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中国十大劳模时传祥3000字Word格式.doc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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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坑外多烂,不管坑底多深,他都想方设法掏干扫净。
他一勺一勺地挖,一罐一罐地提,一桶一桶地背,每天掏粪背粪5吨多,背粪的右肩磨出了老茧。
毛泽东、刘少奇、周恩来、朱德等中央领导曾亲切接见时传祥。
刘少奇还对时传祥的事迹给予了高度评价,他说:
“你当清洁工是人民的勤务员,我当主席也是人民的勤务员。
”(新华社北京8月24日电)
《人民日报》1999年08月25日第4版
真正纯洁的人
——忆时传祥同志
吕远
清晨。
轻轻推开窗子,六月的晨风扑面吹来,醒心而又涤神。
我站在窗前,一任微风吹拂。
隐约的广播声随风传来,播音员清亮的声音分明在说:
时传祥沉冤昭雪!
我的心猛地抖动了一下。
这消息触动了我心头一个隐隐的伤痛……
十二年前,大约也是初夏的时候,一天清晨,中国音乐家协会派人来找我,要我去写点关于时传祥同志的东西。
时传祥同志是掏粪工人,全国著名的劳动模范,全国人民代表大会代表,是本单位党组织的领导成员。
照说,我早该去写他,但过去一直顾虑他的工种不好表现:
只写些“清洁工人志气高”一类的话,觉得太虚;
要写得形象些,又怕粪来粪去的生活细节使人厌恶。
犹豫之下,终于没有写。
这次才赶紧去了。
通过相处和了解,我由衷地认识到:
这个终生在粪便中劳动的人,实在是一个真正纯洁的人,是一个象莲花一样出于污泥而不染的、品格高尚的人!
我决定要写一个赞歌。
没想到,这却是一次以意外的遭遇而结束的、没有完成的伤心的任务。
我最初是到时传祥的工作单位去访他。
那是统管北京崇文区的粪便清除工作的部门,是一个相当庞杂繁忙的工作单位。
那时他已经是这个单位党组织领导成员之一,又是全国人民代表大会代表。
我想,他可能比较多的时间是在办公楼里做些指导性的工作。
但我走进他的单位,看到的只是一个象乡村场院似的朴素院落。
一色的黄土地面四周,是些低矮的房子,存放着清除粪便用的工具和车辆。
背街而立的几间陈旧窄小的平房,就是办公室,里面放了几张窄小的木桌木椅。
那里的同志告诉我,他有工作出去了。
我边等他,边环顾他们的办公室,心想,这个办公室真是简朴得不能再简朴了,除了墙上挂的锦旗是软的之外,所有的东西都是硬的。
正想间,隔窗看见一辆大粪车开进了院子,车上跳下一个穿着粪污的衣服的人,背起粗大的粪桶,提着长长的粪勺,走到后边去了。
他身材粗大壮实,走起路来上身微微前倾,稍稍侧起脱发的光头,粪桶便紧挨着他黑红色的脖子。
旁边的人告诉我,那就是时传祥同志。
……门开了,时传祥走了进来。
他坐到桌子对面,一面揩着头上的汗,一面热情地看着我,操着山东口音问:
“同志,你要俺做些甚么?
”我怔了一下:
他见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能不能为别人干些甚么,仿佛他只是一个为了群众需要而存在的人!
我把来意告诉了他,他沉吟起来:
“俺们的事真没有甚么值得说的,俺们就是给大伙掏掏粪呗。
再说,还有很多该干的都没干哩。
有的胡同还没有厕所,有的院儿里的厕所太旧太破。
……建国十几年啦,好些群众还没个好厕所用呢,想起来心里就着急。
你也给俺宣传宣传这事儿,推动推动。
”随后,他看了看记事牌,说:
“真对不起。
俺还得赶紧去趟南城。
你们先谈着。
有甚么叫俺说的,俺回头再给你说去。
”他冲我憨笑了一下,就急匆匆地走了。
一转眼,我又看见他背着粪桶从后边走了过来,仍然微微向前倾着上身,稍侧着光头。
我望着他的背影思索起来:
这是我所见到的第一个把掏大粪当作自己热爱的事业的人,也是第一个把掏大粪当作自己光荣职责的党的干部。
党的干部、人民代表、掏大粪,这三者在时传祥身上是一致的,不可分的。
完全不象有的人那样,职位和声望越高,便同平凡的工作距离越大,更何况是掏大粪这样“卑微”、“肮脏”的工作!
为了能抓到他的空暇,我们找了个星期天去他家里看他。
我们找到的是一间十分狭窄的房子。
放着几条蓝底白点的旧薄被子的床铺占了房间一多半,只剩下很小一块地面,他和他老伴便在那儿洗衣服和做饭。
他一边做着家务活儿,一边同我们述说掏粪工人的苦难历史,一直谈到他们吃完饭。
一般家庭星期天老少聚在一起,饭食总要改善一点,何况他老伴还是带着孩子从外地来看他的;
但他们的饭食却只是一碗青菜,几个玉米饼子,大家在地上一个一尺高的小板桌上围而食之。
一个人的家庭生活往往是他世界观的最具体的反映。
老时朴素得不能再朴素了的家庭生活,正是他一心为国家、一心为人民的纯洁心灵的具体写照。
时传祥同志是从赤贫里成长起来的。
幼年时地主逼死了他的父亲。
寡母领着六个孩子实在无法生活,使他不得不在十五岁时就出外逃荒谋生。
他是讨着饭走到长辛店来找乡亲的,但那个乡亲不认他。
他流落在北京城郊,饿得坐在路边哭了起来。
一个捡粪的老头把他领回家去,叫老伴给他做顿饭吃。
他一连吃了四个大窝头还不觉够。
老头在旁阻拦他:
“别吃啦,孩子。
不是怕你吃,是怕你吃出病呵。
你都饿枯啦,吃那么多受不了哇!
