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族文字起源神话研究.pd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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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书研究027水族文字起源神话研究邓章应（西南大学文献研究所，重庆400715）摘要:

水族有自己的传统民族文字，也有丰富多彩的文字起源神话。

这些神话有不同的类型，但又蕴含着统一的叙事结构，包含了水书来源、利用水书斗法、水书受损、形成反书等元素。

水族文字起源神话反映了水族先民创造文字时的一些情况和他们对于文字起源的观念。

关键词:

水族;文字起源;神话中图分类号:

H269文献标识码:

A文章编号:

10036644（2012）01002705文字产生是人类步入文明社会的重要标志，意义重大，所以各民族对于文字产生有着强烈的原始记忆并不断传承演绎。

现在没有文字的民族，无不委婉解释了没有文字的遗憾，而有文字民族，则热烈地讴歌了文字创造的盛举，讲述这些内容的神话就是文字起源神话。

1水族有自己的传统民族文字水文（水语称为“泐虽”，过去一般汉译为“水书”，因“水书”既可以指文字，又可以指用这种文字记录的文献，故我们用“水文”这一术语），他们亦有着丰富多彩的文字起源神话。

这些神话有不同的类型，但又有较为统一的叙事结构。

对于这些神话的分析研究，可以窥见水族先民创造文字时的部分情况和他们对于文字起源方面的认识。

一、水族文字起源神话类型我们按神话的主要情节差异将水族文字起源神话分成不同类型，如有异文，则以A、B、C标示，以利于后文引用。

（一）陆铎公斗法失利后传水书岑家梧先生民国时期在水族地区调查到一则神话:

2约当商周时期，有一道人名叫RokDon（引者注:

即水族传说中的始祖“陆铎”，再加上尊称“公”，故也作“陆铎公”或“公陆铎”，音译时也作“拱六铎”、“拱陆铎”、“公六夺”等），在昆仑山洞中修行，那时中国有另一位圣人创造了通书。

道人道法高妙，也秘密创制水书，与圣人抗衡。

一天圣人邀约道人同游天下布道。

道人与圣人各以自己的道法相比试，道人均道高一着。

圣人见其法术如此高妙，不禁起了妒忌心，屡次想设法害死他。

道人根据水书推算，知道圣人有迫害之意，到达江西之后，江西为圣人通书最流行的地方，圣人门徒很多。

道人想必不能免于迫害，趁夜间潜逃乡间，至偏僻的水家住地传道，水家对于道人极为欢迎。

道人又害怕圣人知道他的笔迹，于是将水2012年第1期（总第131期）贵州民族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JournalofGuizhouUniversityforNationalities（PhilosophyandSocialScience）No1Feb2012*收稿日期:

20110825基金项目:

教育部哲社规划项目“纳西东巴文与水族水文比较研究”编号:

07JA740035，中央高校基本科研业务费专项资金项目编号:

SWU0909679。

作者简介:

邓章应（1977），男，四川开江人，文学博士，西南大学文献研究所副教授、副所长。

028贵州民族学院学报书反写倒写，再加一些秘密记号，这就是今天水书多反写倒写的原因。

圣人知道道人逃避乡间，屡次遣人追捕，水家将其隐匿，得免于难。

水书乃流传至今。

（二）陆铎习得水书后被抢夺2A:

3P267开天辟地之后，水族没有文字，记事很不方便。

听说在高高的仙人山上，有一位专门给人间造字写书的仙人。

人们推举了六个记性最好、心地和善的老者，到仙人山学文字。

仙人认真听了这六位老者说的话，又叫这六个老者把水族地方的各种牲畜、飞禽和各种用具在沙地上画个模拟图样来看看。

仙人就依照这些图样造成了水书。

水书的字比较古怪，有的字像家里喂的牲口，有的像飞鸟，有的字像老虎的头，还有不少的字什么图样也不像，就要硬记硬背它的音和模样。

这六位老人经过了六个年头的学习，终于把水书学到手，并记在竹片、布片上带回。

不料回家路上，有五位老人病死，剩下陆铎公历尽艰辛才把水书带回家，却又被一个叫哎任党（水语即“不认识的人”）的人抢走，他又不认识水书，就把水书付之一炬。

最后，只剩下陆铎公当时逃难揣在怀里的那本书。

再加上陆铎公凭记忆写的一些字，但字数已大大减少。

为避免哎任党的谋害，陆铎公故意用左手写字，改变字迹，还将一些字反写、倒写或增减笔画，形成了流传至今的特殊的水族文字。

2B:

4水书是拱陆铎等六人，向仙人学来的。

学成归途中不幸死了五人，剩下拱陆铎背着水书赶路，途中碰到一个圣人带着一个书童在赶路，逢雨，三人进石洞避雨。

过一会儿，圣人说:

