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汉语句法分析中语义特征分析法的两点思考.doc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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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汉语句法分析中语义特征分析法的两点思考

关于汉语句法分析中语义特征分析法的两点思考

一、语义特征分析法的运用要建立在变换分析法的基础之上。

二、语义特征不只是唯一，从认知的角度进行语义特征的提取可操作性更强，更容易得出有价值的语义特征。

陆俭明先生在他的《现代汉语语法研究教程》一书中较为详尽的介绍了句法分析方法中的“语义特征分析法”，为句法分析提供了更为广阔的视角，极大丰富了句法分析的手段。

然笔者在学习和运用该方法的过程中，觉得有一些方面的阐述欠清晰或是值得商榷，为此笔者提出自己的一些浅见，以期更好地深化对语义特征分析法的认识。

一、语义特征分析法的运用要建立在变换分析法的基础之上

陆先生曾指出“任何理论方法都有它的局限性。

局限性不能理解为缺点。

所谓局限性，是说任何一种理论方法都有一定的适用范围，越出了它所能解决的范围，就无能为力了。

”变换分析法在句法分析中的“适用范围”就在于分化同形结构，揭示句法结构内部实词与实词之间的语义结构关系。

例如对于同形句式（指词类序列、内部层次构造和句法结构关系都相同的句式）A:

“戏台上摆鲜花着”和B:

“戏台上演着京戏”，遵循“平行性原则”，通过进行变换分析（形成变换矩阵、同义变换），我们可以清楚地得出结论：

这两类同形句式在语义结构上是不同的，即A：

“戏台上”指明“鲜花”存在的场所，表示“静态、存在”的语法意义；B：

“戏台上”指明“演京戏”这一活动进行的场所，表示“动态、活动”的语法意义。

变换分析法的局限只是在于它对这种“揭示出来的不同”无法进行解释，而这种不同是语义结构内部词的语义特征不同所造成的。

因此，语义特征分析法弥补了变换分析法的局限性，从某种意义上讲，语义特征分析法更是在变换分析法基础上的深入和发展，即要先运用变换分析法揭示出句法结构内部实词与实词之间的语义结构关系的不同，进而通过对语义特征的提取来解释语义结构关系不同的根本原因。

是一种“揭示—解释”的过程。

语法学中所讲的某一小类实词的“语义特征是指该小类实词所特有的、能对其所在的句法格式起制约作用的、并足以区别于其他小类实词的语义内涵或者说语义要素。

”进入句法分析的“语义特征”着眼于分析、概括处于同一句法格式的各个实例中的同一关键位置上的实词所共有的语义特征。

通过以上分析我们得知，语义特征分析法的操作步骤大体上可分为以下几步：

1.根据句式特点，列出符合要求的多项句子实例（即词类序列相同、内部构造层次和结构关系也相同）。

2.依照“平行性原则”进行变换分析，根据所表示语法意义的不同将各实例进行提取分类。

3.对表示相同语法意义的实例句组中的“处于关键位置上”实词的语义特征进行提取和描写，得出结论，解释造成歧义句式的根本原因。

二、语义特征分析法中语义特征提取的认知语言学视角

毫无疑问，语义特征分析这种方法对我们有效地分化并解释歧义句式有很大的帮助，但作为一种句法分析的方法，我们必须考虑它的可操作性，即每一个操作步骤的简明性。

语义是抽象的,比较难捉摸。

而语义特征作为语义的分解结果,它不属于自然的语言单位,而是通过一定的分析法从语义中剥离出来,再用自然语言进行表述。

其过程是充分开展抽象思维活动的过程,其中难免带有很强的主观色彩。

同时,人们在理解和接受分析结果时,也必须展开一系列抽象思维活动,这里也必然掺杂许多主观判断的成分。

我们知道,语感就整个民族和全体语言使用者而言,确实存在程度较高的同一性,但具体到每个语言使用者就很有可能出现因人而异的某种偏差,而且越抽象就越容易

发生偏差。

所以,同样一组词语,不同的人就可能分析出不同的语义特征来,其准确与否完全取决于对被分析义位把握的深浅;另一方面,抽象思维水平的不整齐和语义特征的强附着性,又可能导致人们不能完全把握分析的结果。

因此，在分析词语的语义特征时,我们基本上采用“内省概括法”,即对表示同一语法意义的各个实例中处于关键位置的实词的语义特征的提取，就往往让分析者摸不着头脑，似乎这种语义特征的提取路径并无规律可循，因为这种语义特征与我们能感知的词汇层面的意义无关，只是结合具体的句法格式比较其它实例中的实词，从而概括得到的。

