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碗的碎片.docx

上传人:b****2 文档编号:555248 上传时间:2023-04-29 格式:DOCX 页数:12 大小:28.89KB
下载 相关 举报
一只碗的碎片.docx_第1页
第1页 / 共12页
一只碗的碎片.docx_第2页
第2页 / 共12页
一只碗的碎片.docx_第3页
第3页 / 共12页
一只碗的碎片.docx_第4页
第4页 / 共12页
一只碗的碎片.docx_第5页
第5页 / 共12页
一只碗的碎片.docx_第6页
第6页 / 共12页
一只碗的碎片.docx_第7页
第7页 / 共12页
一只碗的碎片.docx_第8页
第8页 / 共12页
一只碗的碎片.docx_第9页
第9页 / 共12页
一只碗的碎片.docx_第10页
第10页 / 共12页
一只碗的碎片.docx_第11页
第11页 / 共12页
一只碗的碎片.docx_第12页
第12页 / 共12页
亲,该文档总共12页,全部预览完了,如果喜欢就下载吧!
下载资源
资源描述

一只碗的碎片.docx

《一只碗的碎片.docx》由会员分享,可在线阅读,更多相关《一只碗的碎片.docx(12页珍藏版)》请在冰点文库上搜索。

一只碗的碎片.docx

一只碗的碎片

一只碗的碎片

我现在可是一个大人物了。

多大的人物倒不好说,反正大小是个部门经理,可以坐在空调大巴里到处去开开交易会,吃吃喝喝,旅旅游,收点对方的小礼品,在帐目上揩点油水了。

这还不够么?

党的政策啊。

是啊,这是我这辈子不可改变的信条,如果不是老人家对猫这种畜生的钟爱,现如今,我也就是一拎着酒瓶子当街撒尿的糟老头子。

可是现在我开上了一部倒过几手的夏利,隔三差五在三星级酒店吃顿早茶,在酒吧里泡小姐的时候也偶尔呷一口朗姆酒。

世上定是有着第十三种属相的,我属猫,是那种有黑有白杂毛儿的猫。

这是我在前往山东腹地某老区开会一个什么农产品交易会的车上想到的,穷地方出水灵妮子,全国一盘棋,听说山里的服务业也发达着呢,想到这儿我眯起眼睛志得意满地向窗外远处望去。

多美啊,这如画的江山,我几乎想展开思绪为此赋诗一首了。

一阵剧烈的颠簸打断了我的好心情,我们进入了崎岖的山路地段。

有点儿把肠子肚子搅和到一块儿再一股脑儿地抛出来的意思,有点儿迷糊,但这种感觉又实在是有点儿刺激。

车上有人开骂了,无非是谁谁的妈妈或奶奶之类,这是我们这类人说话的惯有方式。

由于我们中有些人对时间观念的漠视,大家中午都没吃饭,空着肚子跑了整整一个下午,天擦黑儿了又几乎把苦胆水儿倒出来,这心情是不会好到哪儿去的。

当然,三人行必有我师,我们这批人里也有水平高的,“遭这罪呢,这他妈整个儿就是颠蛐蛐儿嘛!

”瞧瞧,多有创意!

这种对苦难现实独到的描述得到了一车人的普遍认同,就连司机也恨恨地重复了一句。

可我突然爆发出一阵热烈的狂笑。

这一下,除了大巴车痛苦的嘁哧喀嚓声和我的笑声外,窗外渐沉的夜色竟瞬间吞噬了一切的声音。

可我依然止不住笑,一直笑到扭曲的肠胃也消化了我的声音。

我想起了多年前的一件往事。

那是九十年代初,老人家刚到南边儿去划了个圈儿,全国经济形势一片大好。

我在一家商场跑供销。

那年头儿还没有那么多花样儿,到南边儿进货也就吃点儿回扣,大老远的硬座来在座去,有的时候还得跟着货一起挤闷罐儿,总的来说挺苦的。

可偏就有人瞧你挣点儿辛苦钱不顺眼,有本事你也遭那份洋罪去呀!

