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年级语文下册 6《蒲柳人家》全文 新人教版.doc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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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年级语文下册6《蒲柳人家》全文新人教版

2019-2020年九年级语文下册6《蒲柳人家》全文新人教版

  七月天,中伏大晌午,热得像天上下火。

何满子被爷爷拴在葡萄架的立柱上,系的是挂贼扣儿。

  那一年是一九三六年。

何满子六岁,剃个光葫芦头,天灵盖上留着个木梳背儿;一交立夏就光屁股,晒得两道眉毛只剩下淡淡的痕影,鼻梁子裂了皮,全身上下就像刚从烟囱里爬出来,连眼珠都比立夏之前乌黑。

  奶奶叫东隔壁的望日莲姑姑给何满子做了一条大红兜肚,兜肚上还用五彩细线绣了一大堆花草。

人配衣裳马配鞍,何满子穿上这条花红兜肚,一定会在小伙伴们中间出人头地。

可是,何满子一天也不穿。

  何满子整天在运河滩上野跑,头顶着毒热的阳光,身上再裹起兜肚,一不风凉,二又窝汗,穿不了一天,就得起大半身痱子。

再有,全村跟他一般大的小姑娘,谁的兜肚也没有这么花儿草儿的鲜艳,他穿在身上,男不男,女不女,小姑娘们要用手指刮破脸蛋儿,臊得他找个田鼠窝钻进去;小小子儿们也要敲起锣鼓似的叫他小丫头儿,管叫他一辈子抬不起头。

  何满子不穿花红兜肚,奶奶气得咬牙切齿地骂他,手握着擀面杖要梆他,还威吓要三天不给他饭吃。

原来,这条兜肚大有讲究。

何满子是个娇哥儿,奶奶老是怕阎王爷打发白无常把他勾走;听说阎王爷非常重男轻女,何满子穿上花红兜肚,男扮女妆,阎王爷老眼昏花地看不真切,也就起不了勾魂索命的恶念。

  何满子的奶奶,人人都管她叫一丈青大娘;大高个儿,一双大脚,青铜肤色,嗓门也亮堂,骂起人来,方圆二三十里,敢说找不出能够招架几个回合的敌手。

一丈青大娘骂人,就像雨打芭蕉,长短句,四六体,鼓点似的骂一天,一气呵成,也不倒嗓子。

她也能打架,动起手来,别看五六十岁了,三五个大小伙子不够她打一锅的。

  她家坐落在北运河岸上,门口外就是大河。

有一回,一只外江大帆船打门口路过,也正是歇晌时分。

一丈青大娘站在篱笆外的伞柳阴下放鸭子,一见几个纤夫赤身露体,只系着一条围腰,裤子卷起来盘在头上,便断喝一声:

“站住!

”这几个纤夫头顶着火盆子,拉了百八十里路,顶水又逆风,还没有歇脚打尖,个顶个窝着一肚子饿火。

一丈青大娘的这一声断喝,他们只当耳旁风。

一丈青大娘见他们头也不抬,理也不理,气更大了,又吆喝了一声:

“都给我穿上裤子!

”有个年轻不知好歹的纤夫,白瞪了一丈青大娘一眼,没好气地说:

“一大把岁数儿,什么没见过;不爱看合上眼,掉过脸去!

”一丈青大娘火了起来,挽了挽袖口,手腕子上露出两只叮叮当当响的黄铜镯子,一阵风冲下河坡,阻挡在这几个纤夫的面前,手戳着他们的鼻子说:

“不能叫你们腌臢了我们大姑娘小媳妇的眼睛!

”那个不知好歹的年轻纤夫,是个生楞儿,用手一推一丈青大娘,说:

“好狗不挡道!

