妓,欢呼送迎酒客。
迨至南宋,酒楼饭店化,而成为食店,分茶酒店,面食店,包子酒店等小店,但此种小店仍需敬酒及酒令助兴之乐妓。
此外尚有茶肆(茶坊)以茶点代酒,内设清室,以乐妓奏乐接待,此与妓馆情形甚为接近;亦有兼营酒食者,陈设华丽,为不劣于酒楼之高级享乐之处者。
尚有歌唱供乐之歌馆;更有妓馆以卖色为主要营业者。
总之乐妓之任务以供乐为主。
其歌唱乐曲,称为说唱、唱赚、慢曲、曲破、大曲、嘌唱、要令、番曲、叫声等。
和唐朝妓馆相同,男性乐工与乐妓共同供乐者。
至于乐妓之等级与组织,官库与市楼(官营与私营)不同,此与唐代乐妓不同者。
柳永长期混迹的地方应该就是上述的这些私人酒楼、妓馆。
他在词中多次提到他曾为这些游冶付钱。
如“锦衣冠盖,绮堂筵宴。
是处千金争选。
”《柳腰轻》(英英妙舞腰肢软)“莫道千金酬一笑,便明珠,万斛须邀。
”《合欢带》(身材儿)“又争似、却返瑶京,重买千金笑。
”《轮台子》(一枕清宵好梦)“算等闲,酬一笑,使千金慵觑。
”《迷仙引》(才过笄年)“继日恁、把酒听歌,量金买笑。
”《古倾杯》(冻水消痕)柳词涉及的这些姑娘名字各不相同,她们或住在偏僻的巷陌,或居于闹市之中。
叶梦得《避暑录话》云:
“柳永,字耆卿。
为举子时,多游狎邪。
”
《艺苑雌黄》云:
“柳三变字景庄,一名永,字耆卿。
喜作小词,然薄于操行。
……日与獧子纵游娼馆酒楼间,无复检约。
”
当我们在阅读宋人作品时会发现很多士大夫都有涉妓的诗文传世,例如欧阳修、苏轼、晏几道等等,但并不是所有与妓女往来的人都受到了这样的指责,因为在当时“多游狎邪”有其特殊的意思所指,就是指去私人妓馆买春。
所以我们必须意识到,有家姬、官妓佐酒的宴饮场合和寻欢买醉的酒楼妓馆有着天壤之别,这是由当时的女乐制度和生活方式所决定的。
在士大夫们的宴饮聚会中,女乐只是歌舞表演、佐酒助兴的辅助角色,这些酒会的主要功能是提供士人群体之间的人际交往和闲暇娱乐。
而在商业性质的私人妓馆中,娱乐和性交易却是活动的主要目的,所以柳永的行为和士大夫欣赏女乐、听歌填词的行为具有完全不同的性质。
事实上,柳永放浪行迹、喜欢眠花宿柳的癖好,也正是柳永被士人群体诟病的原因之一。
强调这一点区别的目的正是为了说明柳永的创作环境是和士大夫们完全不同的。
柳永相当一部分的词就是写于这样的花街柳巷之中,洞房枕席之旁。
柳永有一首词详细地描述在妓馆中的创作情景。
误入平康小巷,画檐深处,珠箔(博)微褰(千)。
罗绮丛中,偶认旧识婵娟。
翠眉开、娇横远岫,绿鬓单、浓染春烟。
忆情牵。
粉墙曾恁,窥宋三年。
迁延。
珊瑚筵上,亲持犀管,旋叠香笺。
要索新词,带人含笑立尊前。
按新声、珠喉渐稳,想旧意、波脸增妍。
苦留连。
凤衾鸳枕,忍负良天。
《玉蝴蝶》
窥宋:
宋玉《登徒子好色赋》中有“东家之子,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
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
嫣然一笑,惑阳城,迷下蔡。
然此女登墙窥臣三年,至今未许也。
”,意指女子对男子的爱慕之情。
恁(音认):
谁,如此。
这样
由于一个意外的邂逅,在私人妓馆中,柳永和这位旧识婵娟两情缱绻。
酒宴之上,美人亲自备好犀管和香笺,柳永亦欣然命笔,新曲赋就。
经过反复的试唱,词曲渐趋和谐,美人陷入对旧情的追忆中。
融入了柔情蜜意的演唱,让美人的容颜更加娇艳,柳永似乎也陶醉于其中。
故事的结局仍是柳永惯用的固定模式,留宿洞房,二人共赴巫山,并一如既往地感叹良宵苦短。
将这首词和柳永的行为,以及下面这两条文献联系起来,我们会发现柳永不仅是在这样的风月场所中写词,而且创作本身就是一种商业交易。
柳永通过填词获得妓女们的财物资助,并常常通过这些妓女去认识达官显贵。
柳耆卿居京华,暇日遍游妓馆,所至,妓者爱其有词名,能移宫换羽,一经品题,身价十倍。
妓者多以金物资给之。
惜其为人出入所寓不常。
耆卿一日经由丰乐楼前。
是楼在城中繁华之地,设法卖酒,群妓分番。
忽闻楼上有呼“柳七官人”之声。
仰视之,乃角妓张师师。
师师耍峭聪明,酷喜填词和曲,与柳密。
因柳登楼,师师负之曰:
“数时何往?
