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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你有一双明亮的眼睛，我看得到你的心。
一个喜欢安妮宝贝的女孩子，绝不会是你循规蹈矩的外在所表现的这个样子。
“所以诺，我们一起走吧。
相知相爱，去我们梦想中的远方。
洛落真的走了。
在高一学期尚未结束的时候，她退学了。
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她只对樱诺说了一句“去远方找我”，然后就不告而别。
可是洛落。
远方在哪里。
有多远?
樱诺明白，洛落已是自己心目中根深蒂固的一棵树。
这个让她心疼的女孩，好像是她一成不变的生活中等待已久的一扇虚掩着的门。
只要她推开，就能看到里面的无限景致。
可她觉得她们终究是不同的。
樱诺不清楚洛落有着怎样的过去，但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的生活轨迹应该怎样一如既往地进行下去。
她有着良好的家庭环境。
有着稳定的朋友圈子，也有着同学们此时共有的目标：
决胜高考，金榜题名。
更重要的是，在她的心里已经有了一个甜蜜的秘密。
樱诺明白每一个选择都会让她有得有失。
虽然在她的内心深处依然懵懂地对流浪充满无限的幻想，也依然向往安妮宝贝笔下的远方。
但她知道，这些于她是不切实际的。
她的梦想终究逃不过现实的羁绊。
她感动于《诗经》里的“死生契阔。
与子成说。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她希望自己能与相爱的人考上同一所好大学，找一份好工作，然后与他厮守一生。
如此已是最大的幸福。
樱诺恋爱了。
是隔壁班的杜以辰。
他穿白色的棉布衬衫，一米七八的个子，安静稳重。
他有着聪明的脑袋和长期笑傲年级的成绩，并且家世优越。
樱诺暗恋了他很久，他亦有所察觉。
每次从隔壁班走过。
总能看到这个女孩子安安静静地站在走廊边。
甚至有时候不经意间的一个对视，也总会让她红了脸匆忙转移视线。
宋樱诺虽然算不上漂亮，但看着清瘦苍白而且乖巧。
自有令人怜惜之处。
以辰向来谨慎地拒女生于千里之外，但对她却莫名地心动了。
开始主动约她看电影；
把情书折成飞机扔进她的书包；
在放学的路上等她，送她回家。
纯真的爱情开始得自然而然。
因为两个人都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况且樱诺在以辰的帮助下甚至进步到了班级前几名，老师看在眼里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以辰是个温和体贴并且保护欲很强的男生，跟他在一起时，樱诺总是扮演被照顾的角色。
那是樱诺记忆里最幸福的一段日子。
每天的早休时间，以辰会买来她最爱吃的糯米糕送到她的课桌上。
放学后，以辰会骑着单车送她回家。
他们穿过一条弥漫着栀子花香的小巷，她坐在后座轻轻地环住他的腰，把脸贴在他柔软的棉布衬衫上，闻到一股柠檬的清香。
在家门口夜色朦胧的巷子里。
樱诺白皙的面庞在皎洁的月光下如栀子花般绽放。
以辰情不自禁地吻了她。
他们约定要一起考到北京，学成后回到家乡来，在这个海边的美丽小城里相守一生。
樱诺以为这便是她要的幸福了。
她手里的东西太多，放不下。
所以去不了更远的地方。
而爱情的归宿就是她认定的远方。
洛落自从不告而别以后。
只给樱诺寄过一张明信片。
寥寥几句话报平安。
另表思念问候之意。
但不留电话和地址。
樱诺心里明白，洛落的不辞而别和久无联系并非出于薄情寡义，而是她相信静水流深。
就是因为把樱诺看作至亲之人，所以才会淡漠处之。
而且她有预感，洛落一定会回来的。
可是樱诺还是时常会想念洛落，想得心里隐隐作痛。
她想她到底在什么地方，在干些什么。
是否正在远方流离漂泊，为梦想隐忍地捱过。
可洛落就像是一只鸟，似乎只属于广袤的天空。
既然她选择了自己要走的路，就应该是知足的。