”这一下可捅了马蜂窝。

一丈青大娘勃然大怒,老大一个耳刮子抢圆了扇过去;那个年轻的纤夫就像风吹乍篷,转了三转,拧了三圈儿,满脸开花,口鼻出血,一头栽倒在滚烫的沙滩上,紧一口慢一口倒气,高一声低一声呻吟。

几个纤夫见他们的伙伴挨了打,唿哨而上;只听咯吧一声,一丈青大娘折断了一棵茶碗口粗细的河柳,带着呼呼风声挥舞起来,把这几个纤夫扫下河去,就像正月十五煮元宵,纷纷落水。

一丈青大娘不依不饶,站在河边大骂不住声,还不许那几个纤夫爬上岸来;大帆船失去了纤力,掌舵的绽裂了虎口,也驾驭不住,在河上转开了磨。

最后,还是船老板请出了摆渡船的柳罐斗,钉掌铺的吉老秤,老木匠郑端午,开小店的花鞋杜四,说和了两三个时辰,一丈青大娘才算开恩放行。

  一丈青大娘有一双长满老茧的大手,种地、撑船、打鱼都是行家。

她还会扎针、拔罐子、接生。

接骨、看红伤。

这个小村大人小孩有个头痛脑热,都来找她妙手回春;全村三十岁以下的人,都是她那一双粗大的手给接来了人间。

  不过,别看一丈青大娘能镇八方,她可管不了何满子。

何家世代单传,辈辈一棵苗,何满子的爷爷就是老生儿,他父亲也是在一丈青大娘将近四十岁时才落生的;偏是何满子不同凡响,是他母亲头一胎生下来的贵子。

一丈青大娘一听见孙子呱呱坠地的啼声,喜泪如雨,又烧香又上供,又拜佛又许愿。

洗三那天,亲手杀了一只羊和三只鸡,摆了个小宴;满月那天,更杀了一口猪和六只鸭,大宴乡亲。

她又跑遍沿河几个村落,挨门挨户乞讨零碎布头儿,给何满子缝了一件五光十色的百家衣;百日那天,给何满子穿上,抱出来见客,博得一片彩声。

到一周岁生日,还打造了一个分量不小的包铜镀金长命锁,金光闪闪,差一点把何满子勒断了气。

  何满子是一丈青大娘的心尖子,肺叶子,眼珠子,命根子。

这一来,一丈青大娘可就跟儿媳妇发生了尖锐的矛盾。

  何满子的父亲,十三岁到通州城里一家书铺学徒,学的是石印。

他学会一笔好字,也学会一笔好画,人又长得清秀,性情十分温顺,掌柜的很中意,就把女儿许配给他。

何满子的爷爷虚荣心强,好攀高枝儿,眉开眼笑地答应了这门亲事。

一丈青大娘却不大乐意;她不喜欢城里人,想给儿子找个农家或船家姑娘做妻子,能帮她干活,也能支撑门户。

可是,她拗不过老头子,也怕伤了儿子的心,不乐意也只得同意了。

何满子的母亲不能算是小姐出身,她家那个小书铺一年也只能赚个温饱;可是,她到底是文墨小康之家出身,虽没上过学,却也熏陶得一身书香,识文断字。

她又长得好看,身子单薄,言谈举止非常斯文,在一丈青大娘的眼里,就是一朵中看而无用的纸花,心里不喜爱。

何满子的母亲更看不上婆婆的粗野,在乡下又住不惯,一住娘家就不想回来。

等生下了何满子,何满子的父亲就想在城里另立个家。

一丈青大娘是个爱面子的人,分家丢脸,可是一家子鸡吵鹅斗,也惹人笑话;老人家左右为难,偷偷掉了好几回眼泪。

但是,前思后想,千里搭长棚,没有不散的筵席,到了儿点了头。

不过,却有个条件,那就是儿媳妇不能把何满子带走。

孩子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何满子的母亲哭得死去活来。

最后,还是请来摆渡船的柳罐斗,钉掌铺的吉老秤,老木匠郑端午,开小店的花鞋杜四,说和三天三夜,婆媳俩才算讲定,何满子上学之前,留在奶奶身边;该上学了,再接到城里跟父母团聚。

