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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乡

下 乡

一场秋雨—层凉。

时序已过白露,天气凉得如同我的心情。

刚下车,一阵秋风使人打了个寒噤,我顿时很懊悔没带上毛背心。

同行的何部长从包里取出老婆为他准备好的羊毛衫,边往身上套边说,还是有个老婆好啊!

语气里带着明显的炫耀。

何部长的老婆是他的骄傲,不但人长得挺靓,据老机关们透露,她还和前任的县委杨书记有一腿。

杨书记临调离时,何部长一个旱地拔葱由县委办公室的小秘书直升宣传部副部长,一时成了县委大院的一大新闻。

前些年,何部长因此有点抬不起头。

近年,随着副部长头衔上的骚臭味儿日渐挥发,何部长也日渐地扬眉吐气。

更重要的是他在老婆那里的损失,现在又从小姨子身上得到了补偿。

我大学刚毕业分配到宣传部那阵子,他就给我介绍过他的小姨子,我那时正恋着杨芳。

没想到,我费尽心思把杨芳调进城准备结婚的当儿上,她很潇洒地拜拜了。

我可潇洒不起,为她进城我上下打点耗尽了全部储蓄,娘老子攒的俩钱儿也都布置了新房,全机关的人见面就笑眯眯地问,啥时吃喜糖?

现在弄成这样子,你说这个杨芳整得我惨不惨,叫我还有何面目见人?

要不是担心三楼太低跳下去摔不死又落个终身残废,我差点儿跳下去一了百了。

我想,倒霉的事儿全让我摊着了。

明摆着这回报道组长铁打硬定轮到我了,因为我的稿子好歹还上过一回《人民日报》,省报的新闻奖也弄了二三个。

没想到就是这样瘦的副科级位子,也有人铆足劲挤,硬是被一个连消息都不会写的马屁精捞着了。

忿懑之余,我申请了这趟谁也不愿来的差事,成了县里的下乡“工作组”。

今年前半年,关陇大旱,几乎是赤地千里,后半年下了两场透雨,人心算是安下来了,可农村各种税款征收就很困难。

县委召开了动员大会,专门抽调人员下乡帮助工作。

主要任务是催收各种税费、搞计划生育,也就是乡上干部说的“催粮要款,刮宫引产”。

至于何部长要与我同来,除了体现领导的带头作用外,或许就是想借着这个由头,找机会向我推销已被他弄得相当“疲软”的小姨子。

乡政府院里,几畦花草很无聊地开着几朵黄花,一幅宣传标语被雨水淋过,皱皱巴巴地在两座房之间羞涩地斜挂着。

我和何部长找了许久,不见人影。

这景象与县上文件里汇报的轰轰烈烈的整体工作气势丝毫不沾边儿。

我在办公室门上敲了几下,抬头一看,门上挂着锁。

在这个乡我就认识秘书小刘,他曾写过几篇消息找我“斧正”,偶尔还喊我一声郑老师。

找不到小刘,我心里便有点不踏实,正想着,何部长又叫我去找会计。

刚一敲,门就开了,一位四十开外的矮子正在电炉子上熬罐罐茶。

他很客气地让我进屋,我说,还有何部长哩!

他说知道知道,范书记早关照说这两天县里下来工作组。

何部长似乎对乡上很熟,老远就喊了一声张会计,便几步迎过来很夸张地和张会计握起手来。

我很惊讶一向颇为傲慢矜持的何部长怎么会和一个乡政府的小会计这么亲热而又持久地握手。

张会计显然对何部长的抬举有点感动,立马从抽屉里取出一盒茶花烟来,给我俩各敬了一支,然后脚不点地出门,说要找刘秘书。

我说,小刘不在,办公室门也锁着哩!

他神秘地朝我眨眨眼便出去了。

不一会儿,秘书小刘惺忪着双眼来了,那神态正如被黑霜杀过的白菜。

我很纳闷,私下问张会计是咋回事?

张会计凑到我耳边说,刘秘书刚结婚,昨晚到村上搞计划生育,天亮才回来,这阵子怕人打扰,先在外面锁上门又从窗里进去和媳妇补课哩!

噢,原来如此,怪道我刚到办公室门边听见有人喘气,一敲门反倒不见了动静。

何部长显然对这些小事不屑一顾,他和刘秘书寒暄几句,便打出官腔问范书记去哪儿了?