洛落，我们终究是不同的。
我手里的东西太多，放不下，只希望殊途同归。
我们一直以来追寻的幸福都能够在远方找到。
樱诺再次收到洛落的明信片是在高二即将结束的时候。
上面只有短短一行字：
诺，我在“远方”酒吧，你来找我。
远远地看到酒吧旧旧的雕花木门。
一推开，震耳欲聋的音乐和呛人的烟草味道就迎头兜过来。
狭小的舞池挤满了跳舞的人群，还有人喝酒聊天。
樱诺问门口的侍应洛落在哪里，他们指了指不远处灯光明亮的舞台。
以辰牵着樱诺的手在舞池边的空位上坐下，听洛落唱歌。
樱诺看着洛落抱着吉他，以一种叛逆的姿态站在舞台的聚光灯下，苍白的面孔上依然写满了肆无忌惮。
她用低沉的声音说：
“下面这首歌送给樱诺。
孤单的你，伫立在茫茫的尘世中。
聪明的孩子，提着易碎的灯笼。
潇洒的你，将心事化尽尘缘中。
孤独的孩子，你是造物的恩宠。
周围的人与物全部一点一点地隐没在黑暗之中，只有她如此醒目地站在舞台中央，抬头低头成为微弱变化的风景。
樱诺看得走了神。
以辰把她的手指放在自己的掌心，轻轻地握住。
一曲终了，洛落放下吉他，挤过涌动的人群，来到他们面前。
她先看到了以辰，愣了一下，然后对他灿烂地一笑说：
” “我知道。
”以辰丝毫不回避她的目光，“你唱得很好。
“谢谢。
洛落既而转向樱诺，给了她一个拥抱。
“我很想你，诺。
”然后她又坐下。
凑到樱诺的耳边，看着对面的以辰说：
“是你男朋友吗?
他看着真是干净极了。
樱诺看到洛落银白的眼影，紫色的睫毛，还有酒红的唇膏。
“是的，他是以辰。
洛落把樱诺带回家。
是一间窄小的阁楼。
房间里凌乱地丢弃着各种衣物、鞋子、化妆品，还有乐谱。
桌子上有几碗吃剩的方便面。
肮脏的烟灰缸里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烟头。
“这就是我的窝，租了快一年了。
”洛落淡淡地说。
“其实这一年我没去别的地方，一直在这个城市的酒吧里唱歌，挣钱养活自己。
樱诺看着洛落把头上的小辫子一条一条地解开，乌黑浓密的头发披散下来。
她蹋掉自己的鞋子，光着脚走到窗前。
跟以前一样习惯性地盘腿坐在窗台上，给自己点了一支烟。
樱诺走到她身边，靠在墙上。
问她：
“这一年还好吗?
洛落转过脸看她。
“诺，你的眼睛还是那么明亮。
你的生活平静、安定，这样很好。
她缓缓地吐出一口烟，袅袅的烟雾模糊了她落寞的脸庞。
“知道吗?
诺。
十三岁以前，我跟你一样。
那时的我成绩很好，喜欢唱歌。
梦想着有一天，自己能站在维也纳音乐太厅的舞台上得到全世界的认可。
父母省吃俭用给我请了最好的音乐老师。
年少的记忆里色彩斑斓，缤纷美丽。
原本我是有机会像正常的孩子一样健康成长的，只可惜一切易逝。
十三岁时，我父亲去世了。
是劫杀。
凶手捅了他六刀，把尸体推进海里，抢走了他身上仅有的四十八块钱。
“那个时候，我就懂得人世险恶，命运无常。
幸福就像氢气球，轻易地飞走。
上升，然后在我永远也够不到的地方破碎，消失。
生命脆弱，幸福易逝。
我们要如何自我保护，才能在世间安全地泅渡?
“十三岁的我已经学会了时刻对这个世界保持警惕。
冷漠，乖僻，执拗，像一头倔强的小兽。
与我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很少，我对他们来说无疑是一个沉重的包袱，没有人愿意承担。
而母亲是一个懦弱的女子。
为了让我有一个家，她只得在孤苦无依的境况下，带着父亲留下的微薄积蓄，听任他人的安排嫁给了一个刚刚死了老婆的司机。
我的继父，一个粗鄙龌龊的男人，喝醉了就殴打他的女人。
对这一切，母亲忍气吞声，因为她自己没有能力养活她尚未长大成人的女儿。
她常常对我说，你要争气，好好学习，有一天可以离开这里，过更好的生活。
那时的我多么希望自己能够立即强大起来，能够有足够的力量保护自己，保护母亲。
所以我拼命地学习，这才考上了重点高中。
“因为母亲的保护，我在继父家里未曾受到过伤害。
只是我亲眼目睹她被打得躺在床上起不了身，脸上青肿，没有任何尊严。
但是她从未想过离开。
诺，你知道我看到她那个样子，有多恨多心痛吗?