这种概括主要依赖分析者本人的语感来进行考察,这种方法很直接,操作程序也简单,对于浅显的语义特征能最快地加以揭示。

例如:

他把病人搀上汽车。

他把病人推上汽车。

他把病人赶上汽车。

按照传统语法,这个句式可以理解为兼语句:

“他搀病人+病人上汽车”,也可以理解为兼语兼连动句:

“他搀着病人+他和病人上汽车”。

另外两个句子也可作相同的理解。

考察比较动词“搀”、“推”、“赶”,可以发现它们有相同的语义特征[±携带]。

然而,内省法虽然直截了当,但操作起来常常会感到棘手,因为形式是直观的、显性的,语义却是隐性的、内蕴的,有的能一眼看穿,但更多的却是隐晦、难以捉摸的,仅仅依靠“内省法”远远不够,还需要运用别的方法来帮助进行分析和提取。

笔者在近期出于对认知语言学的兴趣，涉猎了一些相关书籍，在学习过程中发现，从认知语言学角度来提取语义特征似乎更简明，相比较而言，有更强的可操作性。

认知语言学认为，语言的结构特别是语法结构跟人们对客观世界（包括对人自身）的认识有着相当程度的对应或“象似”关系，或者说语法结构在很大程度上是人们的经验结构（即人认识客观世界而在头脑中形成的概念结构）的模型。

很显然，我们句法分析中实词语义特征的提取正是遵循这样一个认知思维模式而得出的结论。

句法语义结构对应于人的认知结构和开放的知识体系，所以，对语法单位的分析不能离开其语义结构。

另外语言不是一个自足的认知体系，对语言的描述必须参照人的认知过程。

陆俭明先生曾做过这样的假设，即我们人从感知客观事物到用言辞将所感知的事物表达出来，其过程大体如下几步：

⒈通过感官器官感知客观世界而形成意象；⒉在认知域内进一步抽象由意象形成构式（概念框架）⒊该意象图式投射到人类语言，形成该意象图式的语义框架；⒋该语义框架投射到一个具体语言，形成反映该语义框架的构式；⒌物色具体词项填入该构式的具体句子。

按这一假设，语言中确实存在构式，而某种语言中的构式都是人的认知域里的意象图式投射到该语言而形成的。

举例来说，客观存在一个开会的场面，有一个主席台，主席台上有若干座位，每个座位上都坐上了人，这是通过视觉器官所能感知的；再有，根据经验，这些在主席台上就座的人员，都是会议主席团成员—以上就是人对客观事实的一种感知，并由此形成一种意象。

如果某人从存在的视角将这一意象进一步加以抽象，凝练成存在的概念，而作为“存在”这样一种概念，必然有“存在物”、“存在处所”以及这二者之间的链接；再说，此人想以存在处所为思考的起点，想让存在物居于末端，于是就在认知域里形成了一种以存在处所为起点的表示存在的意象图式。

认知域中这一表示存在的意象图式，投射到语言中，就形成以存在处所表示存在的语义框架。

这一表示存在的语义框架，具体在汉语中，就形成以存在处所为话题的表示存在的构式—或为“NP（处所）+有+NP（物）”（只是表示某处存在某物），或为“NP（处所）+V+着+NP（人）”（除表示某处存在某物外，还同时说明存在的方式）。