  何满子在奶奶身边长大,要天上的星星,奶奶也赶快搬梯子去摘。

长到四五岁,就像野鸟不入笼,一天不着家,整日在河滩野跑。

奶奶八样不放心,怕让狗咬了,怕让鹰抓了,怕掉在土井子里,怕给拍花子的拐走。

老人家提心吊胆,就像丢了魂儿,出来进去团团转,扯着一条亮堂嗓门儿,村前村后,河滩野地,喊哑了嗓子。

何满子却隐匿在柳棵子地里,深藏到芦苇丛中,潜伏在青纱帐内的豆棵下,跟奶奶捉迷藏,暗暗发笑。

等到天黑回家去,奶奶抄起顶门杠子,要敲碎何满子的光葫芦头;何满子一动不动,眼皮眨也不眨,奶奶只得把顶门杠子一扔,叫了声:

“小祖宗儿!

”回到屋里给孙子做好吃的去了。

不是煮鸡蛋,就是烙白面饼。

  这一天,何满子的爷爷回来了。

一丈青大娘跟老头子叨唠这个,嘟哝那个,老头子阴沉着脸,哼哼哈哈,一脑门子官司;一丈青大娘气不打一处来,跟老头子叫起了苦,顺口就给何满子告了状。

爷爷是个风火性儿,一怒之下,就把何满子拴在了葡萄架的立柱上,系的是拴贼扣儿,跑不了更飞不了。

而且,在他面前扔下一个纸盒,盒子里有一百个方块字码,还有一块石板和一支石笔,勒令他在这一个歇晌的工夫,把这一百个字写下来。

这倒难不住何满子。

可是,他有生以来头一回失去自由,心里委屈而又憋闷,两眼直呆呆,双手懒洋洋,一点也没有写字的兴致。

 何满子的爷爷,官讳已不可考。

但是,如果提起他的外号,北运河两岸,古北口内外,在卖力气走江湖的人们中间,那可真是叫得山响。

  他的外号叫何大学问。

  何大学问人高马大,膀阔腰圆,面如重枣,浓眉朗目,一副关公相貌。

年轻的时候,当过义和团,会耍大刀,拳脚上也有两下子。

以后,他给地主家当赶车把式,会摆弄牲口,打一手好鞭花。

他这个人好说大话,自吹站在通州东门外的北运河头,抽一个响脆的鞭花,借着水音,天津海河边上都震耳朵。

他又好喝酒,脾气大,爱打抱不平,为朋友敢两肋插刀,所以在哪一个地主家都呆不长。

于是,他就改了行,给牲口贩子赶马;一年有七八个月出入古北口,往返于塞外和通州骡马大市之间,奔走在长城内外的古驿道上。

几百匹野马,在他那一杆大鞭的管束下,乖乖地像一群温驯的绵羊。

沿路的偷马贼,一听见他的鞭花在山谷间回响,急忙四散奔逃,躲他远远的。

所以,他不但是赶马的,还是保镖的,牲口贩子都抢着雇他。

这一来,他的架子大了,不三顾茅庐,他是不出山的;至于脚钱多少,倒在其次,要的就是刘皇叔那样的礼贤下士。

  他这个人,不知道钱是好的,伙友们有谁家揭不开锅,沿路上遇见老、弱、病、残,伸手就掏荷包,抓多少就给多少,也不点数儿;所以出一趟口外挣来的脚钱,到不了家就花个净光。

  在这个小村,数他走的地方多,见的世面广;他又好戴高帽儿,讲排场,摆阔气。

出一趟口外,本来挣不了多少钱,而且到家之前已经花得不剩分文,但是回到村来,却要装得好像腰缠万贯;跟牲口贩子借一笔驴打滚儿,也要大摆酒筵,请他的知音相好们前来聚会,听他谈讲过五关,斩六将,云山雾罩。