刘秘书说下村里去还没回来。

何副部长从乡长、副书记、副乡长挨个问下来,刘秘书一一作答。

其间,他很克制地打了两个呵欠。

何部长又问了一通乡上各种工作进展,刘秘书汇报得很细致,何部长在笔记本上认真记着,我有一个数字没记上,侧过头看他的笔记本,结果发现他在笔记本上很专心地画着一只鸡。

何部长觉察到了,便立即合上笔记本,拍拍张会计的背,笑呵呵地说,老张啊!

今晚我们就住这里了,等范书记回来再作安排,又要麻烦老兄了!

从何部长被蜜浸过的亲热话里,我品出了一个没有实权的宣传部副部长在乡上混一顿饭的苦涩与尴尬。

等两人出去后,何部长有点自我解嘲地说,小郑啊,下乡就这样子,其实秘书说的数字也没有几个是实的。

下到乡上关键是书记、秘书、会计三个人。

像今天范书记不在,如果糊弄不好会计,这顿饭就没法吃。

说完,像干完一件大事一样深吸一口烟,吐出了一个句号一样完美的烟圈儿。

正说话间,听到破盆似的咣咣声,小刘说开饭了。

我一看表才五点钟,迟疑着要起身,小刘忙阻拦说,你们先待会儿,我们给二位准备了两个菜,等乡上干部吃过咱再开饭。

说着嘿嘿一笑,也去了灶房,乡政府院里这时也有几个干部挟了饭碗去食堂。

五点半,张会计探头探脑招呼说,开饭吧!

于是我随了何部长一同去食堂,小刘在关照了一下媳妇后,也跟了来作陪。

我知道,对于一个乡上的小秘书来说,他是很少有机会陪人的。

我们四人在饭桌前坐定。

桌上摆了一瓶陇南春酒和两盒海洋烟。

小刘从灶房端来一盘凉拌牛肉和一盘炒鸡蛋。

张会计立即挥动筷子驱赶着飞舞着的苍蝇,连声劝道,快吃快吃。

说着便和小刘一道大吃起来,我和何部长都尽量吃得文静些,而且我俩对那盘有点发黑发黏的牛肉心里有点发怵,吃得不大积极。

小刘找出酒盅,斟好酒,大家嚷嚷着正要举杯,听到院里汽车喇叭响。

小刘一听便放下酒杯,一个箭步冲了出去。

张会计抹一把嘴,说,你们好好吃,我出去看看。

便也不见了。

何部长抿一盅酒,又抽出一支烟吸了几口,皱一下眉头说,小郑,你出去看一下,可能是县委办公室周主任下来了。

我一出食堂门,看到乡政府院里停着一辆墨绿色的“切诺基”,这本是县委书记的专车,也只有得宠的周主任才偶尔乘坐一次。

周主任是副主任,越是副职便越注重这些面子上的排场。

我刚到院子,小刘急急地跑过来,差点和我撞个满怀。

我笑问,刘秘书这阵子急什么哩?

他讪讪一笑说,去叫范书记。

我说范书记不是去村上了吗?

刘秘书诡秘地一笑说,郑老师,不瞒你说,范书记中午陪民政局长喝酒,给乡上争了好些贫困户指标,一高兴喝多了,就倒头睡了,临睡前面特意吩咐我,如果县委办周主任下来一定要叫醒他!

说着一笑,咱这跑腿的也是身不由己,郑老师别见笑。

我点头说,快去别误了事!

小刘上足发条一般一阵风去了。

我转过身,发现何部长不知啥时站在我身后,那张脸似乎比平时长出二寸来。

当大家又坐到饭桌前时,刚好六点钟。

秋阳从窗口斜射进来把饭桌一分为二,那边是周主任和县委办的秘书小李子、司机小杨,这边是何部长和我。

范书记见饭桌上依旧摆着“陇南春”和“海洋”,便喊来张会计,两人头靠在一起咬了一阵耳朵,他俩的影子被夕阳映射在后墙上,活像两只打架的羝羊。

小李子显然被这幅剪贴画逗乐了,扑哧笑出声来。

周主任剜他一眼,于是大家便很严肃地正襟危坐。

范书记等张会计重新换上西凤酒和茶花烟后,便埋怨手下人不会办事,何副部长来了也不知道叫他,又谦虚说,乡下就这条件了。

说完大笑起来,可饭桌上的气氛依然很紧张。

周主任见何部长一脸的不悦,便主动搭话说,何部长行动真快!