过了申时洞要塌，我们快走吧。

拱陆铎掐指推算说“不要紧，洞虽塌，伤不了我们。

”结果应验，三个人继续赶路。

一路上圣人和拱陆铎都在比试本领，圣人恨拱陆铎的法术比他高明，欲用计除掉他。

拱陆铎逃到水族村寨，但包袱被圣人抢去了，圣人翻看那些书片，一个字也不认识，一气就点火烧毁了。

拱陆铎只剩下怀里藏着那一本书，逃到了另一水族村寨。

人们怕水书失传，赶忙请陆铎悄悄教书。

可是泐虽只剩下那一本，拱陆铎教完了，就把心里记住的口传出来，让人背诵，铭记在心里。

陆铎怕泐虽传出去，圣人认出笔迹又来谋害，所以就把剩下的泐虽做了改动，有的横着写，有的倒着写，有的减了笔画，有的又加了笔画。

泐虽虽然流传下来，可是字数大大地减少了，字形结构也稀奇古怪，读音也特殊，含义深刻而丰富。

（三）天皇（或仙人）烧泐虽3A:

5P267水族文字是水族的先祖创造的，这位先祖名叫陆铎公。

他花了六年时间创制文字。

起初，水族文字多得成箱成垛，堆满一屋子。

后来，因陆铎公利用水书为一个小孩推算出与其生母见面的日子和方法，惊动了天皇。

天皇认为水书太厉害，他怕人们掌握了水书后难于对付。

于是派天将用装着火药的小葫芦骗取小孩的欢心，结果，小葫芦里的火烧了装着水族文字的房子，只剩下压在砚台下的几百个字。

陆铎公生怕再遭天皇算计，所以，此后全凭记忆把文字装在肚子里，谁也偷不走。

因此，水族文字只剩下全靠口传心记的几百个字了。

3B:

6拱六铎在燕子洞口，蝙蝠洞坎，承蒙仙人习得水书，水书原来字数很多，能记载民间诸事，是一部广为流用的书。

因为天皇怕水族文化兴旺，定为“反书”，使计焚烧，只余砚台压住的断纸残篇，水书流传至清代几失之八九，只有甲兮一家尚幸保全其书。

他为了保藏全书，将水书分为六部，每部教授一位弟子，分散保存。

后来又相继遗失。

所以现在流传下来的较少，即使能懂水书的，也不得全貌，最多是其中的一部分。

3C:

7P104远古的时候，各种灾难流行，社会上死人很多，陆铎公很难受，想救天下的人，但是又想不出办法。

天上的仙人看透了他的好心，下到岜虽山的一个洞里住了下来。

陆铎公想了九十九个白天，九十九个夜晚，梦到在他背后的山洞里住着一位仙人。

他醒来后，立即去找，果然在山背后的山洞里遇到了仙人。

于是，陆铎公就在仙人那里学习了九十九个白天和九十九个夜晚，学会了仙人的全部道法，并且记录了下来。

陆铎公神通广大，可以救天下人的事情被天上的另外一位仙人知道了，他很恨陆铎公，就想用计烧掉陆铎公的记录。

这个仙人来到了人间，先夺去了一个孩子的母亲，每年的二月二日才让母亲变成一只蝴蝶从天上飞下来看孩子，而孩子却并不认识他的母亲。

陆铎公指着蝴蝶告诉了孩子，并且让母亲显现了原形，于是母子相认了。

母亲带着孩子到了天上，那个仙人拿出一个宝贝给孩子，并让孩子拿回来送给陆铎公。

当孩子刚把宝贝放到桌子上，2012年第1期（总第131期）贵州民族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JournalofGuizhouUniversityforNationalities（PhilosophyandSocialScience）No1Feb2012水书研究029立刻着火了。

陆铎公用右手去灭火，被火烧伤，大火把书也都烧掉了。

陆铎公凭着记忆，用左手写下了记得的书，因此变成了反书。

（四）借书奔月8P412水家后生大桥和仙女相好后生下儿子纳良力。

仙女为了大桥到他父亲天皇那儿学习完整的水书，就把他们带到了天廷。

但大桥却连遭内弟祝的迫害，祝放毒酒加害大桥时也误喝毒酒而死。

仙女和孩子安葬了大桥，但无人安葬的祝变成了毒蚊。

天皇经过对甥的考验，传授了水书。

纳良力要把水书传遍天下，于是顺绳子缒到地面，约定到地面时抖动绳子母亲再砍掉绳子，半空中纳良力被狠心舅舅变的毒蚊叮咬，拍打蚊子时误抖动了吊绳，母新砍断绳子，纳良力从半空中跌落下来摔断了右手，装在包里的书也找不到了。