根据客观实际，在上述构式里填入具体词项，就形成了具体的表示存在的存在句—或是：

⑴台上有主席团。

或是：

⑵台上坐着主席团。

显然，构式的意义来源于人的认知域里的意象图式，不过不是直接投射，中间隔了一层语言层面上的“语义框架”。

框架语义学来源于实证语义学，是由Fillmore提出的，它是认知语言学范式的一部分，该理论中的“框架”指的是由概念组成的各种系统。

这些系统的特点是，要理解其中的一个概念则必须了解它所在的整个结构。

因此该理论的主要假设是：

为了理解语言中词语的意义，我们必须先具备概念结构，即语义框架的知识。

语义框架提供词语的意义在语言中存在以及在话语中使用的背景和动因。

比如说，要理解动词“买”的意义，我们的头脑中就会激发“商业交易框架”中涉及到“领有”、“取得”、“商品”、“交换”、“钱”、“交易者”等概念。

在框架语义学的基本假设的基础上，Talmy提出了事件框架理论，进一步促进了动词的意义研究。

事件框架，指的是一组同时可以被唤起或相应唤起的概念成分及关系。

在对运动事件框架的分析中，运动事件被分解为一系列语义成分，包括“动体”“背景”“动作”、“路径”“移动”和“处所”。

此外，“方式”和“原因”等成分是运动事件的附带特征。

这说明动词意义并不是一个密不可分的整体，每个动词的意义都是事件框架中不同元素组成的集合。

这些元素在动词中的分布并不是随意的，在不同动词的意义中得到凸显的时间元素也具有差异性。

事件元素主要分为行为主体、行为过程和行为客体三个方面，因此，我们在语义特征分析中我们就可以从这三个方面出发来提取语义特征了。

具体而言，各方面语义特征的分布又有所不同：

行为主体各语义特征包括：

人、其他动物、无生命体、单数、复数。

行为过程各语义特征包括：

行为路径：

空间背景、行为方向（起点、终点）；持续时间：

瞬间、动作过程、状态过程；行为方式：

作用力、速度；工具。

行为客体各语义特征包括：

客体类别：

生命体、无生命体；客体数量：

单数、复数、泛指；客体构型：

客体形状、客体排列；客体变化：

位移变化、性质变化。

从以上各项来提取语义特征使得语义特征的提取有了路径可循，有较强的可操作性。

例如对于以下两个同形句式实例便可作以下语义特征的提取：

A.灯笼挂了半天了。

B.他跑了半天了。

两个同形句式中动词“挂”和“跑”虽都表达位移事件，但所凸显的的成分不同。

“挂”凸显的是“位移终点”，较为关注客体在运动结束后所处的位置，即事件的结果；而“跑”凸显的则是“位移方式”而非“位移终点”。

在这里我们还要补充个说明两个概念，构式和句式。

简而言之，构式，就是我们句法分析中由同形句式分化出来的表示特定语法意义的句法结构，它的形式和意义是一一对应的，具有单义性。

例如“NP（处所）+有+NP（物）”就是个构式，它用“NP（处所）+有+NP（物）”这样的词类序列的组合形式来表示“某处存在某物”这一语法意义；而句式，即句法格式，则具有多义性，例如“比”字句，同样的句法结构，既可以表示“比较”的语法意义，如“张三比李四还高。

”又可以表示“比拟”的语法意义，如“那条蛇比碗口还粗”。

可见从句法分析的角度来讲，我们正是通过句法分析，分化同形歧义句式（具有多义性）来得到语法意义明确的构式（具有单义性）。

因此，句法分析中语义特征的提取主要是基于以下两个方面的考虑：

①分化同形歧义句式②确定具备哪些语义特征的语言单位能够进入某个构式。

那么下面我们就从具体分析这两方面的实例（该实例均出自陆俭明先生的《汉语语法研究教程》中在“语义特征分析”一章）着手，看看句法分析中的认知视角语义特征的提取是如何操作的。

1.分化同形歧义句式

⑴《教程》中关于“名词〔主语〕+动词+名词1+给+名词2”句式列出众多实例：

a.他送了一个手机给小王。

b.他煮了一点百合汤给王大妈

c.他偷了一份情报给希尔公司

d.他刻了一个图章给老张。

e.他买了以辆自行车给小李。

f.他取了一些钱给王大爷。

g.他付了一万元钱给王老板。

h.他要了一些白药给小王。

i.他画了一幅山水画给孙教授。

j.他交了五千元钱给税务局。

k.他买了一辆自行车给小孙子。

l.他做了一只风筝给弟弟。

m.他讨了一些纪念邮票给小马。

依照“平行性原则”进行变换分析，根据所表示语法意义的不同将各实例进行提取分类：

A．a.他送了一个手机给小王。

e.他买了以辆自行车给小李。

g.他付了一万元钱给王老板。

j.他交了五千元钱给税务局。

B.c.他偷了一份情报给希尔公司。

f.他取了一些钱给王大爷。

h.他要了一些白药给小王。

k.他买了一辆自行车给小孙子。

m.他讨了一些纪念邮票给小马。

C.b.他煮了一点百合汤给王大妈。

d.他刻了一个图章给老张。

i.他画了一幅山水画给孙教授。

l.他做了一只风筝给弟弟。

提取各组动词的语义特征得到：

行为主体

行为过程

行为客体

A组

－〔显著位移变化〕

①+〔凸显在一个空间背景中〕

②－〔行为产生新实体〕

B组

+〔显著位移变化〕

①－〔凸显在一个空间背景中〕

②－〔行为产生新实体〕

C组

+〔位移变化〕

①－〔凸显在一个空间背景中〕

②+〔行为产生新实体〕

通过提取“行为过程”这一方面的语义特征，我们就可以清晰地将“名词〔主语〕+动词+名词1+给+名词2”这一歧义句式分化为三组语法意义不同的构式，进而更加有力地解释了歧义句式的根本原因。