这不,我们那销售部经理就想整我一下,有一次到广州进货,那小子非得跟我一块儿不可。

就这小子,总经理他小舅子(不过也说不准,大伙儿那么传的,反正差不多,八九不离十),大学毕业,大分头,小白脸儿,豆芽菜的身子,经不住六级风,一天到晚还劲劲儿的,看谁都不顺眼,对谁都吆五喝六的。

他竟然出了个馊主意,为了防我给朋友们打电话,让用个木头盒子把销售部唯一的一部长途电话给锁了!

这盒子当然还得我做,我是这公司里唯一懂点木工活的。

不过这难不倒我,做盒子的时候我把电话线露在外边,等我想打电话了,就把内线和长途的线一倒,这事儿就结了。

只要是内线,你从上班开始打八个小时都没人管。

结果,电话费还是成倍地涨了上去。

最后那盒子的命运自然是做了劈柴。

为这,那小子大事小事找我的碴儿,我也早憋想给他点儿颜色看看了,嘿,今儿他还就自个儿找上门儿来了,咱走着瞧!

第一步,我骗他说没买上票,虽然两张车票就静静地躺在我的上衣口袋里,那年头儿上广州这事儿正常。

我买了两张站台票就把他拽上了火车,竖着吧你,我很容易地就找了个空地儿把旅行袋一扔就坐了上去,随后把鞋一脱,把没穿袜子的一双汗脚凉出来,接着掏出一根劣质烟卷点着了滋儿喽滋儿喽的边抽边悠然地吐着烟卷。

那还是四月份,开着窗大伙儿嫌冷,那个味儿,够呛吧?

别看他瘦,就他那小样儿,再想找我这么个地儿,难,除非上行李架。

他就那么竖着,闻着味儿,随着火车的摇晃有节奏地前仰后合,没一会儿工夫,汗就下来了。

我问他,累么?

他头摇得跟拨郎鼓似的。

我说,要不,你坐会?

他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其实从第一秒开始他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可他又说不出什么来,票这东西,不是谁都能买得来的,不信他买买试试?

就这么僵着,直到我拿出面包、香肠、鸡蛋、黄瓜吃得渐入佳境时,他撑不住了。

“老侯,咱能不能想点办法,啊?

“嗯,”我又嚼了两口,挤眉弄眼地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什么,嗯,什么办法啊?

“咱不能就这么一直站到广州啊。

“哦,这个,其实我能有什么办法呢?

我一个小供销员,我这不跟领导出来了么?

他又狠狠地瞪了我一眼,但瞬间那对小三角眼里就流出了似水的温柔,“老侯,咱总得想点办法呀!

行了,见好就收,我又咬了一口香肠,嚼了几口,看着他可怜巴巴地咽着口水,叹了一口气:

“行吧,我去试试看,看这趟车上有没有朋友,不过可不一定啊!

我来到餐车,把手里的面包香肠什么的顺着窗户扔了出去,然后找了个空座坐下,要了瓶青岛啤酒,几个小菜,悠然地吃了起来。

约摸过了半个钟头,我吃完了瞄了眼窗外飞快地向后退去电线杆和平原尽处的一带远山,打了一个极响的饱嗝。

是时候了,该回去了,再晚了那小子没准儿顶不住了。

我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两张硬座票,从人丛中挤了过去。

当我再次出现时,那小子已经体如筛糠,虚汗直冒了,高档衬衣湿漉漉地贴在身上,胸前的两张搓板儿病态地疾速呼扇着。

我相信我要是再晚来个三五分钟,这小子怕就不行了。

我记着谁告诉过我当年德国佬儿施过一种站刑,罚人多少个小时站着不动,大概那效果不过如此吧?

想到这儿,我心里禁不住一阵的得意,但同时又隐隐地有点担心,那小子经得住这么折腾么?