略不过奴行。
君之费用,吾家恣君所需,妾之房卧,因君罄矣。
岂意今日得见君面,不成恶人情去,且为填一词去。
”柳曰:
“往事休论。
”师师乃令量酒,具花笺,供笔毕。
柳方拭花笺,忽闻有人登楼声。
柳藏经于怀,乃见刘香香至前,言曰:
“柳官人,也有相见、为丈夫岂得有此负心!
当时费用,今忍复言。
怀中所藏,吾知花笺矣。
若为词,妾之贱名,幸收置其中。
”柳笑出笺,方凝思间,又有人登楼之声。
柳视之,乃故人钱安安。
安安叙别,顾向柳曰:
“得非填词?
”柳曰:
“正被你两姐姐所苦,令我作词。
”安安笑曰:
“幸不我弃。
”柳乃举笔,一挥乃止。
三妓私喜:
“柳官人有我,先书我名矣”乃书就一句:
“师师生得艳治”,香香、安安皆不乐,欲掣其纸。
柳再书云:
“香香于我情多”,安安又嗔柳曰:
“先我矣!
”挼其纸,忿然而去。
柳遂笑而复书云:
“安安那更久比和,四个打成一个。
幸自苍皇未款,新词写处多磨。
几回扯了又重摆,奸字中心着我。
三妓乃同开宴款柳……和词既罢,柳言别,同祝之曰:
“暇日望相顾,毋似前时一去不复见面也。
”柳笑而下楼去也。
(罗烨撰,《醉翁谈录》)
耆卿初登仕路日,因谒福之宪司,买舟经南剑,遂游于妓者朱玉之馆。
朱玉云:
“素闻耆卿之名。
”倾意以待之。
饮数日,偶值太守生辰,朱玉就耆卿觅庆寿之词。
耆卿乃作词与之。
及贺,太守闻朱玉所讴之词,大悦,厚赏之,乃询其作词之人。
朱玉以柳七官人答之。
太守谓朱玉曰:
“见其词而想其人,必英雄豪杰之士,宜善待之。
朱玉自是与耆卿恩爱愈洽。
及耆卿解缆东去,临别,朱玉约以归日为款。
及柳耆卿归,再访之,恰值朱玉有迎迓之役,柳意默默,遂书一小词于花笺之上以寄之。
(罗烨撰,《醉翁谈录》)
在后来有关于柳永的小说、戏曲中,例如冯梦龙《喻世明言》中的《众名姬春风吊柳》,我们都能看到与此类似的故事被一再上演。
当然这些故事中很可能含有一些虚构的成分,但我们可以确信的是,在柳永沉沦于社会底层的五十年光景中,他有部分维持生计和寻欢买醉的钱是来自他填词所得。
将填词作为一种谋生的手段对士人而言,是极其不体面的事情,更谈不上所谓的文体认识了。
我们没有见到过柳永对词有任何评价,但是通过柳永作词的环境和目的,我们可以推测出,在题材和形式上,柳永是把词当成一种民间文艺和歌曲来看待的。
柳永的词集是按宫调来编排的,这说明应用于日常的商业演出是这些歌辞主要功能之一。
2.羁旅
除了在妓馆的酒宴和洞房中填词。
柳永的创作应该有很多是在漂泊的旅途中完成的,这个推论固然是因为柳永一生到处漂泊,四海为家,不过更重要的原因还在于柳永表现羁旅相思题材的作品占去他所有词作总量的一半,例如《梦还京》(夜来匆匆饮散)、《两同心》(竚立东风)、《女冠子》(断云残雨)、《定风波》(竚立长堤)、《慢卷紬》(闲窗烛暗)、《征部乐》(雅欢幽会)、《佳人醉》(暮景萧萧雨霁)、《婆罗门令》(昨宵里)、《归朝欢》(别岸扁舟三两只)、《西平乐》(尽日凭高目)、《鹊桥仙》(届征途)、《阳台路》(楚天晚)、《六么令》(淡烟残照)等等。
在这些词中,柳永同样存在着一个固定的叙述模式,由旅途惨淡的风景,转而勾起相思,怀恋温柔乡,最后抱怨旅途寂寞凄凉,后悔不该轻易别离。
虽然柳永自诩风流才子,不过柳永的词中常有重复语汇和结构出现,他的情感表达也常常是雷同的。
然而我们却不得不承认柳词的纪实性是很强的,柳词中描写的风物地貌有着明显的地域特征,例如:
“乘兴兰棹东游。
三吴风景,姑苏台榭,牢落暮霭初收。
叹夫差旧国。
”《双声子》(晚天萧索)“都门畅饮无绪,方留恋处兰舟催发。
……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雨霖铃》(寒蝉凄切)“任吴山越水,似屏如障堪游玩。
”《凤衔杯》(追悔当初孤深愿)通过词中这些地貌风物我们知道柳永去过哪些地方,同时我们也有理由相信柳永的词中记述的环境和情感都是真实的。
下面我们不妨结合柳永的作品看看这些在旅途中的创作环境。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
都门帐饮无绪,方留恋处兰舟催发。
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咽。