又叫苦道,我今天还替县委王书记准备讲话稿呢,直忙到下午四点多钟才脱身。

说话间,菜就上来了,一盘是油炸鸡块,一盘是青椒肉丝。

何部长不等劝便操起筷子大吃起来,他那发达的咀嚼肌在两颊滚动着,恶狠狠地咀嚼着自尊被践踏的愤怒。

我从这两盘菜的质量和速度判断,这都是事先准备好专等周主任的,于是也恶向胆边生,破例举筷子夹了条鸡腿。

心想,反正人家又不是抬举咱,咱家也就用不着客气什么了。

直到吃完第四道菜,范书记依然不知道我姓什么,他敬酒轮到我时喊我小王,我佯装不解。

周主任打圆场说,他是宣传部小郑、郑大记者。

周主任本和我是高中同学,小我一岁,等我四年大学毕业后,人家已是两年专科毕业在县委办当了两年秘书。

以前,我俩关系也挺铁的,去年他受王书记赏识提拔为县委办副主任,我们就渐渐疏远了。

没想到,今天他竟以酒盖脸喊我小郑,而后又说是大记者,这样的调侃真让我真有点气不打一处来。

范书记见我不言语,似乎觉出了点什么,便斟了一杯酒说,我真是有眼无珠,没认出郑记者。

好,先罚我一杯。

于是一仰脖子灌了一杯。

说,乡上的工作还要靠郑记者捧场呢,我先敬郑记者一杯。

我推不过便抿了一杯。

酒是润滑剂。

几杯下肚,何部长脸色有点好了,范书记又不失时机地双手端着酒杯,请何部长打通关。

第一个打通关,算是对客人的尊重。

何部长仍推拒不理,范书记把酒杯举过头顶,很诚恳地作下跪状,说我代表全乡一万多人请何部长打个通关。

何部长这时才笑了一下,打起通关来。

酒是显影剂。

喝多了,便显出人生底片上的本来面目来。

喝到酒酣耳热之际,范书记涎着脸要周主任在王书记跟前多多美言,说自己都四十好几了,这次换届好歹能在县直单位挂个副职也就心满意足了,省得在乡上受夹层气。

我想,这便是这顿酒饭的原始用意了。

周主任脸红红的,显出一个被宠坏了的大孩子的神态,很蛮横地在酒场上大显英雄本色,对范书记的恳求不屑一顾。

范书记这时面色紫红,见周主任跟何部长正干到兴头上,就转身朝我敬酒。

我听出他的舌头已经不大灵活了,但神志依然清醒,他要我在市上的报纸上报道报道乡上的工作,给他撑个脸,又说,以前照顾不周之处,请原谅!

说着,又自个儿喝了一杯,说是谢罪酒。

何部长脱掉羊毛衫,挽起袖子大整起来,他把被怠慢的羞愤全部倾泻在周副主任身上,不一会儿,周主任就招架不住,搞了“现场直播”。

清晨的鸟鸣浸润着梦中的干渴,我起床时发现夜里下了阵雨。

待大家聚到一起时,全然没有昨夜的亲近。

周主任说他这次是自己一定要下乡,本来王书记是不太同意的,所以他还得时常往县里跑。

小李子也常跟随王书记,怕是不能常驻的。

这样一说,他们的意思就很明确,最迟今天是要回县里。

何部长一言不发,按理说他是这次下乡工作组的组长,人员怎么安排应该是他说了算,可周主任这么拉出王书记的大旗,他自然无话可说,但可以看出,他是决不愿意下到村上去的。

可这次县上规定得很硬,工作组一定要深入到村社,拔钉子户、治难缠人。

看到领导有点为难,我和小李子几个便自觉地退了出来,让三位领导商议。

不一会儿,就听他们叫我,我一进屋见他们三个笑得很融洽。

商量的结果是,派我到乡上的老大难村牛家坡蹲点,打开工作局面。

我想,也只能这么定。

于是,何部长和周主任一同回县里去了。

范书记和我一起去吃饭,这是按乡上的时间表——比早饭迟比午饭早,符合农村工作实际。

作为一个小干事,有书记陪着吃饭,我有点受宠若惊。

到了灶房,圆桌上摆着一碟萝卜菜,厨师端来两只大碗,一看是剩饭——干部们晚上吃剩的烩面。

范书记说,郑记者,得罪了,昨天剩下的,不及时解决就馊了。

今年这收成,可糟蹋不起啊!