他这个人非常富有想象力,编起故事来,有技有叶,有文有武,生动曲折,惊险红火。

于是,人们一半是戏谑,一半是尊敬,就给他送了个何大学问的外号。

  自从他被尊称为何大学问以后,他也真在学问上下起功夫来了。

过去,他好听书,也会说书;在荣膺这个尊称之后,当真看起书来。

他腰里常常揣着个北京者二酉堂出版的唱本,投宿住店,歇脚打尖,他就把唱本掏出来,咿咿哦哦地嘟念。

遇上生字儿,不耻下问,而且舍得掏学费;谁教他一字一句,他能请这位白吃一顿酒饭。

既然人称大学问,那就要打扮得斯文模样儿,干是穿起了长衫,说话也咬文嚼字。

人们看见,在长城内外崇山峻岭的古驿道上,这位身穿长衫的何大学问,骑一匹光背儿马,左肩挂一只书囊,右肩扛一杆一丈八尺的大鞭,那形象是既威风凛凛又滑稽可笑。

而且,路遇文庙,他都要下马,作个大揖,上一股高香。

本来,孔夫子门前早已冷落,小城镇的文庙十有八九坍塌破败,只剩下断壁残垣,埋没于蓬蒿荆棘之中,成为鸟兽栖聚之地;他这一作揖,一烧香,只吓得麻雀满天飞叫,野兔望影而逃。

  夜深人静睡不着觉的时候,何大学问也常常感到阵阵悲凉。

自家祖宗八辈儿,穷得房无一间,地无一垄。

都是睁眼瞎。

自个儿跳跶了大半辈子,已经年过花甲,不过挣下三间泥棚茅舍,八亩河滩洼地;虽然被人尊称大学问,可从没进过学堂一天,斗大的字认不得三筐,而且只会念不会写。

儿子天生文质,也只念了三年私塾,就不得不到书铺学徒。

看来,何家要出个真正大学问,只有指望孙子何满子了。

可是,掂量一下自己这点财力,供他念完小学,已经是鼓着肚子充胖;而中学大学的门槛九丈九尺高,没有白花花的银洋砌台阶,怎么能高攀得上?

自己已经老迈年高,砸碎了骨头也榨不出几两油来;难道孙儿到头来也要落得个赶马或是学徒的命运?

  何满子也真是聪慧灵秀,脑瓜儿记性好,爱听故事,过耳不忘;好问个字儿,过目不忘。

何大学问在孙子面前假充圣人,把他的那些唱本传授给孙子;何满子就像春蚕贪吃桑叶,一册唱本不够他几天念的。

何大学问惊喜过望,就想求个名师指点。

正巧他在赶马路上,在一座骡马大店里,遇见一位前清的老秀才,在这座骡马大店里当账房先生,写一手魏碑好字;店里生意冷清,掌柜的打算辞退这个穷儒。

何大学问脑瓜子一热,就礼聘这位老秀才到他家教专馆,讲定教一个字给一个铜板。

  老秀才来到何家,就在葡萄架下开讲。

他高高在上,坐一张太师椅,手拿一杆斑竹白铜锅的长杆烟袋;何满子低首俯身,坐个蒲团儿,面前一张小饭桌,就像被老秀才踩在脚下。

老秀才整天板着一张阴沉沉的长脸,何满子抬头一看,只觉得头上压着一朵乌云,叫人喘不过气。

老秀才又酸气冲天,开口诗云子曰,闭口之乎者也,何满子只觉得枯燥乏味,更加闷闷不乐。

他本是个整天跑野马的孩子,从早到晚关在家里,难受得屁股下如坐针毡,身上像芒刺在背。

念着书,一听见篱笆外柳树梢上莺啼燕啭,就想嘬着嘴唇学鸟叫,念书跑了调儿;一听见门外过往行船的纤歌声,心里就七上八下,想跑出去看一看,念书走了神儿。

老秀才的眼睛尖得像锥子,一见他的身子动了动,就伸出斑竹白铜锅的长杆烟袋,敲他的光葫芦头;每敲一下,就肿起一个枣子大的青包,何满子恨透了老秀才。

一丈青大娘见孙子天天挨打,心疼得就像一块一块剜肉;只有何大学问认定不打不成材,非但不怪罪老秀才学规森严,而且还从旁给老秀才呐喊助威。

何大学问每天招待老秀才三顿净米净面,外加一壶酒;这个局面,穷门小户怎能支撑得住?