”说着,老头搂着他瘦弱的身子哭起来:
“我小时候也象你这样倒在路边,差一点死啦!
”第二天,老头去帮他找活儿。
那工夫到处都不要人,只有去粪霸手下掏大粪。
就这样,时传祥在粪霸手下干了二十多年。
这二十多年,很少给够过工钱,可是辱骂和殴打却差不多天天都有。
在旧社会的“下九流”里,掏粪工是生活在最底层的。
时传祥没有一天不盼望着能跳出这污黑的粪坑。
解放以后,党的阳光照亮了掏粪工的生活,也照亮了掏粪工的心。
时传祥头上不再是吞噬他灵魂和肉体的反动统治阶级,而是关心他、热爱他的党的领导;
他面前不再是骄奢淫逸的剥削者的天堂,而是包括他在内的被解放了的亿万人民的首都,是中央领导居住的地方,是有着人民自己的工厂、商店和住宅的大街小巷。
能撂下这里不管吗?
不能,必须让这个过去污秽的城市变成干净美丽的城市,必须让这里上百万劳动人民生活在清洁的环境里。
所有这一切,使老时留下来,干下去,并且爱上了这一行。
就是这样,建国十多年来,他无冬无夏地、挨家挨户地给首都群众掏粪扫污。
他几乎没有闲暇时间,稍有空闲就到处问问闻闻,走走看看,了解情况。
我到他工作地点去的时候,发现他对大街小巷、各院各户都了如指掌。
谁家有多少人,厕所甚么样子,他差不多全记得住。
哪里该掏粪,不用人来找,他总是主动地去。
他一勺一勺地挖,一罐一罐地提,一桶一桶地背,许多年来为首都清除了千万吨粪便。
我们之所以能干净愉快地生活,就是因为有老时这样一些崇高的人,在默默为我们清除粪污。
我曾经问过他,是怎样做到不嫌脏的。
他说:
“屎嘛,哪有不脏的?
可咱要一人嫌脏,就会千人受脏,咱一人嫌臭,就会百家闻臭。
俺脏脏一人,俺怕脏就得脏一街呀。
想想这个,就不怕脏啦。
”我当时看着他黑红的面庞和宽阔的前胸,好久说不出话来。
这胸膛里跳动着一颗多么火热的心啊!
那年老时已经五十多岁了,为群众已经掏了四十多年粪。
四十多年里,他没有享受过多少家庭的欢乐,大部分时间是独自一人在北京掏粪,妻子和孩子都在遥远的农村。
后来他年纪渐渐大了,才把家里人接到了北京。
当国家经济有困难、号召农村人口不要留在城市时,他又让老伴和孩子回了农村,自己在北京为大家掏粪。
他仍然每天默默地背着粪桶,无冬无夏地在大街小巷里走着。
职务再高,声望再大,他也永远是这个样子。
不受官气的熏染,不受利禄的侵袭,朴素、纯洁、崇高,永不变质,这就是时传祥的品格,这就是时传祥的本色。
相形之下,我感到自己矮小而且形秽。
我深感过去不去写他,是百分之百的错误。
那种怕写了他们的工种会引起人们厌恶的顾虑,究其实,正是我思想上厌恶他们工种的缘故。
我最后一次同老时分手是在哪一天,已经记不得了。
但我清楚地记得同他握别时,我心里充满了感激和敬重之情。
分手之后我回头看他,他正背着粪桶向胡同里走去,依旧是那样向前微倾着身子,稍稍侧着头……那天夜里我想了很久,决心要写一个时传祥的叙事合唱,写他的苦难,写他的解放,写他的光荣劳动和崇高品格。
我设想这个节目的合唱队,最好是穿雪白的服装;
音乐应该用最亲切、最美的旋律。
要让观众感到掏粪工人象莲花一样纯洁可爱……
但这个合唱终于没有写出来。
因为在那之后不久,林彪、“四人帮”便抡起棍子把组织这项工作的协会“砸烂”了,我也被这棍子打得昏头晕脑地靠边站了。
而时传祥本人也被打成了“粪霸”和“工贼”。
有一天,我在街上看大字报,看见一张批斗时传祥的布告,我就夹在人群里去了会场。
我看见时传祥被拧着胳膊推出来。
他脸色发黄,已经比从前瘦多了,也老多了。
他痛苦地在那里弯着腰,喘息着。
我的眼睛有点模糊,心里难受极了。
我悄悄退了出来,慢慢往回走着。
过了很久,风闻他病了,被赶出了北京。
又过了两年,听说他被周总理派人接回了北京。
再后来又听说他死了。
他死的时候我不知道,无法去向这个我所敬重的人最后告别,也就不知道他后来是甚么样子。
而在我记忆里浮现的,却总是他憨笑的面孔和背粪桶的背影。
关于协会布置的那项任务,也就成了一个永远瘀结在我心头的隐痛了。
十二年过去了,祖国在一场风雨之后,江山如洗,草木更新。
有一些盛开的莲花,被林彪、“四人帮”的妖风吹折了,但更多的新莲,却正含苞浮出污泥浊水。
是的,纯洁而崇高的时传祥同志死去了,但千万个象时传祥一样的人将成长起来。
不管是掏粪的还是做“官”的,也不管是清洁工还是党的干部,但愿都具有时传祥一样的品格,纯洁,崇高,一尘不染,永不变质。
但愿协会再组织大家为他们谱写更多更美的乐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