说完,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从他的吃相可以看出,他通常就吃这饭。

看着他鬓角的白发,联想到昨夜的事,我体味到一个乡上的书记接待县上诸路神仙时的屈辱和辛酸。

我陪着吃了两碗,因为牛家坡离乡政府有二十里路程,吃不踏实是个麻烦。

另外,我早就听说,这个村曾经轰走过两位驻村干部,也不给脱产干部派饭,不免心里有点担忧。

于是在范书记吃第三碗时又添了一勺,硬挤着吃了下去。

临出乡政府门,秘书小刘追上来,满怀同情地说,明摆着欺负老实人,咋就只派你一个下去,又是全乡最难缠的后进村,真气人!

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交给我,说,郑老师,你万一吃不到饭时,就去找这个牛祥子,去年办结婚证他媳妇年龄不够,我给他办了,他会照顾你的。

我感激地接过纸条揣到怀里。

走到山腰,回头一看,浓浓的烟雾在川道里翻滚成一段忧郁的思绪,山路在山间蜿蜒盘曲,爬行出山里人的艰辛和曲折。

我甩开脚步急行在山间小路上,大步流星地丈量着这个偏僻的山村与现代文明之间的距离。

山风带着秋杀后田野的气息扑入我的胸怀,吹散了连日来郁积在心中的苦闷,我一时也忘掉了去牛家坡要遇上的许多麻烦事。

在与大自然的亲近中,我蓦然感到平日的苦闷和不幸是多么无聊和浅薄。

我敞开怀,对着山沟很惬意地撒下一泡热尿,任晶莹的尿柱在阳光下闪亮成缤纷的彩虹。

连绵起伏的山峦,在蓝天下很随意地舒展成一曲抒情的秦腔苦音慢板,令人遐思绵绵。

沟沟坎坎,曲折回环,将黄土高原的地貌特征表现到极致。

金黄的阳光在金黄的山间肆意流淌着,似乎听得见阳光雨洒在黄土地上的声音。

我静静地感受着这一切,从脚跟生出一种感觉,霎时间充盈于胸臆,爆出一种欲喊欲歌的渴望,我蓦地悟出,黄土高原上为什么会生长出花儿和秦腔,也同时觉得,生长在黄土高原上不会唱花儿吼秦腔是一种多么令人痛惜的缺憾。

就在这时,一首婉转的花儿从山峁后漫了下来——

花儿本是心上的话,

不唱是由不得自家,

刀刀拿来头割下,

不死么还是这个唱法。

我循声望去,却不见人影,暗自纳闷这干山枯岭中,咋会有这么水嫩的声音,心里早巳把这唱花儿的女子想象成一位水灵俊俏的村姑。

也是当时兴致特高,我竟爬上近处一个山峁,用心搜寻了好一阵子。

我有点怅然,沿山道走着,试着唱了几首流行歌曲,全给山洼不同意似的碰了回来。

问了几回路,才走到马岔。

午炊的烟霭笼罩着村庄,我又乏又渴,于是走进一个农家小院。

一个老头儿正衔着烟锅在院里收拾着套铧。

山里人已准备秋播了。

老人见我进门,很热情地把我让进屋,我边喝水边和老人闲聊,当他听到我是县里下来的工作组时,非要留我吃午饭,我也有点饿了,于是留下来,心中暗自庆幸这第一顿饭没打麻烦。