后来纳良力依靠记忆用左手把书写了下来，所以字是反写的。

二、水族文字起源神话的结构水族文字起源神话在长期流传过程中变化较大，但其积淀下来的叙事结构仍较为稳定。

其结构由水书来源、利用水书斗法、水书受损、形成反书等叙事元素组成，其中某些细节有变异。

（一）水书来源按照水书来源的不同的可以分成两种类型:

一是自创;一是向仙人学习得来。

一种情况是自创，如神话1说是六铎秘制水书，原因是他为了对抗另一圣人而造水书。

神话3A说水族文字是水族的一位名叫陆铎公的先祖创造的，他花了6年时间创制文字。

另一种情况是向仙人学得，如神话2A、3B、3C所述。

神话3C说陆铎公向天上下来的仙人学会了仙人的全部道法，并且记录了下来。

神话2A叙述得更详细，仙人根据水族地方的各种牲畜、飞禽和各种用具，造成了泐虽。

陆铎公等六位老人经过6年的学习，终于把泐虽学到手，并记在竹片、布片上带回。

神话4说水族文字是纳良从月宫中外公那里学来的，月宫中的外公亦是仙人，只是与纳良有亲戚关系。

两者的共同之处在于都提到文化英雄陆铎公，不管是他自造了文字，还是向仙人学习文字，水族使用文字是自他开始。

（二）利用水书斗法水族文字起源神话多数有斗法的情节，如神话1、2B所述陆铎公利用水书与一圣人斗法。

神话3所述天皇烧泐虽，实际上也是天皇害怕陆铎公的能力超过自己，是天皇与拱陆铎斗法。

神话4是大桥与内弟斗智斗勇。

各故事关于斗法的具体情节详略有所不同，这应该是不同地方传承过程中增补删改的结果。

斗法的结果基本上都取得了胜利，这也显示出讲述者认为水书所记录的道法高妙。

（三）水书受损虽然每次斗法都取得了胜利，但最终的结局仍然是水书受损，即最后水书只剩下很少一部分，或根本全部损失，只能凭记忆写出一小部分。

水书受损不仅使水书字数减少，记录的内容也变得不完整。

可以分为三种情况:

第一种情况是天皇或仙人设计烧水书，如神话3A、3B所述，天皇认为水族文字太厉害，怕人们掌握了文字后难于对付，于是设计烧了装着水族文字的房子。

只剩下压在砚台下的几百个字。

神话3C所述，仙人觉得陆铎公神通广大，设计烧掉了陆铎公的书。

第二种情况是被人抢去后烧毁，如神话2A所述，陆铎公在习得水书的回程途中，却被一个叫哎任党的人抢走，他又不认识水字，就把水书付之一炬。

最后，只剩下陆铎公当时逃难揣在怀里的那本书。

再加上陆铎公凭记忆写的一些字，但字数已大大减少。

神话2B所述，拱陆铎与圣人斗法胜利被嫉恨，装水书的包袱被圣人抢去，圣人不认识水书，点火烧毁。

第三种情况是神话4所述，纳良力取得水书后，当他从天廷顺绳子缒到地面时，半空中被狠心舅舅变的毒蚊叮咬，摔断了右手，装在荷包里的书找不到了。

应该说，神话讲述的原来水书字数众多，后来遭遇变故而仅余少量字符的情节含有很大演绎成分。

水书作为一种原始文字，正处于字符不断增长的时期，在很早以前就存在大量字符的可能性较小。

但这种讲述也是为了解释为什么水书字数少，不敷记录的原因。

（四）改变方向成反书水书不仅受损，而且其字符外观也发生很大变化，成为“反书”，神话所述“反书”名称的来由2012年第1期（总第131期）贵州民族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JournalofGuizhouUniversityforNationalities（PhilosophyandSocialScience）No1Feb2012030贵州民族学院学报有三种:

第一种是水书遭受变故后为了隐秘性而故意反书:

如神话1、2B所述，陆铎怕泐虽传出去，圣人认出笔迹又来谋害，所以就把剩下的泐虽做了改动，有的横着写，有的倒着写，有的减了笔画，有的又加了笔画。

神话2A所述“为避免哎任党的谋害，陆铎公故意用左手写字，改变字迹，还将一些字反写、倒写或增减笔画。

”第二种是右手受伤，无奈只有用左手写字，成为反书。

如神话3C所述，陆铎公用右手去灭火，被火烧伤，陆铎公以后用左手写字，因此变成了反书。

神话4所述纳良力因右手被跌残，故无奈只得用左手写，成为反书。

第三种是天皇所定:

如神话3B所述，天皇怕水族文化兴旺，定为“反书”。

水文部分字看起来像汉字的反写、倒写，故过去有“反书”之称。

三、水族文字起源神话的深层内涵神话是社会文化发展的多棱镜，能够从不同角度折射出复杂的社会文化发展历史，反映人类社会文化发展过程中的生产生活方式、文化现象、观念意识等一系列情况，能够体现复杂而丰富的社会内容和文化内涵。

文字起源神话虽然笼罩着神秘的外衣，但其中不乏科学的内核。

我们试在对水族文字起源神话的不同类型和共同结构探讨基础上进一步探究其深层内涵。

（一）水族文字的宗教用途神话中提到利用水书进行推算，或利用水书斗法，说明水书的内容多用于卜算，水族文字的用途主要在宗教。

现在掌握这种文字的人仍然只限于巫师（当地称鬼师或水书先生），利用水书主要是进行择吉避凶的占卜活动。

（二）水族文字具有神秘性水族文字记录的内容主要用于宗教，由巫师掌握，并且主要是采取传男不传女的家传方式传承，再加之水书先生为了提升人们对其占卜的认同，也有意无意地让巫事活动和文献蒙上了一层神秘色彩，故其他人很少能够窥见水书的奥秘。

在神话的讲述中则采取另一种方式来显示其隐秘性，说水书为了隐秘性而故意采取反书的形式。

（三）水族文字不能完全记录水语水族文字起源神话讲述了文字产生后受损，虽然受损的原因是神话似的天皇或仙人烧水书等，但也说明水族人民已经认识到他们的文字存在缺陷。

水族文字现在确实存在字数少，不能记录水语中的所有词的情况，还是一种没有达到能完全记录所有语词的原始文字。

（四）水族文字外形特征水族文字形体方向还不稳定，有正写、反写、倒写的异体，故有“反书”之名。

神话讲述反书的原因虽各有不同，但也部分反映出其外形特征。

但需要指出的是“反书”这个名称有很大局限性，因为除了部分字符可以反书外，还有相当部分字符没有反书，也根本不能反书。

9（五）陆铎公的重要作用水族文字起源神话中均讲述到一个主人公陆铎公，他是水族的先祖，不管是他自造了文字，还是向仙人学习文字，水族使用文字是自他开始。

所以现在水族绝大多数地区，将陆铎公看成文明与智慧的化身。

各民族文字起源神话反映的创造或首次使用文字的主体往往比较明确，这值得我们重新思考文字产生过程中个人作用的评价，因为目前还存在仍在使用的由个人创造的文字，如北美印第安人塞阔雅创制的切诺基文、中国云南傈僳族农民汪忍波创制的傈僳族竹书。

（六）水族文字是一种弱势文化水族文字起源神话除了讲到水族的先祖陆铎公以外，还涉及到其他人物，如与陆铎公斗法的圣人，抢走水书的哎任党，或天界的天皇、仙人以及舅舅等。

他们的共同特征是处于强势地位，在斗法失败后采取强硬手段破坏水书。

水族文字则是一种相对弱势的文化，故岑家梧先生根据水书起源神话分析道“水书为一种被压迫民族所用的文字。

”10综上所述，水族对于本民族传统文字水文有着不同版本的演绎，形成丰富而类型多样的水族文字起源神话。

这些神话虽有不同的异文，但又有统一的叙事结构，包含了水书来源、利用水书斗法、水书受损、形成反书等元素。

水族文字起源神话反映了水族先民创造文字时的一些情况，如水族文化处于弱势地位和水文主要用于神秘的宗教领域，水文字量偏少，不能完全记录水语。

当然这些神话也有明显受到汉族文化影响的痕迹，如天2012年第1期（总第131期）贵州民族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JournalofGuizhouUniversityforNationalities（PhilosophyandSocialScience）No1Feb2012水书研究031皇或圣人通书。

水文起源神话中一致的提到拱六铎这个文化英雄，反映出创造或首次使用文字的主体比较明确。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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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族出版社，2004责任编辑:

杜国景AStudyontheMythsfortheOriginoftheShuiCharactersDENGZhangyingAbstract:

TheShuipeoplehavetheirowntraditionalcharacterswithwonderfulmythsThesemythsareofvarioustypeswithuniformnarrativestructure，includingtheoriginoftheShuichar-acters，theconflictsbetweentheShuicharactercreatorandsaints，thedamagedonetoShuiScripts，andtheformationofreversewritingofShuicharactersItisassumedthatthetalesshowsomeoftheancientShuipeoplessocialconditionsandconceptsincrea-tingtheirownlanguageKeywords:

Shuipeople;originoflanguage;myth2012年第1期（总第131期）贵州民族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JournalofGuizhouUniversityforNationalities（PhilosophyandSocialScience）No1Feb20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