不到一个月,何大学问就闹了饥荒,拉下了斗大的亏空,只得又去赶马。

  何大学问一走,何满子就像野马摘了笼头;天不亮,头顶着星星,脚膛着露水,从家里溜出去,逃开了学。

一丈青大娘早就腻歪了老秀才,先断了每天一壶酒,又撤了一天三顿净米净面。

老秀才混不下去了,留下了几百个方块字码,索取了几百个铜板,忿忿而去。

  这时,西隔壁那个在通州潞河中学念书的周檎,放暑假回来,何满子整天跟这位洋学生形影不离。

何大学问赶马回来,一见老秀才走了,很觉得过意不去,埋怨一丈青大娘头发长,见识短;但是,一见何满子跟着周檎学会了一大堆字儿,还不花一文钱,又不禁转怒为喜了。

  何大学问也不是不疼爱孙子。

他每趟赶马回来,一心盼家,最大的盼头就是享受天伦之乐。

他满脸胡茬,就像根根松针,最喜欢磨蹭孙子的脸蛋儿,逗得孙子吱儿喳乱叫,笑成一团儿,打成一团儿。

而且,每趟回来,都要给孙子带回一梢马子吃食。

  但是,这一趟回来,何大学问好像苍老了几岁,愁眉苦脸,垂头丧气,眉头子挽成个鸡蛋大的疙瘩。

何满子吱吱喳喳欢迎爷爷,爷爷一点也不欢喜,没有抱他,也没有亲他,梢马子空空荡荡只有两层皮。

  何满子对爷爷心怀不满,拿白眼珠儿翻瞪爷爷,闷坐在窗根下,小嘴噘得能挂个油瓶儿。

  后来,他听见奶奶跟爷爷吵了起来:

  “你一进家就丧门神似的,没一点喜色,要是你嫌弃我们娘儿俩,就留在口外守你那座娘娘庙,死外丧也没人去给你收尸!

  近一两年,何满子懂了点事儿,从大人们的只言片语里,影影绰绰听说爷爷在口外还有一个相好的女人,比奶奶年轻十多岁,住在帐篷里,是个放马的。

奶奶跟爷爷吵架,一骂起那个放马的女人,爷爷就不敢跟奶奶对仗了。

何满子却非常想跟爷爷出一趟口,到那位年轻奶奶的帐篷里住几天;他自信,那位口外的奶奶也会像家里的奶奶一般疼爱他。

疼爱他的人越多越好。

  “妈的,我差一点儿扔了这把老骨头,你还咒我!

”这一回吵架,爷爷却不肯向奶奶低头服软儿,忍气吞声,“日本鬼子把咱们中国大卸八块啦!