这仅仅是不到一秒钟的念头,随后我暗暗地咬了咬牙,这是他自找的。

“票弄来了,你知道我为弄这两张票费了多大劲,磨漏了几副嘴皮子?

这他妈真不是人干的活儿,您说是吧?

好么,这一身臭汗,到了地儿头一件事儿我就得跳到珠江里给他来个空前绝后的大污染!

”其实我哪来的汗,我只是把两张车票拼成扇子象征性地扇了两下,然后把鼻子拱到胳肢窝底下做出痛苦的表情而已。

然而令我感到意外的是,那小子对我的话竟无动于衷,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住那神圣的车票,表情模糊。

我不得不一手拎着行李,一手搀着他,吃力地穿过几节车厢上。

这次我真的下了汗。

在喝下了三大杯开水之后,他终于恢复了一些神志。

这让我长出了一口气。

我坐在他的对面。

脱了鞋,把脚伸过去搭在他身边,再一次划着火柴点着了地摊上买来的劣质烟卷,深深的吸了一口,吐出一连串儿的烟圈儿,然后将嘴里仅剩的一点烟喷出一条直线,准准地插进了那一串儿烟圈儿里,慢慢地看着那一缕青烟的消散。

渐渐地,我的眼皮沉了下来。

然而,噩梦才刚刚开始

在硬座上颠了三天两宿,即便是我也有些吃不消了,但为了保证我在供销这个行当中神圣不可侵犯的独立人格,同时打击一下那小子的嚣张气焰,我决然地订了两张硬座,虽然出于朋友对我的关爱,订上卧铺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第一脚踏上站台,我眯起眼抬头望着把脑袋歪向西方的佯死不活的太阳,深深地吸了一口南方潮湿得有些霉味儿的空气,展开四肢用力把身体里的疲惫挤压出来。

如同再一次返回了人间。

如果不是我及时地扶了一把,如果不是我的臂膀足够结实,我想此时那小子一定正在动情地与大地接吻,拉都拉不开。

不过他也足够坚强了。

在我肩头依偎了十分钟后,他愤然推开了我,摇摇晃晃地朝前走去,每走几步他的左脚或是右脚就几乎会被另一只脚暗算。

哎,我说,你上哪儿去?

你知道路吗?

他的脚稍稍地停了一下,但压根儿没回头,继续打着醉拳朝前走着。

他的头发被汗水拧成了一绺一绺的,随着身体的摆动象少数民族少女舞蹈时飞扬的小辫子。

雪白的绸料衬衣已无法辨识出颜色与质料了,黑乎乎,皱巴巴,还有汗水浸出的一片片不规则的白圈儿,那效果不比王永贵披着麻袋片儿进中央强多少。

他的神志并不清楚。

这我知道。

需要一点刺激,让他恢复应有的活力。

我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去,揽住他的胳膊。

咱得吃饭。

吃饭?

对,吃饭。

咱得吃饭。

于是,我们一路拉拉扯扯地走进了高楼大厦包围中的一家破败不堪的小饭馆。

没进门,一股扑鼻的恶臭迎面而来,门口是一摊从来就没干过的污水,苍蝇的力量足以把那小子下个儿给扛起来。

出乎我意料的是,面对这摊污水,他的敏捷足够让我望尘莫及。

他纵身一跃,轻轻地落在了门槛以内,而我却要踩着那块令人作呕的烂砖头过去。

可当我另一只脚还没来得及进屋,屋里突然爆发出一阵振聋发聩的尖叫,差点儿让我一跌进那群苍蝇的安乐窝。

“老鼠,啊——老鼠!