我和老汉一同坐在炕桌后面接受他儿媳妇的孝敬。

闲谈中,我知道马岔是牛家坡村的一个社,两边关系很紧张,有点牛头不对马嘴。

马老汉捋捋胡须慨叹说,马岔人是外来户,早年老祖宗独身一个逃荒到牛家坡给牛老爷拉长工。

老祖宗一身力气人又精明,受到东家看重,后来,牛老爷的二闺女看上了他,偷偷相好了半年。

也多亏牛老爷开明,不但没撵他,还在牛家坡对面划出一份家业给二闺女做嫁妆。

小两口成家立业,人丁兴旺,就有了这个现在的马岔。

牛、马两姓一直关系挺好。

咳,就打前年乡上说要选用能人当干部,让马金山当了副支书,把老支书牛玉忠给架空了。

马金山家开砖瓦场,富得流油,乡上干部一下来就去他家吃喝,一些有好处的事都让他占了,老百姓的心也就凉了,气儿也就不顺。

咳,你是工作组的人,我也就不瞒你了,前年土地调整,马金山为自家占好地调唆一帮二杆子与牛家坡争地界,两下里打起来,把老辈子手里修的好都给踢蹋了。

老汉大概把我当成什么大官了,要我治治马金山这号人,我只得答应向上反映。

我心里惦着还要去牛家坡,便掏出钱要付伙食费,马老汉一下子动了气,颤巍巍地压住我的手说,咱虽是庄户人,可待客的一顿饭还是有的,你这么见外,就是看不起我老汉了。

于是作罢。

这时老汉的小孙子正摆弄我的挎包,我看到随身带来的照像机,提出给马老汉家照张全家福,老汉说,儿子外出挣钱了,人不全,就免了吧。

于是,给老汉照了张老来福,又给他儿媳和孙子另照了一张,他们都喜盈盈的像过节一样穿戴一新。

马老汉高兴地说,还是大干部水平高,没有架子,直说得我无地可入,我算啥“大干部”哩!

刚收拾停当,就听外面有人喊,听说县上工作组下来了,失迎失迎!

我一看来人五短身材,穿一件水洗纱夹克衫,口里金牙闪着亮。

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自我介绍说,我叫马金山,范书记特意吩咐要安顿好县里的工作组。

我想,这么说派我到牛家坡来是早定了的事。

我也自我介绍说,我是县委宣传部小郑,请马支书多关照。

这时,我看到马老汉顿时失了精神。

马金山连连邀我去他家坐坐,我便与老汉作别。

天色向晚,我才从马金山家里脱身。

显然,马金山和他那俏媳妇都没想到我会走,都有点不快。

马金山的媳妇小玲已在客房铺上毛毯抱出缎被准备叫我安歇,听说这是给县上干部准备的一套铺盖,在我之前只有管农业的副县长用过一次。

后来我才知道,马金山家按不同级别准备着几套客人用的铺盖,按规矩我也享受不到这个待遇。

小玲之所以给我用最好的,可能是下午给她照了几张像,她长得挺好看,摆了几个明星式的姿势,很开心。

马金山也说,小玲难得这么高兴。

我看出在这个老夫少妻的家庭里,马金山是有点气短的。

从马金山家出来,我又暗暗为晚上的住处担心起来,马金山临别说,如果那边住处不方便,就请郑记者再回来,我给你留着门。

那口气好像是料定我在牛家坡不会找到合适的住处。

暮霭沉沉,田里依然有劳作的人们。

前面路上,有人拉了高高的一架子车玉米,我很诧异山里会有这样好的玉米,玉米秆堆得很高,看不到拉车的人。

正值一段坡路,我便紧赶两步在后面使劲推起来,真没想到,我上学时在作文本里做了好多次的好人好事竟在这里遇上了。

于是,便想象这拉车的该又是牛大爷或马大伯了吧。

坡路挺长,我也推出一身汗来。

到了村口,车停下了。

从黄绿的玉米秆后面露出一张姣美的脸盘来,恰似天边升起一轮圆圆的满月,洁净而秀美,天色也似乎豁的一亮。

许是我看得太专注,以致没听清她的道谢话。

我问牛支书家在那儿,她朝庄台指指说,最后边那家。

苍茫的暮色更增添了这个村庄的荒寂与赤贫。

我爬上庄后那道石坡,看到高大古旧的土墙上凿开了一道低矮的土门。

如果不是听到里边的人声,我很怀疑这里住着一户人家,我敲敲门,开门的是位老头儿。

我问,牛支书在家吗?

他让开身说,我就是。

啥事?

我说我是县上派下来的工作组。

他说有话到屋里讲。

屋檐很高大,看样式是当年斗地主分来的旧房,一盏煤油灯在空旷的堂屋内摇曳,映照出后墙上一排排贴得很整齐的奖状,暗影里有人在呻吟,我朝炕上一看,上面有蠕动着的一团,就问,有人病了吧?