先在东三省立了个小宣统的满洲国,又在口外立了个德工的蒙疆政府,往后没有殷汝耕的公文护照,不许出口一步。

这一趟,蒙疆军把我跟掌柜的扣住,硬说我们是共产党,不过是为了没收那几百匹马。

掌柜的在牢房里上吊了,他们看我是个榨不出油水的穷光蛋,白吃他们的狱粮不上算,才把我放了。

  何满子听不大懂,可是他听说过殷汝耕这个名字。

去年冬天,一个下大雪的日子,乡下哄传殷汝耕在通州坐了龙庭,另立国号,天怒人怨,大地穿白挂孝。

寒假里周檎回来,大骂殷汝耕是儿皇帝,管殷汝耕叫石敬塘,还给何满子讲了一段五代残唐的故事。

  原来爷爷坐了牢,还险些扔了命,何满子心疼起爷爷来了。

他正想进屋把爷爷哄得开了心,谁想爷爷竟把满腔怒火发泄到他身上,不但将他挂在葡萄架的立柱上,系的是拴贼扣儿,而且还硬逼他在石板上写一百个字。

何满子一看见老秀才留下的这些手迹,就想起老秀才那一张阴沉沉的长脸和斑竹白钢锅的长杆烟袋,心里烦透了。

  爷爷喝了一壶酒,四脚八叉躺在北房东屋土炕上,打着呼噜睡大觉,天塌了也惊不醒他;奶奶哭丧着脸,坐在外屋锅台上,拨动着一支牛拐骨捻麻绳,依然怒气不息。

  现在,只有一个人能搭救何满子;但是,何满子望眼欲穿,这颗救命星却迟迟不从东边闪现出来。

 何满子觉得,他这个家,像个鸟笼,他好比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柳叶翠鸟;他又觉得,这个家像一只麦秆编成的蝈蝈篓儿,他好比被捉进篓里的小绿蝈蝈。

  四面是柳枝篱笆,篱笆上爬满了豆角秧,豆角秧里还夹杂着喇叭花藤萝,像密封的四堵墙。

墙里是一棵又一棵的杏树、桃树、山楂树、花红果子树,墙外是杨、柳、榆、槐、桑、枣、杜梨树,就好像给这四堵墙镶上两道铁框,打上两道紧箍。

奶奶连巴掌大的地块也不空着,院子里还搭了几铺黄瓜架;而且不但占地,还要占天,累累连连的南瓜秧爬上了三间泥棚茅舍的屋顶,石磙子大的南瓜,横七竖八地躺在屋顶上,再长个儿,就该把屋顶压塌了。

  天气越来越热,没有一丝风,小院子问得像扣上了笼屉。

虽然葡萄架绿荫如盖,何满子又赤条精光,可是还阵阵出汗;他看了看拴在脚踝上的绳索,解也解不开,挣也挣不脱,急得满头冒火星子,汗下如雨。

  忽然,隔墙花影动,从东篱笆上的豆角秧和喇叭花藤萝里,露出一张俊俏的脸儿,轻轻地叫了一声:

“满子!

  何满子一抬头,原来是望日莲姑姑,救命星光临了。

  “莲姑!

”何满子一肚子委屈,好容易盼来了亲人,哇的一声哭了。

  坐在外屋的一丈青大娘,听见哭声,扔下手里的牛拐骨,走了出来,问道:

“满子,怎么啦?

  何满子一听奶奶的口气,明明是带着心疼的意味,于是便演出了他的拿手好戏,扯着嗓子大哭起来。

  篱墙外,一串脆笑,望日莲问道:

“干娘,满子犯了多大的家规,披枷戴锁的打算刺配沧州呀?

  何满子哭得一声更比一声高。

  “那个老杀千刀的,撞了黑煞,一进门就瞧着我们娘儿俩扎眼;打算先勒死小的,再逼死老的,好接那个口外的野娘儿们来占窝儿!

  一丈青大娘泼口大骂起何大学问。

  北房东屋土炕上,发出一声虎啸,何大学问怒吼着冲出屋门。

他光着膀子,赤着两脚,只穿一条肥大短裤,扎煞着根根松针似的胡茬,喊嚷道:

“不是你这个长舌头娘儿们挑三窝四,我就舍得拴起满子来啦?

  “是我叫你拴的呀?

”一丈青大娘的嗓门儿,压倒了何满子的哭声和何大学问的吼声,“我不过是叫你吓唬吓唬他,谁想你却黑心下毒手!

  “我并没有真捆满子呀!

  “唉哟,拴贼的扣儿,勒得孩子快断了气儿!

”一丈青大娘拍得巴掌山响。

  “我割下你这个娘儿们的长舌头!

”何大学问大步走到葡萄架下,伸出一个指头,抖搂了一下那圈套圈儿、环套环儿的绳索,哗啦散开了,“瞧,这是真捆他吗?

  望日莲背着大筐跑进来,笑道:

“干爹,您可真会玩花活儿。

  “这叫兵不厌诈,空绳计!