⑵“V有……”格式

有以下三组代表性实例：

A．著有《阿Q正传》

B．附有《阿Q正传》

C．藏有《阿Q正传》

经过变换分析，我们可以看出，A组具有“领有”的语法意义，B组具有“存在”的语法意义，C组既有“领有”又有“存在”的语法意义。

能进入A组的动词还有“占有、留有、享有、拥有……”。

能进入B组的动词还有“刻有、写有、埋有、镀有、缝有、题有……”。

能进入C组的动词还有“存有、怀有、带有……”下面我们通过语义特征分析来解释A、B、C三类表达语法意义不同的原因。

行为主体

行为方式

行为客体

A组

＋〔人〕

－〔物〕

+〔主体对客体有作用力〕

B组

－〔人〕

＋〔物〕

－〔主体对客体有作用力〕

C组

＋〔人〕∕

＋〔物〕

±〔主体对客体有作用力〕

通过对三组实例“行为主体”和“行为方式”这两方面的语义特征的提取，我们就成功地解释了三组实例表达语法意义的不同。

2.确定具备哪些语义特征的语言单位能够进入某个构式。

⑴关于“形容词+

（一）点儿”祈使句式

现代汉语里有一种祈使句，它是由形容词带上“

（一）点儿”形成的。

例如

⑴A.谦虚点儿！

客气点儿！

大方点儿！

灵活点儿！

坚强点儿！

主动点儿！

耐心点儿！

细心点儿！

虚心点儿！

积极点儿！

B.远一点儿！

近一点儿！

高一点儿！

低一点儿！

大一点儿！

小一点儿！

粗一点儿！

细一点儿！

浓一点儿！

淡一点儿！

C．﹡滑头点儿！

﹡骄傲点儿！

﹡自满点儿！

﹡冒失点儿！

﹡胆小点儿！

﹡粗心点儿！

﹡散漫点儿！

﹡悲观点儿！

﹡啰嗦点儿！

﹡疲塌点儿！

﹡嘈杂点儿！

﹡小气点儿！

﹡笨一点儿！

﹡呆一点儿！

﹡倔一点儿！

﹡蠢一点儿！

D.﹡棒一点儿！

﹡帅一点儿！

﹡高尚一点儿！

﹡健康一点儿！

﹡可爱一点儿！

﹡平凡一点儿！

﹡伟大一点儿！

﹡崇高一点儿！

﹡出色一点儿！

﹡优秀一点儿！

我们可以看出，A组和B组成立而C组和D组则不成立，也就是说A、B两组的形容词可以进入这一构式（表达祈使的意义），而C、D两组形容词则不能，原因何在呢？

我们通过对各组形容词的语义特征进行分析来寻求解释。

行为主体

行为过程

行为客体

A组

+〔具备行为能力〕

+〔行为向善的向度〕

B组

+〔具备行为能力〕

±〔行为向善的向度〕

C组

±〔具备行为能力〕

－〔行为向善的向度〕

D组

－〔具备行为能力〕

+〔行为向善的向度〕

由以上语义特征对比分析可见，形容词要进入这一构式，需具备〔具备行为能力〕和〔行为向善的向度〕的语义特征。

（注：

行为向善的向度，指的是所祈使的行为在审美层次上是向善的，而不是指形容词本身，即不论形容词的褒贬，都要求行为主体做出善意的行为。

例如导演要求演员表演时要“邋遢点儿！

”，虽然表面上看“邋遢”是个贬义词，不具备进入该构式的条件，但导演要求演员“邋遢”的目的在于让演员更好地进入剧情，获得好的表演效果，从而给观众以美的享受）。

三、结语

以上是笔者对语义特征分析法的几点思考，通过对比分析更加明确了语义特征分析法的具体操作步骤，并在此基础上，从认知语言学的角度对语义特征提取做了些有益尝试，希望对句法分析有所启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