牛支书叹息一声:

是老婆,老病号。

这时,我就着灯看清了牛支书那被艰辛磨蚀得一蹋糊涂的面容。

牛支书问我吃过了吧?

我说吃过了。

他噢了一声说,这么说你已去过马支书家了。

语气里带着明显的冰冷:

好,睡吧!

今儿也乏了,有事明天再说。

说着打了个呵欠。

他儿子进来打个照面,就要扶他妈到下房去安歇,为我腾住处。

我一看这阵势就说,牛支书这里不方便,就给我另找个人家将就一夜吧!

他略一思忖自语道,也就牛巴儿老汉家宽敞些,又转脸问我,你习惯和老头儿挤一炕不?

我正有点后悔没留在马金山家,现在再返回去我这面子上也挂不住,一听有个去处,便连声说行行!

牛巴儿老汉在家门排行老八,本来叫牛八,因为做事认死理,性子犟,人都就喊他牛巴儿。

晚上和老汉一聊才知道,老汉中年丧妻,满指望靠儿子养老送终,大前年娶了媳妇艾香,倒也知书达理,脚勤手快,可现在这庄稼没钱就没法种。

儿子出外去挣钱,结果在私人煤窑挖煤时遇上塌方埋在里面了。

这几年,一直是艾香里外操持,难得艾香没有走心,也是牛巴儿老汉的福份,这里有坐家招夫养老的习俗,只是艾香眼高,一时没有合适的。

看着牛巴儿老汉衣服干净整齐,屋里收拾得井井有条,尤其是在温暖舒适的被窝里睡了一夜后,我不由得对这个苦命的小媳妇生出几分同情和敬意来。

提起牛支书,牛巴儿老汉说牛支书是个攒劲人哩,从十五岁当干部干了一辈子,湾里的梯田都是在他手上整治的,他老婆也是那年修水库时一次塌方压断了腰。

咳,工作组同志,你说这好人咋都命苦哩!

早晨,当我和牛巴儿老汉一起围着火炉熬罐罐茶吃干粮时,大门咯吱一响,闪进一个姣好的身影,那柔软的腰肢在扁担的重负下摇曳成一段极富张力的旋律,两桶水也在扁担两头儿忽悠着,宛如两个跳动的音符。

这时,我才注意到院子早已收拾得干干净净。

牛巴儿老汉说,这村里吃水远。

前半年的大旱,我活了七十岁还没见过,庄里断了水,到山下挑水的人在山路上像黑毛绳一样,不断线。

这一说,我便为早晨洗脸时用了一大盆水不安起来。

说话间,艾香进了堂屋,我俩都一怔,原来她就是昨天路上拉玉米的小媳妇,许是挑水发热的缘故吧,她的脸蛋红扑扑的。

她问:

昨晚睡得还好吧?

我连声说,好,好!

打搅你们了。

她说,你在城里过惯了,到乡里要受罪!

我说,哪里的话,我老家也在乡里,爹妈都是庄稼人。

她眼一亮,听口音敢情你是南川人。

我说,是广爷川人,那你……她接着热切地说,我娘家也在广爷川,李家店,你知道不?

我说生在广爷川,能不知李家店吗?

说来说去,咱们还是吃一条河水长大的呢!

我不觉露出书生相。

这话太容易让人想起那首“共饮一江水”的诗来。

艾香很大方,她转身对牛巴儿老汉说,爹,这位工作组兄弟也算是娘家人了。

老汉笑吟吟地说,那是,稀客稀客,今儿就在这里吃饭好了,乡里人没啥好吃的,你别嫌弃,啊?

说着满含期待地望着我,一脸的真诚。

我说,只是我这娘家人赤手空拳地登了亲戚门,实在有点不好意思。

老汉手一挥,说,哪里话,哪里话,像你这样的县里干部我们请都请不到哩!

艾香特地请来牛支书作陪,闲谈中,牛支书感叹说,日子过到我这份儿上,也没啥想头了,窝火透了。

咱明人不说暗话,前年通电我上上下下跑了几回,从乡亲们那收起礼品,我是见庙烧香逢爷磕头,好歹定下了电要通到牛家坡。

可通到马岔,电力局的在马金山家吃住了几天,就和乡上拧在一起,把线路给改了,中途一绕给马金山的砖瓦场通了电,资金用完也就把牛家坡给撂下了。

我都这把年纪了,空口放谎话失信于民,我还有啥脸再向老百姓伸手啊!