”这是最激昂的咏叹调,最美妙的赞美诗。

看着满地乱蹿的大老鼠和跳跃狂欢的他还有一屋子张大了嘴一身民工打扮的食客,我的激动无以言表。

他恢复了活力。

当然,这顿饭是不可能再吃了。

我像是拉着一个快乐的无忧无虑的顽童,转弯抹角地走进一幢二层小楼,是一家历史悠久的招待所。

我和衣躺在了落满烟洞肮脏龌龊的床上,没多久就听见了自己震天的呼噜声。

我的身体也如同被扯开了又被粗鲁地随意组装起来一样,没有哪个地方感觉对劲儿。

但这一夜我睡得不好,做了很多噩梦,梦里总有人惊声尖叫。

第二天醒来,已经是上午九点多了,阳光透过窗帘照在我的脸上,有点烤得慌。

耳畔仍回响着那一声声尖叫,我的头嗡嗡直响。

那小子不在床上。

他显然不知在什么地方洗了个澡,头发半干不干,又被梳成了大分头,驯服地贴在了脑瓜皮上。

衬衣换了一件,还是雪白的高档绸质衬衣,衣领袖口一尘不染,我真不知道他还有多少件同样的衬衣。

他现在正哈着腰对着墙上的镜子兴致勃勃地打着领带,还努着薄薄的嘴唇轻轻地吹着口哨。

是的,他还刮了胡子。

我被搞糊涂了。

我把头揍近了镜子,同那张容光焕发充满朝气的脸相比,我的这张三十多岁的老脸是多么的黯然,望着镜中那一对又黑又肿的眼泡,我甚至不敢确定整整72个小时受尽折磨的到底是我还是他。

咱什么时候动身啊,老侯?

什么什么时候动身啊?

去哪?

深圳呗!

咱是干嘛来了?

一切全明白了。

毛主席说过,人是要有一点精神的。

真的,精神的力量竟然能够发挥这么大的作用,这是我始料未及的。

对我来说,深圳不过是地图上的一个点,而对于他来说,这地方绝对相当于藏人心目中的布达拉宫。

我想,新的一天开始了,新的噩梦也正向你走来。

“啊,那个什么,是这样,我忘了告诉你,进出特区得有通行证这个你知道吧?

哎,这个我有,你没有,现办来不及,这样的话,那个什么,你还得在这儿忍几天。

当然了,广州也挺好玩的。

对了,进货用的票据都在你身上呢吧?

麻烦你先把它给我。

他的手已经扶在墙上了。

一分钟,这是难熬的一分钟。

广州的天气,早上九点来钟就闷得有点儿让人喘不过气来了。

他的鼻尖上慢慢地沁出了细细的汗珠,干瘪的腮帮上泛起了桃红,这才是一个有些许病态和神经质的男人正常的面容。

突然,他发狂似的跑到窗前,伸出细弱的胳膊紧紧地抓住窗子里面的铁栏杆。

我不知道这样一家5元钱标准的招待所安装栏杆的意义所在,但此时,那小子和窗栏的荒诞组合产生了令人意想不到的效果。

窗外是显示那个时代先进文明的金属与水泥构成的庞然大物,由于视角的原因,看上去它们都一齐向我们住的小屋倾斜过来,街道上只有光秃秃的椰子树像默哀一样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狭小的天空中没有一只鸟,雾蒙蒙的空气像是随时可以滴下粘稠的水。

他就那样紧紧地抓住铁栏杆,动情地望着窗外,肩膀随着呼吸略带夸张地一耸一耸,我甚至能够听到他“咝咝”的气息声。

又过了一分钟。

我没有料到这样的结果,一切似乎已逃离了我的掌控,我不知道下一分钟将要发生的事情,更不要说与之对应的行动了。

我甚至对自己的行为发出了谴责。

我这样做究竟是为的什么?