”何大学问得意地嗬嗬笑道,“可这一来,我的花活露了馅儿,满子的贼胆子就更大了。

  “您还是进屋睡回笼觉去吧,满子陪我到河滩上打青柴。

”望日莲说。

  “等一等!

”何大学问说,“让他奶奶给孩子做口吃的。

  “我不管!

”一丈青大娘还在跟老头子赌气。

  “不敢有劳王母娘娘的大驾!

”何大学问叹了口气,“我给何家的这个小祖宗儿当大脚老妈子。

  “我不吃!

”何满子一甩胳膊,“把挂在西屋墙上的那一串打鸟夹子给我拿来,我打鸟去。

  “得令!

”何大学问高声答应,“瞧我孙子的孝心多大,给爷爷打野味,晚上下酒。

”说罢,一溜小跑进屋去。

  何满子从爷爷手里接过一大串打鸟夹子,牵着望日莲的手走出柴门,眼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儿,就嘬起嘴唇学了一声布谷鸟叫:

“咕咕,咕咕!

  “你也是我的小祖宗儿。

”望日莲说,“来,我背着你。

  望日莲找个土坡,半蹲下身子,大筐靠在土坡上,何满子坐进去,望日莲直起腰,背着他奔河边去了。

  望日莲十九岁,奶名可怜儿,是何家东隔壁杜家的童养媳。

十二年前,在摆渡口开小店的花鞋杜四,从一个逃荒的饥民手里买下来,领回家,给他那个当时已经十七岁的傻儿子当童养媳妇。

这个傻儿子小名叫二和尚,长得丑陋,又缺心眼儿,就会在小店里扫马粪。

花鞋杜四是这个小村有名的泥腿,他的老婆豆叶黄,又是这个小村独一无二的破鞋。

豆叶黄长得有几分姿色,可是心肠歹毒,一张嘴就像蛇吐信子。

可怜儿来到杜家,一年到头天蒙蒙亮就起,烧火、做饭、提水、喂猪、纺纱、织布、挖野菜、打青柴,夜晚在月光下,还要织席编篓子,一打盹儿就要挨豆叶黄的笤帚疙瘩,身上常被拧得青一块紫一块。

  可怜儿十岁那年,张作霖的队伍跟吴佩革的队伍隔着北运河开仗,炮火连天,一个炮弹炸了个大坑,把可怜儿倒栽葱埋了下去,花鞋杜四和豆叶黄也不扒她,慌慌张张跑反走了。

一丈青大娘心肠软,冒着硝烟把可怜儿扒了出来,可怜儿昏迷不醒,一丈青大娘把她装进大筐,背在身上就跑。

一块炮弹皮子划破了一丈青大娘的鬓角,她还是不忍心扔下这个苦孩子,自个儿逃命。

在青纱帐里躲藏了三天,仗打完了,回到村里,才知道二和尚被奉军抓了伏,下落不明。

豆叶黄哭天叫地,一腔毒火扑到可怜儿身上,骂她是扫帚星,克夫命,又掐又咬,疼得可怜儿满地打滚儿。

一丈青大娘忍无可忍,跳过篱笆,把可怜儿抢救出来。

豆叶黄也不是好惹的,跟一丈青大娘对骂起来;一丈青大娘虽然口角锋利,可是豆叶黄的舌头带着毒刺儿,于是动口改了动手,把豆叶黄打得七窍出血,豆叶黄就爬到何家门口,躺下装死。

花鞋杜四更不是省油的灯,手持一把宰猪的育条子赶来,要烧何家的房;一丈青大娘就拿起一把鱼叉,跟花鞋杜四交了手。

正打得你死我活,难解难分,何大学问从口外赶马回来了,抡起大鞭,一个鞭花抽过去,把花鞋杜四抽了个皮开肉绽,差一点腰断两截。

花鞋杜四岂能善罢甘休,他在官面上有路子,搬来了河防局的一个巡长,要把何大学问抓去坐牢。

最后,还是有人出面说和,何大学问请了两桌酒席,答应给花鞋杜四和豆叶黄治疗养伤;但是,何大学问和一丈青大娘一定要认可怜儿当于闺女,花鞋杜四表示同意,不过将来可怜儿圆房,何大学问跟一丈青大娘得陪一笔嫁妆。