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
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
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雨霖铃》
这是柳永最为著名的一首作品,叙事线索不仅清晰明了,而且叙事情节前后呼应。
不需要任何其他辅助信息,仅从字面我们就可以知道,这次离别的地点是在京城郊外。
因为他明确指出了是“都门”,既然说“兰舟催发”、“千里烟波”、“楚天阔”,那么毫无疑问柳永此去是坐船走水路,目的地是湖广地区。
兰舟、杨柳岸、楚天阔这些语汇彼此形成了一个逻辑严密的线索链,清楚完整地记录柳永的这次行程。
这首词以离别的酒宴为中心,讲述了一个秋天的饯行。
柳永首先描写了此刻的时节,以及送别的情景,继而假想了在船上醒来的情景,最后巧妙地表达了在以后的岁月和旅途中对眼前情人的思恋。
如果单纯从文本来看,这首词很可能是在汴京城门外长亭的别酒宴上的写的,但也不排除是在船上补记的可能。
夜来匆匆饮散,欹枕背灯睡。
酒力全轻,醉魂易醒,风揭帘栊,梦断披衣重起。
悄无寐。
追悔当初,绣阁话别太容易。
日许时、犹阻归计。
甚况味。
旅馆虚度残岁。
想娇媚。
那里独守鸳帏静,永漏迢迢,也应暗同此意。
《梦还京》
根据词的内容,这首词的创作环境应该是在旅途中的某个夜晚。
此时柳永孤身一人,独宿于旅店之内,感于羁旅的孤单,他夜不能寐,披衣徘徊。
柳永在此地很可能有朋友,所以才会相约饮酒,但可以推断这次饮酒不是在妓馆,而只是一次简约的小聚。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他心中不由得想起了某个情人,所以写下了这首作品。
从文本中的字句来看,此人有可能不是妓女,不然何至于“独守”。
伫立长堤,淡荡晚风起。
骤雨歇、极目萧疏,塞柳万株,掩映箭波千里。
走舟车向此,人人奔名竞利。
念荡子、终日驱驱,争觉乡关转迢递。
何意。
绣阁轻抛,锦字难逢,等闲度岁。
奈泛泛旅迹,厌厌病绪,迩来谙尽,宦游滋味。
此情怀、纵写香笺,凭谁与寄。
算孟光、争得知我,继日添憔悴。
《定风波》
根据柳永提到的“塞柳”、“舟车”等语汇,这首词的写作地点可能是在西北的某个渡口。
他伫立在堤坝上,遥望故乡,很可能是想起了自己的家人。
“孟光”一词暗示这个人可能是他的妻子。
此刻柳永必定是厌倦了旅途的漂泊,而功名又遥不可及,这些都不能不让他动了乡愁。
这首词中说“纵写香笺,凭谁与寄”表明这里并不是繁华的地方,所以书信往来很不方便。
而通过这个信息,我们也知道互通书信柳永和家人联系的一个重要方式,而这种方式可能也是柳永把路途中写好的词作传播出去的渠道。
通过柳永的词和其创作环境,我们从一个侧面看到了无数落第的科场举子和市井庶民的创作是在怎样的一个环境中展开的,在这种场景中,词的音乐性和娱乐性无疑是最为重要的,同时基于商业的考虑,普通受众的要求也是必须考虑的。
不过,在这里我们看到了人们对于曲子词抒情功能的极大肯定,尤其在他们流浪异乡的时候,他们表达的羁旅穷愁都是他们内心里真实的声音。
所以我们基本上可以得出这样的一个结论,在这些场合中,曲子词仍旧保留了隋唐五代曲子词的原貌,它距离文体甚至是越来越远,因为从根本性质上来说,它们更像是歌曲,或者是一种民间曲艺。
第二节柳永与长调、慢词的发展
(一)从柳词看宋代曲子在士、庶阶层间的差异
柳词的用调具有特殊的标本意义。
因为它在一定程度上揭示了曲子词从五代到宋代的演变过程,以及在词乐分离之后,曲子的音乐曲调,包括这种文艺体裁最后走向了何处。
而要说明这一点,需要先从柳永和北宋初期的其他词人比较说起。
根据现在掌握的信息,柳永的生年应该不晚于984年。
他比张先、晏殊、欧阳修等北宋早期的词人都要年长许多,而且距离南唐的灭亡不到十年。
由此看来,以往被认为北宋初年词坛寂寞消沉的60年,只是针对士人群体的一个错觉,其实词在民间和市井的发展仍然很兴盛。
在北宋早期词人中,超过1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