答案竟变得模糊起来。

我有点不知所措,我想对他表达一下我的同情,但油滑的措辞却从嘴边溜掉了。

他猛的一转身,从我身边重重地驰过,把我撞了一个趔趄。

门在他身后发出一声闷响,“咚咚”的脚步声在走廊里泛起空洞的回响。

接下来是一个又一个不可预知的一分钟。

床头的闹钟嘀嗒着静静地流淌着时间,我一个人站在房间的中央。

门缓缓地开了。

这一次出现的是一副洋洋得意的嘴脸。

去接电话。

语调异常平静。

他的手插在裤袋里慢慢地从我身边经过,来到窗前,微微身后仰着身子,胳膊抱在胸前,手指在肋条上轻轻地弹着,像是在奏着一支欢快的曲子。

我知道,他期待着我的霉运的到来。

然而我却释然了。

他没有疯,最最至关重要的问题有了明确的答案。

我的大脑再一次精确而高效地运转起来。

下一分钟将要发生的事情我了然于胸。

一切再一次回到了我的掌握之中。

好的。

我应了一声,精神抖擞地走出房门。

电话那头是我们的总经理。

我们的通话非常简短。

想想办法。

我知道你是很能的。

领导,我有什么办法?

边防又不是我们家开的。

总会有办法的。

有机会去趟深圳不容易。

只要过去就行?

只要有办法。

你的问题等你回来了再说。

我的问题?

嘟——嘟——通话在和谐气氛中结束了。

我付了电话费,在传达室门口点了一枝烟。

这次是一枝三五,空气中弥散着老牌帝国主义腐朽的幽香。

已经是中午了。

我们俩站在边防检查站门口,太阳直直地照下来,没遮没拦,潮热的微风送来特区的诱惑。

我无聊地抬起头,眯起眼睛,缓缓地吐出一缕青烟。

那小子在我的下风向,一边被呛得直咳嗽一边不住地注视着腕上的特区造飞亚达牌手表,不时伸长了脖子向深圳方向张望。

来了。

在哪儿呢?

我随手朝入口的方向一指。

那是一辆到了进养老院年纪的厢式小卡车,通体油渍麻花,车身各个部件的撞击声甚至盖过了马达的轰鸣。

那是一辆拉活的和死的鸡鸭鱼肉的车。

司机按了两下嘶哑的喇叭,算是见面的问候。

车停在了我们面前。

那小子下意识地退了一步,小声嘀咕了一声:

“就这破车?

我没理他,径直扑向跳下车来的司机,用拳头做了进一步的问候,然后拥抱在一起。

“上车,走!

”司机是个东北胖子,声音铿锵而且浑厚。

这是我喜欢的那号人。

吃饭和打架都不要命,喝酒先把自己喝桌子底下去,就是有一条,怕老婆,这些都是标准男子汉应当具备的美德。

“老胡,走!

到那边儿你得请我喝酒,再请我泡个澡儿!

这一路上,真他妈不是人遭的罪!

”说到这儿,我故意斜眼看了看那个还楞在一旁家伙。

他竟瞪大了眼睛,毫无反应。

“哐哐”两声,我和我的司机朋友关上了车门,马达随着轰鸣起来。

忽然,我这边儿闪过一个纤细的身影。

“哎,还有我呢,我怎么办啊?

”他的两条麻杆般的胳膊在头顶上方拚命地舞动,以期引起我们的注意。

“那谁呀?

”我的司机朋友老胡故作不解地问。

“啊,那个什么,我忘了告诉你,今儿咱还得再捎一人。

这是我们销售部经理。

”我很外交地手心朝上介绍了那小子。

他冲老胡哈了下腰,又咧了咧嘴,算是笑吧,可是比哭还难看。

“不是,你这是祸害我,活鸡活鸭子还得要证呢,这玩意儿大活人拉过去,开玩笑么这不是!

不行不行!

”老胡大脑袋一摇,两大腮帮子直拨楞。

我差一点就笑出来,连忙把扭到一边咳嗽了两声。

“你就全当他是只鸡是只鸭子。

”为了对抗一触即发的笑,我的脸一阵一阵的抽,连自个儿都不知道是笑是哭了。

老胡上下打量了一下那小子,竟憋不住趴在方向盘上笑得鼻泪横流。

我也忍不住了,笑得抱着肚子直喘。

笑了一会儿,老胡忽然停住了,脸迅速地板了起来,“老侯,还是不行,这是拐带人口啊,犯法!

我不害惊异于老胡角色转变速度之快,那小子却木木杵杵地蹦出一句来:

“求你了,就拐了我吧,见了警察我就说我自愿的!

