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的无意义感Word格式文档下载.doc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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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乎成了我对他开场白的惯例。
边说，我边夹了一块肥美的鱼肉放进嘴里。
“哎……”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我一边摇头，一边自言自语道：
“味道不如从前了。
不过，比别的馆子还是好一点。
——老兄，别叹气啊！
怎么不动筷子？
炒鱼就得趁热吃。
”搞得好像我请客似的。
“味道跟跟从前没啥区别嘛！
”他也夹了一筷子。
“老兄啊，在对你不幸饱受‘人生的无意义感’表示深切慰问之前，我不得不遗憾地告诉你，你已经罹患味盲症！
”说着，我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人生都已经没有意义了，再多得一个味盲症，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一脸的严肃。
“老兄啊，我不得不说，你已经达到了明教的至高境界——‘生亦何欢，死亦何苦！
’小弟佩服得五体投地！
”我边说边笑。
“我虽感到人生的无意义，但是还没有勇气自杀。
总之，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
”他还一脸的严肃。
“说到‘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我得发表一下意见。
从前，我以为‘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是不好的话，表示一个人混日子。
现在，我改变了看法。
和尚就是撞钟的吗？
‘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是谨守本分，若是连钟都不撞了，这样的和尚才是混日子呢！
好比当老师吧，做一天老师教一天书，这不就是一个好老师吗？
”我滔滔不绝地说着自己的观点。
“你这是歪理邪说。
——没空跟你贫嘴！
最近几天，我又痛不欲生了。
”他颓丧地说道。
“咋了？
不就是又感到人生的无聊了吗？
你这又不是什么大病，至少死不了人。
”我自顾自地吃着炒鱼。
“每隔一段时间，它就会冷不丁地袭击我一次，他妈的，就跟女人什么似的！
”说着，他不禁笑了起来。
“你看你，一个大老爷们，还不好意思说了。
你是不是要说，就跟女人月经似的吗？
”他点一点头，不好意地脸红了。
“你别说，你这病跟女人月经还真他妈像。
女人两三天就好了，你过不了三五天也没啥事了。
”我虽然不停地说，但是一点儿也没耽误吃鱼。
秋刀鱼却放下了筷子，端着茶杯，一边品茶，一边跟我聊天。
“梁启超先生曾评价曾国藩道‘一生得力在立志，自振拔于流俗……”
“咱有事说事，有病说病，甭往自己脸上贴金，什么梁启超啊，曾国藩啊，哥们儿听不懂！
”他的长篇引用刚开了一个头，就被我毫不留情地斩断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他似乎有些委屈，“我的意思是说，自己好比在土路上不停地跋涉，每走一大段土路，总会遇到一小段泥泞的沼泽，一脚下去，就陷进大半截腿去。
好在沼泽并不宽，用不了几步，就走过去了。
可是，拔腿的时候却不容易，得费半天劲，多数时候还得找你帮忙。
”我一边听，一边想象着画面，脑子里浮现的是老红军过草地的场景。
我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就差鼻涕泡没冒出来了。
“你以为你是老红军过草地啊？
就差没吃草根、皮带了！
”
秋刀鱼不理会我的插科打诨，继续说道：
“从前，梁漱溟先生有一篇文章，说他有一位朋友，对他说如果有一个人能让他彻底的信服，就是让他去亲手杀了父母，他也去。
可惜，世上没有让他彻底信服的人。
我跟那个人相似，也没有坚定的信仰。
“你不是老庄、儒家、佛家的书，都读过一点吗？
难道没有一个能让你信服的吗？
”我抑或地看着他。
“瞿秋白在《多余的话》里说他是一个半吊子文人。
这是他自谦。
他散文、诗词、俄文翻译，都是大家水平。
我却是一个徒有虚名的读书人。
其实，读完的书仅仅几本而已。
根本就没啥信仰！
感觉自己就像一具行尸走肉。
还像瞿秋白说的：
人若是有灵魂的，何必要这躯体；
若是没灵魂的，要这躯体何用？
“你这也太文艺了吧？
