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白之恋Word文件下载.doc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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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你是昆曲团的女演员，你来教该校的艺术团唱昆曲，你21岁，一头浓密的黑发。

再见你，你已经是《牡丹亭》中的杜丽娘，那美艳素白的女子，一出场就飘散了众生，你在台上低吟浅唱，我在台下已经是魂牵梦萦。

　　我打听你的名字，你的名字如你的人则，民，那样轻尘似烟，不染尘埃。

从此，我认定你是我寻了又寻找了尽散又找的人。

　　那个春天的黄昏，我撑了油纸伞在刺绣小巷口等待你，那天，我黑裙白衣，如亭亭玉立的荷，我愿意这样出现明显在你面前，我觉得你会喜欢。

　　你来了，穿麻质的长裤银灰色和淡米色的衬衣，我仿佛与你不期而遏，不不，不是不期而遇，是我在等待你的到来。

　　我们站在雨中曾看着彼此。

　　你嫣然一笑，说，同学，你总得让我过去。

你的大笑真是妩媚动人，这样的词用来一个男性也许真的不合适，但你给我的感觉就是这样。

　　我呆了呆说，我想和你学戏。

　　我认定你会收下我，学戏是个幌子，我在刹那间第四集，爱上你前生今世的表情才是真的，民，你知道，我喜欢找那种前世今生的感觉，我常常梦到自己是一个戏子，台上风情万种，台下婀娜多姿。

　　见到你我才知道，我真的是一个戏子，我会是那个为情所困为爱所苦的人儿杜丽娘，或者《春闺梦》中的女子，以兰花指拂起水袖对你则表示：

去时陌上花似锦，今日楼头柳又青。

　　你笑了笑，说，好的，来学吧。

　　我跟在你的身后，从此万劫不复。

你的背影那样让我心动，细细的，长长的，落寞的。

我带些许心酸与心动地跟在你一点点身后，我知道，我和你的戏才刚拉开大幕。

（二）

　　民，你永远不知道我有多么一辈子爱你。

　　你在台上风情万千地唱：

可怜侬在深闺等，海棠开日我等到如今，我早已爱你如同中蛊。

　　你有许多如我一样的女弟子，我并不是你的最老，我怀疑她们也是爱你才来唱戏，并如我一样还有出于对昆曲的热爱。

我是连你带戏一起爱了。

你可知道，我就是那入戏之人啊。

　　与你对唱《牡丹亭》时，我眼波流转之间，你看得出我的真明明我的痛我的纯么？

我演杜丽娘，你演柳梦梅，我知道你的梨园效益不好，你不想再次唱戏而去从商。

我说，不行，你天生是个戏子，你必须唱戏。

　　很多个下午，我们穿上戏衣，在灰尘布满的旧戏台上你来我往地唱，那时你说，颜真，你的眼神之间全是戏，你知道曾经有一个女戏子，她在演杜丽娘时因为悲哀太重所以气绝于窗前。

　　你把我比喻成那个混混。

你不知道，因为爱你，我才会有那样的神情。

　　你教会我吸烟，在薄凉的黄昏，我们坐在旧目的美人靠榻上吸烟。

为你，我荒废了学业，你知道我爱你，却从不提起，而我自知，当我说出爱你时，你便对我再没有任何兴趣。

知我如你，一生在戏中，你不肯要现实生活中的男欢女爱，你自恋到是一株水仙，即使唱到动情，亦是为自己。

　　那天你唱《思凡》，我以为你就是那个陈妙常，亲爱的，你早就人戏不分。

戏在人里，人也在戏里，可我多愿意你发现自己，把我看清。

你可知道，我有多么爱你，爱你薄薄的嘴，细长的眼睛。

我曾问过你，你的眼睫毛怎么会这样短，你笑笑说，那是一个滥情的道具。

　　果然你是滥情的。

　　你今天上午对我提起这个女子，明日提起那个，总之，她们的名字在你嘴里很洁白翠绿。

我听着笑着，假装无所谓，却独自黯然神伤。

我还是给你买你喜欢的棉质衣服，为你打扫房间，订做你喜欢的戏衣，学煮江南菜，把苏州小吃做得津津有味，我不知道还应该怎么办，只知道一味地讨你答允。

　　有健康成长明亮的男子追求我，他是我学长，学计算机，喜欢我清秀这样清秀忧伤的女子。

我淡淡拒绝他，说我心有所属。

　　当我问你时，你说，可以啊，很好啊。

我仍然笑着，心却在滴血，自始至终，这是我一个年轻人的爱情，与你无关。

　　你又有了新的师母，她一笑倾城，万般妖娆，你与她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我看过你们唱戏，坐在台下，心里哽咽。