以辰倚着单车在楼下等樱诺。
樱诺下楼来的时候，路灯已经亮了起来。
他骑车送她回家。
樱诺坐在后座，将脸轻轻地贴在他的背上，安安静静地，一句话也不说。
以辰心里奇怪，但也没有说话。
车子一直走着。
红灯。
绿灯。
街角拐弯。
直到他清楚地感觉到后背一阵湿热的时候才停下车来，回过头。
竟看到樱诺满脸的眼泪。
她站起来。
抱住面前神色紧张的男子，啜泣道：
“原来她承受着那么多的痛苦!
我看见她的伤口，可我却什么也给不了她。
“要喝酒吗?
我常常觉得自己像深海里的鱼，不见阳光。
海水是这样的冷，只有酒才能让我温暖。
“远方在哪里?
我们真的能够到达吗?
“可是我走不了，诺。
我的母亲在这里。
她是我唯一的亲人。
“到底要怎么样，才能让自己得到救赎?
“退学后，我带着我的吉他在酒吧里唱歌，挣钱养活自己。
那种地方。
声色犬马，纸醉金迷。
我对这一切都没有感情。
我看得透，所以只是冷眼相待。
洛落的神色恍惚起来。
她醉了。
酒精溶解了她冰凉的面具，长久以来伪装的坚强迅速地分崩离析。
“诺，我想去爱一个男人，非常想。
我害怕希望后的失望，所以我不敢轻易地交付感情。
我一点儿也不勇敢。
我是胆小鬼。
“其实你知道吗，诺。
”洛落凑近樱诺的脸，“只要一个男人能有一点像以辰，我也愿意。
我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我就知道，他如此干净淳朴。
他有一双明亮的眼睛，跟你的一样。
洛落真的醉了。
她哭着笑着，笑着哭着。
樱诺夺过她手里的酒，把她扶到床上睡下。
洛落满面泪水，昏昏沉沉地睡去。
樱诺坐在洛落的身边，轻轻地抚摸她纤细的手腕，上面缠绕着一条条刀片留下的疤痕，惨不忍睹。
樱诺落下泪来，这个女孩已经是伤痕累累、千疮百孔了。
可她却什么也给不了她。
樱诺抚摸着洛落，轻轻地说：
“会好起来的。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以辰。
这几日我读《圣经》，上面说人生来有罪，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原罪。
因此才会有生命中的诸多痛苦。
可为什么我们拥有那么多，而洛落却一无所有呢?
为什么上帝会那么不公平?
我想把我所拥有的都与她分享，可是我又能给她些什么呢?
以辰一言不发，只是将樱诺轻轻拥入怀中。
在他的眼中，樱诺就像一朵栀子花，安安静静地开放，洁白无暇。
不张扬，不华丽，但却散发着亲切的馨香。
而洛落则像一株诡异的植物，只在静夜中绽放，风情万种，带着一丝危险的诱惑。
从看到洛落的第一眼起，以辰就知道她们的不同。
他甚至怀疑，如果当初她们两人同时出现在他的面前，他会同时喜欢上两个人。
高考结束的那天，樱诺同以辰从考场走出来，远远就看到个子高挑的洛落站在等候已久的人群中向他们挥舞着手臂，大声地喊：
“樱诺，以辰。
以辰笑了笑，嘴角微微上扬成一个好看的弧度。
而樱诺却感到脸颊微微发烫，也许是阳光灼热的缘故。
洛落穿了件墨绿色的蕾丝吊带上衣。
露着好看的蝴蝶锁骨。
黄底的裙子上印着大朵大朵的牡丹花，群摆长至脚踝。
乌黑的头发高高地盘在脑后，白皙的手臂上套着十几只细细的银镯，叮叮作响。
艳丽得恰到好处，真是个让人看一眼就能记住的女孩子。
这天终于获得了解放。
樱诺随洛落到酒吧的包间唱歌，洛落点了很多酒。
以辰只是象征性地喝了一点。
樱诺则一直握着酒杯坐在沙发上听洛落唱歌。
洛落喝得开心。
但没有醉意。
她坐在高脚凳上一首一首地唱，全是樱诺喜欢的王菲的歌。
心，属于你的，我借来寄托，却变成我的心魔。
你，属于谁的，我刚好经过，却带来潮起潮落……
樱诺一杯一杯地喝着。
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苦涩的味道留在齿间。
以辰握住她的手不让她再喝。
“你别管我行不行，求你。
”樱诺听到自己的声音。
慵懒的，无力的。
她奇怪自己怎么了。
以辰不再说话。
脸庞隐没在阴影中，看不到表情。
樱诺只觉得胃里难受，自己走到卫生间，吐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回到包间。
以辰扶住她，问要不要现在送她回去。
她摇摇头，自己走到靠墙的沙发前，蹬掉鞋子，蜷缩着睡在上面。
洛落依然乐此不疲地唱着王菲的《蝴蝶》：
给我一双手，对你依赖。
给我一双眼，看你离开。
就像蝴蝶飞不过沧海，没有谁忍心责怪……
樱诺只觉得心里黯然：
像洛落这样早已伤痕累累的女孩子，爱情能帮她疗伤吗?