我和老胡同时又笑趴下了。

末了,不是老胡沉下脸来,“出声儿我宰了你!

上车!

那小子不没明白是怎么回事,楞在那原地没动。

“还不上车,老胡答应你了!

”我把脑袋伸出窗外冲他呵斥。

“哎,哎,”那小子乐得屁颠儿屁颠儿的,跑到老胡旁边儿千恩万谢,然而一瞬间的功夫他又停住了,“嗯,不好意思,我,坐哪?

我简直痛恨我妈给了我笑的机能。

是啊,小卡车只有两个座位,他该坐哪儿呢?

我真认为我是一个天才的阴谋家,一切竟安排得如此天衣无缝顺理成章,甚至在老胡的天才配合下,我们竟是超水平发挥!

是啊,只有车厢可坐了!

“你就委曲委曲,当回活鸡活鸭子吧!

”老胡不耐烦地说。

那小子的脸红一阵白一阵青一阵,脖子上的青筋蹦得老高,瞪着眼睛,像是真的要打鸣儿的样子。

“我说,要打鸣回去再打吧,上就上不上拉倒。

那里边儿味是大了点儿,可是你说怎么办吧?

”说完,我跳下车,打开了车后厢。

虽说我是有着思想准备的,但是扑鼻的腥臭味还是把我顶了一个趔趄。

说真的,和老胡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我这还是头一回这么仔细地打量过这车的后厢。

里边儿四壁是油腻腻的一层,没有一星半点儿可以扶着把着的地方,地板上遍布着粪便和臭水,几乎没处下脚。

我捏着鼻子不乏同情地对他说:

“请吧,您呐。

”我记着好像唐朝有一哥们儿发明了一种刑罚,叫请君入瓮,真是英雄所见略同。

我不太忍心看他爬进去时的表情,只是在他的身后狠狠地关上了车门,并上了锁。

这完全是为他着想,免得他路上扛不住跳了车。

后边儿的事儿就全看你造化了。

我双手合十,嘴角挂着微笑。

车很顺利地通过了卡子,大概那年头儿还没有太多的人想到用这种办法投奔资本主义,至少武警们没有料到。

其实我的手心里也捏着一把汗呢。

在路上,我们俩谁都没再笑过。

我的两只眼睛紧紧地盯着面。

那时候深圳的摊子还没铺得那么大,与广州之间还隔着一大片处女地,路也还没来得及好好修,这儿一个坑,那一个包的。

其实稍微好一点儿的路也是有的,一来司机们习惯于抄近路,另一方面,走眼下这条路也是我事先交待的。

我们俩都系着安全带,即使这样,我的脑袋也有几次狠狠地撞到了车窗上,生疼。

没人提起后厢里那个自找倒霉的人,但我看得出来,老胡也密切地注视着路上的每一个坑,每一个包,有时甚至有意地躲开其中的一两个。

一路上车身晃得很厉害,有时竟能整个地跳起来,落在地上再颠两下。

时间一分钟一分钟地过去,我开始憎恨老胡的小气,跑这样的路,连车座都舍不得换一换。

我快要散架了,看老胡的脸色,他和他的车也几乎不行了。

过后儿我赔你车。

说什么呢,这破车我也早想换了。

是不是稍微停一停?

……还是算了,前面不远就到了。

我们的车继续如同颠簸在飓风中的一条小船,我们的心也随着这条船的起落而起落。

很久以前就有人聊过我们这些草民的性善性恶,我们到底是性善还是性恶呢?

我真的不想知道那个一路被我折腾得死去活来的人现在是个什么样儿。

那怨谁呢?

不是我死乞白赖地拉你来遭这份洋罪的呀!

你这又是为什么呢?

人人都得给条活路啊。

要不然我们这些跑供销的一年到头风里来雨里去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又是为的什么?

各个都奔着各人的活路难道不好么?