两下立了文书,画了押,可怜儿当众给干爹和干娘叩了头。

  一丈青大娘觉得干女儿的名字不吉利,就给她改名叫贵莲。

贵莲虽然不再挨打,可是一年三百六十天,还是没有喘气的工夫。

她到河滩上打青柴,何家西隔壁的周檎下了学也到河滩上打青柴,两人十分要好,常常嬉戏打闹,周檎就管她叫望日莲;她的命相本来不贵,反倒挺喜欢这个外号,一来二去就叫开了。

  运河滩上遍地开放着五颜六色的野花,顶属死不了的花朵最小,只有蚕豆粒大,血红血红的,洒满在河边、路旁、柳荫下,不怕风吹雨打,不怕曝晒干旱。

一连多少日子不下雨,土地龟裂,禾苗枯黄,可是小小的死不了花却更鲜红,更艳丽,叶子也更翠绿。

望日莲就像那死不了花,在饥饿、虐待和劳苦中发育长大,模样儿越来越俊俏,身子越来越秀美。

干爹和干娘疼她,一年也给她做一身新衣裳,她穿上新衣裳就更好看。

  二和尚被奉军抓伕,一去没回头,何大学问和一丈青大娘就想给望日莲另找婆家。

当面不便开口,就拜托摆渡船的柳罐斗,钉掌铺的吉老秤,老木匠郑端午,到杜家探探口气。

谁想,三个人刚说明来意,豆叶黄便号陶大哭,夹枪使棒地摔了一大堆闲言碎语。

花鞋杜四倒似乎通情达理,说他也不愿意耽误了儿媳的青春,只是儿子生死未卜,宁拆十座庙,不破一门婚,他主张请个算命先生,给望日莲打一打卦。

也真凑巧,他的话刚落音,门外就响起算命先生的笛声,他就跑出去请了进来。

当着众人的面,算命先生盘问了望日莲和二和尚的生辰八字,掐指算了又算,口中念念有词;然后断定,二和尚在外已经当了官,要像薛平贵那样,一十八载才能衣锦还乡。

二和尚出去已经八年了,所以望日莲还得在寒窑苦守十个春秋,就会苦尽甘来,夫贵妻荣。

  其实,花鞋杜四和豆叶黄各怀鬼胎,居心不良。

花鞋杜四一肚子狗杂碎,他见望日莲出落得一朵鲜花似的,就起了乱伦的贼心。

豆叶黄本来是个破鞋,花鞋杜四常年住在小店里,很少回家来睡,她就招野汉子;眼见自个儿年老色衰,缺乏吸引力,就想拿望日莲当招蜂引蝶的幌子。

有一天夜晚,豆叶黄跟她的野汉子约定,半夜三更前来。

正是暑伏时节,豆叶黄喊叫屋里闷热,打开前后门窗通风。

半夜里,豆叶黄走出后门,叫她那个等候在篱笆根下的野汉子进去,她在外面把门。

那野汉子像一只偷鸡的黄鼠狼,蹑手蹑脚而入。

就在这时,前门又贼溜溜闪进一个黑影;月黑天,天阴得像锅底,两人谁也没看见谁,一齐扑向望日莲的小百屋。

  望日莲人大心大,又见豆叶黄行为不正,花鞋杜四贼眉鼠眼,每晚临睡之前,都关严窗户,顶住房门,身旁左边一把镰刀,右边一把剪子。

两个恶贼扑门,望日莲惊醒,从炕上跳起来,可是还没有等她动手,这两个恶贼先厮打起来。

望日莲投出了镰刀和剪子,从窗口跳出去,大喊一丈青大娘救命。

一丈青大娘闻声而至,掌起灯火,只见镰刀砍在花鞋杜四腿上,剪子扎在野汉子胳臂上,两个恶贼仍然死咬住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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