然后她便模模糊糊地睡了过去。
耳边一直漂浮着洛落慵懒的歌声，能唱到人的心里去。
梦境里有一条路在她面前蜿蜒曲折地铺向远方。
她看见云朵从她的头顶漂浮而过，能感觉到从远方吹来的风。
她一个人走在这条路上，不知道能到达哪里。
只是一直在走……
樱诺醒来的时候是清晨。
她躺在床上，环顾四周才知道自己是在洛落的阁楼里。
床头柜上的玻璃瓶里插着一把不知枯死多久了的鸢尾花，散发着颓靡的气息。
洛落穿着一件大大的棉布T恤和一条旧旧的牛仔裤，靠在窗台上看着樱诺。
“你醒了?
以辰正在楼下等你。
“哦。
那我下去了。
”樱诺揉了揉眼睛，感觉头依然痛痛的。
她整理好衣服，走到门前。
听见洛落在身后说：
“诺，让我抱抱你吧。
夏日的清晨，街上的人不多。
马路看着很干净。
淡定的阳光在香樟树浓密的叶子上晃荡。
空气清新，一切都很美好。
樱诺坐在自行车后座。
她搂住以辰，依然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柠檬香味。
她手里捏着一个小信封。
以辰告诉她，是洛落让他转交给她的，要她回去再看。
樱诺把脸紧紧地贴在以辰的身上，她说：
“我饿了，我想吃糯米糕。
信封里是一张照片，上面有一条覆着雪的延伸至远处苍茫天际的铁轨。
还有张纸条，短短几句话：
“诺，我先去北京了，上午的火车。
我跟那边的一家酒吧签了约。
不要来送我。
你跟以辰，要好好的。
我爱你。
樱诺用指尖轻轻地摩挲着照片。
她看得出了神，仿佛看到了洛落离开的背影，坚定，决绝，不回头。
洛落，你已经找到通往远方的路了吗?
只是我这次依然不能陪你一起走。
我也爱你。
高考结果尘埃落定。
成绩向来优异的杜以辰，如愿考上了北京的一所重点大学。
宋樱诺发挥超常，分数甚至超过了以辰，可她竟出人意料地填报了远在昆明的云南大学。
当家人问起的时候，她只是淡淡地说：
“北方的冬天太冷。
而昆明四季如春，一定很美吧。
又是盛夏。
樱诺家前巷子里的栀子花已经开到颓败。
有白色的花瓣随风飘落，纷纷扬扬，好像一场盛大的落幕演出。
有香味在空气中弥漫，樱诺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
听到以辰用忧伤的语气问她：
“到底是为什么?
樱诺睁开眼睛，直直地看向面前这个挺拔、干净的男孩子，发现他的眼睛里满是绝望。
“知道吗，以辰，你的眼睛真是明亮。
”樱诺故作轻松地说。
她想起自己那么久以来竟然爱他爱到从来不敢这样同他对视。
一片栀子花瓣优雅地落在以辰的肩膀上。
樱诺踮起脚尖，在以辰的嘴唇上轻轻地留下一吻：
“一定帮我照顾洛落，请你……”
樱诺转身就往里面走去。
在转过脸的那一瞬间，泪水终于不可抑制地落了下来。
她一边沿着黑暗的楼梯往上跑，一边用手抹脸上的眼泪。
回到房间。
慌张地扑过去打开窗户，探出身去，刚好看到以辰抬起头看了一眼，然后转身向夜雾迷漫的小巷子里走去。
花影憧憧，他的白色背影慢慢地消失在夜色里。
这个会在每个清晨买糯米糕给她吃，会在每个夜晚骑单车送她回家，会在她发愣出神时握住她的手指，会在她难过哭泣时紧张地拥她入怀的男孩子，生命中不会再有第二个了吧。
因为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有多么习惯他的后背，他的拥抱，还有他身上淡淡的柠檬香的味道。
也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爱他爱到多么无力。
就是因为这爱得无力的爱，她选择了离开，选择了远方。
夏天刚过去的时候，樱诺收到了洛落的明信片，是由家里转寄过来的。
上面依然是不多的几句话：
诺。
为什么不跟他一起来北京?