有点不食人间烟火的意思。
我看你这就是吃饱了撑的。
要是穷得连饭也吃不上，看你还有没有空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我一半调侃，一半认真地说。
“你说的也有道理。
要是穷得连吃饭都没有门，就没这些闲心了。
”他说着，渐渐陷入了沉思。
他沉思，我吃鱼。
“儒释道三家里面，其实，我是倾向儒家的，可是又觉得他们迂腐。
”他喃喃地说道，像是在自言自语。
“你就够迂腐的！
”我一边吃，一边怼他。
“可是，虽然有这种倾向，如果要是让我加入什么‘孔教’之类，我是避之唯恐不及的。
“我看你，不仅倾向儒家，恐怕佛家、道家也有点倾向。
你不是常常看什么《老子》吗？
还有什么‘无我相，无人相，无寿者相’之类的佛家语言，不是也老是从你嘴里蹦出来吗？
“好像有点道理。
“什么叫‘好像’啊？
就是行不行？
”我反驳道。
“我像一株无根的水草，在水上飘荡……”秋刀鱼又开始他不可救药的文艺腔了。
“老板，来两瓶雪花。
”我冲老板吆喝一声，又转过脸来问他，“你要不要来点啤酒，‘何以忘忧，唯有杜康！
’”
“啤酒是杜康吗？
”他就喜欢较真。
“不好意思，我说错了。
‘何以忘忧，唯有杜康！
’括弧，外国杜康。
你要不要来点？
”他听到“外国杜康”就乐了。
“我也来两瓶！
”他说。
“老板，四瓶雪花。
”我冲着老板，补了一句。
“王小波说的对，人生就是一个缓慢受锤的过程。
”秋刀鱼又发感慨了。
“李银河成天喊着，王小波该得诺贝尔文学奖。
我咋没看出来呢！
老实说，他的小说我看不懂，更喜欢他的杂文。
要是王小波还活着，他肯定不会觉得自己有实力得诺贝尔文学奖。
还有，‘王小波’这个名字，真他妈俗气！
跟我的名字一样俗气！
”跟秋刀鱼在一起，我也偶尔文艺一把。
说着，一杯啤酒下肚，真舒服。
秋刀鱼说起文化名人来，就跟说相声的报菜名似的，一个接一个。
好在他说的人名，每次都是那几个。
“芥川龙之介有一个短篇小说，名字我忘记了。
说有一个医生，去给一个孕妇接生。
婴儿露出脑袋后，他就跟婴儿讨论了一番，人生的快乐与痛苦。
日本人跟中国人的想法相似，也是苦多乐少。
日本人比中国人更敏感，感受到的痛苦更多，快乐更少。
最后，他让婴儿自己决定，要不要降生到这个世界上来。
结果，婴儿化作一阵烟雾。
“我咋想起了钱钟书先生画的‘魔鬼临去遗臭图’呢！
”我笑着说。
秋刀鱼是一个文艺青年，我就是一个糙人，所以两个人谈话总在一个频道上。
我又接着说：
“这个医生肯定找大麻烦了！
“何出此言呢？
”秋刀鱼一脸疑惑。
“你想啊，人家男主人在屋外等到抱儿子或千金。
如今，他把人家的孩子给弄没了，这可咋整？
”我假装一本正经地说。
“这一点，小说里面好像没写。
”他是真一本正经。
“太宰治在《人间失格》里说，‘生而为人，我很惭愧。
’此说与我心有戚戚焉。
”秋刀鱼又起了一个话头，说着他也一仰脖子，把一杯啤酒倒进肚子。
“日本是个岛国，地形狭长，他们的作家也特别敏感。
比如那个得过诺贝尔文学奖的川端康成，还有芥川龙之介，更别说这个太宰治。
总之，他们的感觉神经格外纤细，我反正是受不了，读他们的小说，神经疼。
我倒是喜欢夏目漱石，尤其是《哥儿》和《心》。
他的《猫》只读了一点点。
“读来读去，到后来，还是喜欢鲁迅先生的文章。
”话题一下子又被他拉回了中国近代文坛。
“‘一斤绍酒。
——菜？
十个油豆腐，辣酱要多！
’”我一边说，一边端起酒杯，做个干杯的姿势。
两个一饮而尽。
“其实，胡适先生的道理讲得也不错。
‘生命本身不过是一件生物学的事实，有什么意义可说？
……与其终日冥想人生有何意义，不如试用此生做点有意义的事。
’我没读过萨特的‘存在主义’。
可是，我直觉地以为，应该就是胡适先生说的这个意思。
”几杯啤酒下肚，我也有点文艺起来。
“胡先生的话不错，可什么是‘有意义的事’呢？
”他这个疑问，我没法回答。
是啊！
什么是有意义的事呢？
炒鱼很好吃，饿的时候特别想吃，吃的时候也特别美味。
可是吃饱了，忽又生出也不过如此的感觉。
是吃鱼的人忘恩负义，还是饿的时候它有意义，吃饱了它就没意义了呢？
老人说，没有孩子过着没劲。
没劲就是没有意义。
如果大人的生活是没有意义的，那么孩子的生活大概也是没有意义的吧。
假如没有意义是“0”的话，在“0”之前再加一个“0”，那么先前的“0”就有意义了吗？
或者大人不过是一种自我欺骗，自己的人生没有意义，便将“一切为了孩子”作为人生的意义，于是一代代地自我欺骗下去。
不想这么多了！
我敬秋刀鱼一杯，他再敬我一杯……一人两瓶之后，再来两瓶。
最后，两个人都醉了，便什么都不想了，就当一切烦恼都没发生过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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