谁不羡慕你们这些沾了七大姑八大姨的光坐在办公室里吹着空调穿着西装打着领带人模狗样儿的?

可是我们不能啊。

你十六岁的时候在车站上扛过包吗?

你十八岁的时候在街上练过摊儿卖过女人胸罩吗?

你尝过十冬腊月冻得满手小口子,西北风一吹像小刀剌的一样还得陪着笑吆喝吗?

你遭过街上姑娘的白眼吗?

你挨过小流氓儿的揍吗?

我们到这步上容易吗?

我不好好整整你,让你知道知道爷的厉害,让你明白点事理儿能行吗?

活人不就活的这一口饭么。

你那碗里头有肉,也得让爷见点浑星儿啊!

其实,经过这一通儿折腾,我的饭碗究竟保得住保不住也难说了,这我也知道。

但就像离开弓弦的箭,出去了,就得由着它飞,飞到哪儿算哪儿,这既不是弓可以控制的,也不是箭可以控制的。

我也不太清楚自己到底是那张弓,还是那枝箭。

这大概就是人们常说的,命。

这是他的命,也是我的。

这一趟痛苦的旅程终于告一段落。

车停了。

四面全是正在建设中的高楼大厦,脚手架高得似乎可以直通天国,精瘦的建筑工人光着脊梁热火朝天地忙活着,搭建着自己的梦想和别人的通天高塔。

我瘫在车上,足足有十分钟的时间,一动也不能动。

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工地上忙碌的身影,脑子空空的。

驾驶室开着窗户,仍然像个蒸笼。

我们喝光了车上所有的水,当我再伸出手的时候,眼前只有几只被太阳烤软的空瓶子。

去看看他吧。

老胡说话时并没有看我。

我没理他,兀自下了车,摇摇晃晃地走到车后。

所有的可能都在我的眼前过过电影,但真正当车门打开的时候,我还是被惊得目瞪口呆。

他竟然是站着的!

天知道一路上这里边儿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是,现在,他居然是站在那里!

他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儿,但仍然可以看出那里面的空洞无神。

由于光线和油污的原因,他的面色几乎难以辨识,但总觉得那是一张平静的带着些许微笑的脸。

他叉开着腿,裤子湿漉漉地贴在两条细弱的不住地哆嗦的腿上,滴淌着分不清是车厢里的污水还是流出来的尿水。

双手举过头顶,也是不住地哆嗦。

他注视着车外,目不转睛,但没看我,其实也没看什么,我知道。

我的眼前浮现出他紧紧抓住旅馆窗栏的样子。

那是完全不同的。

颠得好啊,颠得好啊。

像颠蛐蛐一样。

颠得好啊,像颠蛐蛐一样……

他不停地重复着这两句话。

我听不出这里面的任何意义。

可是他坚定地重复着,如此认真,如同巫师在念动咒语。

车厢里猛然炸响了一阵狂笑。

那笑声通过铁皮的车厢被无限扩大几乎刺破我的耳膜。

他翻滚在污水和鸡鸭的粪便里,用拳擂着,用脚蹬着,扯着嗓子嚎叫。

不,那不是嚎叫,是笑。

老胡此时听到笑声,也急急地跑过来,一脸的担心。

那小子就那样笑着,笑一会儿,又面无表情地盯着我们看,到把我们看得发毛了,接着再笑。

直到听不到了笑声,只剩下面部的抽动,还是笑。

我和老胡跌坐在地上。

就像是我们的屁股上都安装了电门,我们俩也同时爆笑起来,抱着肚子,满地打滚儿。

我们指着对方笑,也指着那小子笑,一直笑到我们两个也发不出声音,眼里噙着泪,脸在不住地抽动。

那小子是疯了。

他后来生命的全部内容就是认真地不断地重复那两句话,还有狂笑。

他成了一个没有过去,也没有将来的人,他永远生活在这四天的苦难的滑稽戏当中。

事实上,他已经脱离了苦海,在这场戏中,他变得不是任何一方当事人,而成了一个完完全全的看客。

而我们呢?