为什么要去那么远的地方?
你在哪里?
我很想你。
樱诺没有回信。
她有手机，但号码只有家人知道。
以辰和洛落也许永远也不会知道。
在那个冬天，那个除夕之夜，樱诺拎着一串花炮和一袋子的食物从家里跑出来找洛落。
酒吧关了门，阁楼的门也锁着，她就坐在楼下等。
她想给洛落放花炮，想陪洛落吃一顿简简单单的饭，想让洛落感觉自己不是那么孤单。
因为至少还有她。
天下起了雪。
纷纷扬扬。
街上的人越来越少，到处都是鞭炮的硝烟和声响。
有点冷。
“洛落到底去了哪里，洛落到底什么时候回来，洛落回来看见我一定会开心一点吧。
”樱诺下意识地抱紧自己的双膝，发起愣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路面上已经落了一层雪花。
樱诺觉得自己似乎应该走了。
不能再等下去了。
她有些扫兴地站起身，正要走出黑暗的时候，洛落回来了。
在路灯下，长发披散的洛落穿着以辰的外套，靠在以辰的身上，脸贴着他的肩头，他们就这样亲密地走着，然后在街角处停了下来。
樱诺听到洛落啜泣的声音。
她说：
“以辰，我爱你。
为什么先遇见你的人不是我?
借着路灯的余光，樱诺看到洛落靠在墙上，仰起脸看着以辰，姣好的面容绽放出万种风情。
以辰俯下脸吻她，手里的一把紫色鸢尾花散落了一地。
九月，樱诺坐飞机去了云南。
这是她第一次乘飞机去远方，感觉一切都很新鲜。
她拉开遮阳帘，把脸贴在透明的窗户上，看外面洁白的云朵层层叠叠，此起彼伏。
她闭上了眼睛，不断在脑海中闪过的，是一些记忆中的往事片段。
初见时在阳光下笑靥如花的洛落。
在学校里被老师赶出教室，对着旧围墙弹吉他的洛落。
在荒草中像留鸟儿一样张开双臂奔跑，发丝扬起宛如菊花绽放的洛落。
坐在窗台上吸着烟平静地叙述往事的洛落。
蜷缩着身子哭泣着睡去的洛落……
樱诺又想起了以辰的脸。
那张干净明媚的脸上总是写满了怜惜……
樱诺觉得心里很痛，痛得眼泪落了下来。
飞机飞到云贵高原，樱诺的目光穿过丝丝缕缕的薄云，看见下面山脉纵横，青山连绵。
她想到自己此时，与他和她之间，相隔的又何止是这万水千山呢。
洛落，我了解你的孤独和贫乏，可是以前的我不知道你要的是什么。
我一直在问自己，我能把什么东西拿出来和你分享。
我爱以辰，你也爱。
可他却无法自己做出选择。
那么我们之间，总要有一个人先离开。
洛落，我相信自己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一个人。
而且我知道，你比我更需要他。
他给你的慰藉远胜于我。
我爱他，同样爱你。
知道吗，远方除了遥远一无所有。
你要为他留下来，让他照顾你。
让他用爱来填补你心里巨大的伤口。
你会得到幸福的。
因为上帝是公平的，上帝爱每一个孤单的孩子。
洛落，你们一定要幸福。
太阳完全升起，阳光开始刺眼。
有空中小姐走来。
温柔地提醒乘客拉上遮阳帘。
樱诺又重新闭上眼睛。
她的家在东部沿海的一个美丽的小城市里。
她爱的人在北京。
而她此时却在海拔2000米、位于国家最西南处的、云贵高原的上空。
他们相隔整整2100千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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