你看她的眼神，有了暧昧。

　　我知道，我离开的时候到了，你不曾给过我暧昧，一个男人不爱一个女人，才须要永远有清澈的眼神，我讨厌你品雅版的眼神，仿佛永远事不关也已。

　　亲爱的，再见。

　　（三）

　　我想不到可以轻易忘记你。

大学毕业，我回了北京，每半年去长安大戏院看戏。

张火丁的《春闺梦》上演时，我打了一个电话给你，你关机了。

　　你说过，最好的梦想就是我和一起到西安大戏院看张火丁的《春闺梦》。

　　那是你和我的春闺梦。

　　彼时，你混混和那个女戏子已经入了戏，你爱到心碎，你曾经给我来过一封信，问，颜真，为什么爱这么苦？

　　你刚刚知道爱这么苦，而我一直这样的苦。

我早为你肝肠寸断，当那一句句戏文唱出来时，唱的虽说我自己啊。

　　她水性杨花喜新厌旧，这让你头疼万分，可你仍然迁就她，你们张罗着婚礼，我知道，那个婚礼是你喜欢的，可是，那也将是你的枷锁。

　　我一个人在北京，素白着，黯然着，在雪中奔走着。

风吹起了我的黑发，为你，我洗尽铅华，削了短发。

梁咏琪唱过：

我已剪短了发，剪短了牵挂。

离开你之后，我剪短了头发，从此，不再刻骨铭心地去爱一个人。

　　我没有去参加你的生日会，据说，在苏州城，你的婚礼十分轰动，你们是穿着戏衣结的婚，好似一场游园桃花扇，而我的梦确实也应该醒了。

　　我开始努力读书，准备考托福。

我依然喜欢唱戏，最喜欢的还是《牡丹亭》。

是的，亲爱的，你说，最美的戏就是《牡丹亭》。

　　曾经的沉醉，如今的冷清。

我一个人，在北京三环的一间小屋里，播放着我们曾经的唱段，读着英语单词，吃着方便面，我的眼泪，会情不自禁地掉下来。

亲爱的，再过多少年，我才可以忘记你？

亲爱的，再过多少年，你才能明白我的爱？

　　25岁，我出国。

　　走之前，我打了一个电话给你。

你那边正在争吵，有人在骂你窝囊。

我放了电话，轻轻地走了。

　　在美国，我仍然听《牡丹亭》，一个人唱，一个人醉。

没有人是我的知音，甚至，我听没到家乡的语言。

我以为已经将你忘记了，我想开展那段新恋情，比如和杰米。

　　丹尼尔是哈佛的高才生，他不懂什么《牡丹亭》，可他说我——非常中国。

　　我穿起绣着大朵莲花的旗袍，把头发盘起，再穿上苏州的绣花托，我给他《唱牡丹亭》。

他说，倾国倾城。

　　亲爱的，那是当年我说给你的句子。

　　我再次黯然，去挑选红色的双人床罩时，看到来自扬州的刺绣。

我对杰米说，等等我，我回国办一件事，回来后我们就结婚。

　　回国，只为了看你一眼。

是的，再看你一眼，我就走开。

从此与你，音尘永绝。

我们的戏，应该拉上帷幕了。

　　（四）

　　我没有看到你。

　　一年前，你和妻子吵架，你们动了手，打得很厉害，你失手把她打得流了血，你自己也时快时慢崩溃了。

结婚后，你唱戏她反对，她说你太无用了，一个男人只知道唱戏就是堕落。

戏团解散后，你才知道，原来除去唱戏，你什么都不会。

　　你想到了我，因为妻子特别强调了离婚，她不想再跟你过下去。

但那时，我已经出国。

你说，这世界上，只有颜真一个人不会嫌弃我，我什么样她都喜欢。

　　你太了解我了，亲爱的：

　　你的生存环境越来越窘迫，半年没给自己买过一件新衣，你仍然穿得那样干净雅致，心理却崩溃了。

　　我们认识10年后，你疯掉了。

你每天在大街上唱戏，依然是《牡丹亭》，每天你都在惊梦。

　　你虽然疯掉，可还是裤子得那样干净，有一天，你喝醉了，失足掉到苏州河里，亲爱的，你是唱着戏追上来的，你何况你是杜丽娘吗？

　　这是自己告诉我的故事，她们都知道我曾经爱过你，只有你不知道，你想不到我只是崇拜你，亲爱的，有的时候，崇拜一个人。

就是爱他。

　　初相识时，我有一个梦想，那就是，有一天，你拉着我的手唱《春闺梦》。

但我不会等到那一天，你自己黯然叙尔热雷县了，不管我这断肠之菲律宾人。

　　回美国的飞机上，我打开自己的包，随身带着一串你的剧照，那里面的杜丽娘，美丽万端，倾城一笑百媚生，那是我最初圣塞雷县的你。

我想，生生世世，这个男子是我的，我中了他的毒，不可救赎。

　　这场素白之恋，以完美的悲叹而告终。

　　亲爱的，如果有来生，我还会选择遇到你，只是这一次，我不再当那个逃兵，我会死死地缠住你，与你，共缠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