牛支书胡须颤抖着。

牛巴儿老汉也来了气,说,听说电力局还因为支援专业户获奖哩,真不知社会咋变成这样儿了,又是富人的世界了。

见我沉思不语,牛支书手一摆说,不提这陈谷子烂糜子了,反正咱这号穷干部不吃香了,眼下时兴的是富人、能人,老是给自个儿搂,富倒是先富了,可大伙儿的事却一年不如一年。

老实说,要不是前些年平田整地搞了些家业,现在吃个屁!

话刚完,牛巴儿老汉很不合时宜地撒了个屁,大家都一乐。

牛巴儿老汉说,庄稼人是有点粮食,可像今年的大旱,精壮劳力呆不住出外去了,只留些老头儿婆娘咋行,乡上见天收税收款,就是没人提生产,这么下去收个鸡巴!

其实,今年春荒期间,有许多农户锁门关窗外出逃荒,可这在县上还是一条致富经验,叫劳务输出。

联想到前半年我在省报上写的一篇关于劳务输出的经验报道,我不由得脸上一阵发烧。

饭端上来了,是清炖鸡,还摆了一瓶金徽酒。

我立刻局促不安起来,我知道对于这么一个艰难的农户,一只鸡意味着什么。

我说,这,这怎么行。

咳,这个艾香哟!

咋没一点动静就宰了鸡,真是……

牛支书说,唉,牛家坡在乡上名声不好,近两年没有乡上干部在咱这儿吃饭,人家都奔马金山家去了,那里吃得好,喝得好,睡得舒服。

可话又说回来,乡上越是这样,我们心里就越有气。

好,动筷子吧!

艾香是个苦命的女子。

听她说,她娘在田里干活时生下了她,只得拔几把苦艾草裹了她,奇的是以后她身上一直有一股苦艾的香味,就叫艾香。

她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娘得了重病,妹妹又正上学,家里需要钱,她就嫁到这山沟里了。

她对我说到这些时眼里闪着哀怨,可以看出,她有着难言的隐衷。

她是山里唯一读报纸的人,看到过我在报上发表的通讯和小散文,便认为我很了不起。

在机关我混得不人不鬼的,有时写点东西还招人嫉妒,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一个真心赞美我的人,便有点喜不自胜。

她又问我,报上说《白鹿原》很好读,你有吗?

我想她的文艺信息还挺快的,《白鹿原》我买过一部,可一直在别人手里传看,讨不回来,可我不愿看到她失望,便说有。

于是,在回县时专为她买了一部,在里页写了“赠艾香”三字送给她,她拿到书一看,双眼亮晶晶的,很有点感动。

我本来想,既然下乡就得干出个眉眼,省得叫乡上干部轻看了咱。

可一到村里,看到农户又苦又穷,有的炕上甚至没有席子,有的收成刚下来就瓜菜代,以后的日子还没着落,哪来的钱交税交款。

什么“三提五统”,土地承包费、地方附加、教育附加、农林特产税、超生征费,再加上化肥、农药涨价,不管什么最后都落到农民身上。

我没有农村工作经验,一看这架式自个儿心里就先软了。

闲来无事我就看点书,忙时去帮农户干活,可乡亲们拦着不让干,好像我是啥大干部似的。

这么老呆在一处白吃闲饭也不成,我就叫支书派到农户吃。

牛支书叹息一声说,就数这儿条件最好了,艾香又干净利落,别家……要不,就到马金山家里吃吧,其他农户只怕你嫌脏吃不惯。

我执意要去吃派饭,老支书拗不过只得同意。

住的地方就和牛巴儿老汉挤一个炕了。

我这么吃派饭,艾香就老大不高兴,说我嫌饭菜不好,我急得赌咒发誓。

其实,我正是觉得老在她家吃她把家里好吃的全都耗在我肚子里,才决意要吃派饭的。

她见我急得这样,忍俊不禁,灿然一笑,就这一笑让我心里直忽悠。

我想,我这是咋啦?

别是要犯纪律了,就私下对牛支书说,最好换个人家住吧,这里寡妇人家的,保不准要落闲话。

牛支书一笑说,咳,看把你小心的,现在村里大男人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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