我们的笑又是为了什么?

在深圳的日子里,我利用最后的机会狠狠地捞了一笔。

不管怎么样,总经理那里还有我的他妈的什么事“再说”,最坏的结果,我被开了,有了这笔钱,就算还回去练摊,咱也练个大的。

眼见着那小子被押上了救护车和最后一箱货物送上了车皮,我独自一人漫无目的地徘徊在深圳热闹非凡的街道中。

该做点什么呢?

我沉重的双脚自作主张地把我领进了一家规模很大的澡塘。

是啊,是该洗洗了,四天的时间,我的身上得生出多少污垢啊。

我在滚烫的池子里痛痛快快地泡了个澡,换了身当年最新款式的衣服,到饭店点了一桌子菜,每样儿都尝了点,就饱了,然后就跑到酒吧里把自己灌醉。

后来我还干了什么我不记得了,总之回忆起来那一天是我一生中最舒服最痛快的一天。

打这以后再干什么都没这感觉了。

当我再次醒来时,已是躺在一家三星级酒店的席梦思床上了。

我没起来,又闭上了眼睛。

我能感觉到嘴角上的微笑。

美!

是啊,美呀!

我回忆起自己离开饭店时的情景。

我高高举起一只盛着扬州炒饭的碗,然后轻轻地把手松开。

那是一只景德镇烧的青花瓷碗,胎很薄,釉很亮,碗上很细致地绘着五子登科图,生动极了。

落地的声音很清脆,宛如有金石之声,崩溅的碎瓷片、晶莹剔透的米粒、金灿灿的炒蛋和红彤彤的火腿丁散落在地上,在雍荣的大理石地面的衬托下,共同构成了一幅奇妙无比的画卷。

我还意味深长地抛下了一句话:

“活人哪,不就是活的这一碗饭!

”现在想来,这话同样没有什么实在的意义,它仅仅是一句话而已。

就如同这一碗饭,它的意义在哪里呢?

当然,在后来的日子里,这也成了我经常挂丰嘴边的一句口头禅。

我带着三万块钱的回扣,坦然地走进总经理的办公室。

他坐在落地窗前,一幅轻薄的白纱窗帘恰到好处地制造了一种神秘的氛围。

我无法看到他的脸。

他说话很轻,不知是怕吓着我还是怕吓着自己。

他问那小子情况怎样,然后说经过调查他是有病史的,发病是迟早的事,出了这种事是大家都还原看到的,但出了也就出了,不是任何人的责任。

还说他早就看出我是有能力的,之所以没有及时提拔是因为一直在对我进行考察,现在销售部经理一职就是我的了。

总经理在等待我的惊异。

然而我没作任何表示。

后来我又听说那小子其实根本不是什么总经理的小舅子,是一从山区考出来的高材生,孤儿,特有上进心,毕业的时候不知道跟谁借了三万块钱送了礼,而为了更加进步,他还跟总经理的老婆睡了觉,当然是被发现了。

我不能确定这事儿跟我们惊心动魄的旅途有着什么必然的联系,但我可以确定的是,我的手太小了,并不能够真正掌控什么。

但我也没当上什么销售部经理。

我想根本原因就在于当时我紧紧地抱住了装有三万块钱的背包。

直到有一天,总经理正在家吃饭的时候,进来了一帮警察,把他带走了。

据说警察进来的时候,他正端着碗吃饭,那是一只非常精美的碗,景德镇烧的青花瓷碗,就这么掉在地上给砸了。

说起这事儿,所有的人都说:

“多可惜呀,那可是值好几百块钱呢!

”可是,也就砸了。

商业局又派了个新任总经理,他上任后的第一件事儿就是撤了前任销售部经理,我终于坐上了这

展开阅读全文
相关资源
猜你喜欢
相关搜索
资源标签

当前位置:首页 > 解决方案 > 学习计划

copyright@ 2008-2023 冰点文库 网站版权所有

经营许可证编号:鄂ICP备19020893号-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